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确实是火药!
李衍一个激灵,后颈汗毛倒竖。
陈法傀用火药包威胁、周蟠亡于新式火器,自从经历了这两件事,李衍便对火药分外注意。
功夫要苦练,术法要勤修,但火药武器却是人人能用,一个不小心,便会身陨道消。
好在他鼻子足够灵敏。
很快,李衍便发现目标。
坛场附近,除了太玄正教的人,还有一些厮养卒。
所谓厮养卒,说白了就是后勤杂兵,他们不擅战斗,包揽喂马、砍柴、做饭、挖沟等杂活。
建坛场要平整周围土地,还需砍掉一些树木,城隍庙人手不够,因此从衙门请了这些人干。
科仪开始,有的厮养卒面带恭敬,肃穆而立,有的甚至直接跪下,烧香叩拜,蹭个机会给家人祈福。
唯有一人,推着木板车缓缓靠近。
那人体型粗壮,满脸胡茬,看去憨头憨脑,木轮车,也都是些渣土干草。
但李衍却隐约闻到,火药味正是从土中传出。
捏动阳诀细闻,果然更加清晰。
那汉子也是警觉,发现李衍看向他,立刻加快速度,眼神也变得阴沉凶狠。
“有人捣乱!”
李衍一声低喝,纵身直冲而出。
同时,他已弯腰捡起地几块石头,以飞蝗石手法打出。
方才他已经听到,太玄正教敕封山神乃是一件善举,况且刚得了人家指点,自然要出手相助。
但那可是火药
为免意外,他只得打出飞蝗石。
嗖嗖嗖!
三枚石头朝着那汉子脑门飞去。
那汉子也是身手不凡,扭身一侧,脑袋左晃右闪,便轻松躲过飞蝗石。
同时,他也不再伪装,手中火石在木板车一磕,便有火星迸射,引燃一些干草。
面还淋有火油,火势瞬间扩大。
“去你爷爷的!”
他双臂发力,一声大喝,燃火的木车便滚向祭坛。
与此同时,几名执法堂道人也已拔剑冲出。
“小心,是火药!”
李衍连忙出声提醒。
然而,那些道人虽目露震惊,却脚步不停。
他们镇守坛场,不会因危险而退却。
其中有两人,脚下暗劲勃发,身子便飞射而出,大袖翻飞,空中一个转身,同时踢中木板车。
哗啦啦!
木板车顿时倒飞而出。
但车的土石碎渣也随之散落,掉下几个炸药包。
炸药包,火绳已燃到尽头。
轰!
一声巨响,销烟弥漫。
同时,空中咻咻声不断。
李衍面色一变,直接翻身趴在地。
却是那炸药包内还塞了不少暗器,爆炸一起,暗器便如天女散四溅。
距离最近的执法堂道人们首当其冲。
他们功夫了得,手中长剑挥舞挡下一些,但暗器太过密集,当即便有人中招,一声闷哼。
“哎呦,你个贼怂!”
同时,沙里飞也是一声惨叫。
他们离得远,李衍一声提醒后,沙里飞当即抓住王道玄扑倒在地,但屁股还是中了一记飞镖。
那几名执法堂的道人,也纷纷拔出身暗器。
对他们来说,没打中要害,根本算不什么。
但有人取出暗器后,轻轻一闻,当场变了脸色。
“有毒!”
与此同时,那汉子转身就跑。
炸药包中还不知掺杂了什么,烟雾四起,并且带着刺鼻的味道,正好形成遮掩。
那汉子的身影,立刻消失于雾中。
李衍听到有毒,二话不说,直接翻身紧追。
锵!
他拔刀一横,几步狂奔后,忽然双腿暗劲勃发,蹭的一声跃起,挥刀劈下。
这一招,却是从周家身学到。
红拳同样以身法灵活见长,他这一窜,在暗劲强大力道下,直接越出六米,同时施展关中快刀,如夺命追魂般劈下。
拥有嗅觉神通,夜战也和白昼差不多。
些许烟雾,对他来说如同无物。
那汉