当百里晴那边把事情安排出去之后，于生才开始将自己的调查情况详细告诉眼前的女局长。

包括老郑可能是怎样得到了那根天使脐带，包括发生在很久以前的那次不成功的降临，那本被送出去的童话书，以及安卡艾拉现在可能的状态。

百里晴那张钢铁面瘫的脸也很难在这一连串的情报面前从头绷到尾。

她紧紧皱着眉，在听到于生讲述松鼠的回忆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你是说，一个生活在孤儿院里的孩子，没有接受过任何灵性天赋方面的开发，就直接听到了晦暗天使的声音，甚至和对方建立了交流一一而且从头至尾都神智正常？

至少松鼠认为是这样，于生点点头，不排除它当时其实是受到天使影响而产生幻听的可能，但它递出去的童话书跟如今的童话异域肯定存在关联，那本书对安卡艾拉的影响是确实存在的。

一本童话书便影响到了天使降临的过程，哪怕是你亲口告诉我，我也还是感觉这很难以置信，百里晴慢慢说道，但如果这是真的，那或许说明了晦暗天使其实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无懈可击，或者说，至少在第一次降临的早期阶段，它们的运行其实是很脆弱的，是可以用某种方法影响的”

她说到这停顿了一会，又若有所思地开口：更惊人的是另一点，如果那只松鼠提供的情报是真的，那个安卡艾拉，甚至是有理性的，这颠覆了我们对晦暗天使的认知。”

在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有理性可交流的嗨暗天使，以至于许多学者甚至把它们当成了是某种自然灾害，不用百里晴提醒，于生也知道这一次他带来的情报会对那些研究天使降临现象的人们造成多大的冲击。

而后过了一会，话题文回到了童话异域本身。

按照松鼠的说法，黑森林这个舞台一直是处于成长变化中的，每一代小红帽都给森林带来了一些新的事物甚至规则，这整体很像是一个故事从大纲开始逐渐建立完善的过程，于生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先是最基础的世界观与大地图，而后是引入角色与物品，接着是故事元素之间的关联我想，这体现出了童话的动态特性。

而另一方面，根据白雪公主与七个额，雷霆泰坦的情况，还有之前晓晓面对的狼外婆的情况，我们又可以确定童话的子集还存在另一方面的动态特性，那就是每一个主角色都会导致子集产生对应的畸变副本，当有两个强弱区别明显的小红帽同时出现的时候，黑森林里甚至会生成两个不同版本的狼外婆出来。

这一切，就像初代小红帽在遗言中所说的那样，这片森林，是活的，

而事实活着的不只是黑森林，整个童话都是活的，而且与被困其中的角色个体呈现出了极高的互动性。

这一点，或许有助于我们理解现在安卡艾拉的状态。

百里晴若有所思地听着，突然轻声自言自语般开口：它还在读那本书。

对，它还在读那本书，并在尝试着理解它，但很显然，晦暗天使的理解过程与人类的理智和认知模式都截然不同，于生轻轻点了点头，另一方面，童话作为一个异域，它的存在形式、诞生方式以及和安卡艾拉之间的关联状态也和我们此前理解的完全不同。

作为一个牢笼，它其实是安卡艾拉自己编织出来的，整个童话都极有可能就建立在那个晦暗天使身，就像是是它的某种”

于生皱了皱眉，思索着一个更合适的字眼，片刻后才继续说道：就像是它的某种外壳一样。

所以，当初那支出事的深潜小队极有可能是在凿穿童话外壳的过程中不小心接触到了安卡艾拉的本体，百里晴立刻联想到了什么，那么当时行动纪录里提到的，那些在设施封锁之后突然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户体

可能是安卡艾拉在泄露到现实世界，于生扯了扯嘴角，感到庆幸吧，现在看来当年的这场泄露应该是无意识的，安卡艾拉并没有真的惊醒过来。

百里晴一时间没有开口，只是那双褪色般的双眼中微微闪烁，而在她身后的宽大落地窗外，那双朦胧而模糊的眼晴也悄然浮现出来。

一个机械淡漠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没想到啊，隔了七十年，当年的行动纪录还能的。

于生刚才就看见那双眼睛了，不过他已经知道这是百里晴的妹妹，所以也没显得惊讶，就笑着跟对方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

那双眼睛眨了眨，好像有点慌一一大概是还不适应这种能被外人随便发现的情况，一下子又忘了自己在于生面前其实不是隐身的

而就在这时，椭圆形办公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百里晴接起电话听了几句，点点头：很好，直接送过来吧。

而后她放下电话，表情终于轻松了点，抬头看向于生：那边找到了孤儿院当年的资料。

于生有点意外：这么快？

百里晴脸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比想象的顺利，虽然是近一个世纪前的记录，但确实收录在理事会的档案里

特勤局和理事会的档案库有协调调阅机制。

片刻后，执勤秘书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将几份刚刚打印整理出来的文件送到了百里晴的办公桌。

于生立刻凑了过去，和百里晴一起翻阅着那些文件。

一张照片很快映入他眼中。

那是一个看去七八岁的孩子，穿着看去略有点不合身的裙子，在黑板前面有点紧张地站着。

很瘦，有点黑，梳着土气的发辫，各方面都普普通通，称不有多可爱，拍照的时候表现的甚至近乎呆板一一就好像是突然被老师要求要站到台拍个照，

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留下了这张照片，眼神深处甚至还带着点无措与惶恐。

在童话初次爆发前失踪，年龄处于能够独立阅读童话书的阶段，这是唯一符合的一个，百里晴的声音从旁传来，距今已经八十六年了。

于生面沉似水，他看着那张照片许久，而后看到了她的名字一一赵乐乐。

就连名字都普普通通。

普通到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曲折的故事里一一但在八十六年前的某一个晚，就像每一个故事的开始那样，那一刻找到了她。

失踪时间是夜晚，之后孤儿院报了警，当然是没什么后续，这件事本身留下的记录并不多，和这孩子有关的资料也只剩下这么张照片和她失踪时的年龄与名字，至于她是为何成为孤儿，来自什么地方，一概没有，百里晴慢慢说着，如果不是理事会有规定，任何儿童失踪案件都必须报且找不到人永不销案，恐怕这张照片也很难留下来。

于生默默将这份资料收了起来，百里晴见状也没有阻止。

另外，我们还在核查当时那本童话书的情况，百里晴继续说道，现在有了个大致的范围，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留存的同版旧书

真能查到吗？于生好奇地问了一句，将近一百年前，丢了本书，真的会有记录？

遗失记录不一定会有，但当年那座孤儿院里都有什么书是有可能查到的百里晴点了点头，而后略微顿了顿，你觉得当时那座孤儿院里的孩子们总共才能有多少本书呢？

于生：

理论，即便当年那座孤儿院的管理比较松懈，其最基本的资产登记和民间捐赠记录也该是有的，在特勤局当初临时接管孤儿院的短暂时间里，我们也全盘接手了这部分的资料并进行了整理归档，只是在当年这种资料通常不会建立更进一步的索引机制，所以现在细账不好查，得人工慢慢找。

于生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辛苦你们了。

份内之事，百里晴淡淡说道，接着指了指桌的文件，另外这些是特勤局记录下来的、当年那座孤儿院及其周边地区的各类监控记录，仅从记录看，并没有任何异常能量爆发之类的情况，而且也没有你提到的那个发光物无声坠落的目击报告。

哎，于生叹了口气，倒也是意料之中的情况。

从乐观角度看，没有记录到任何现象，反而才是交界地在八十六年前的那一夜最大的幸运，百里晴感慨地说着，一个晦暗天使无声无息地凿穿了我们的世界一一如果降临真的发生，那我们所记录下来的每一条数据，恐怕都是用成千万条人命填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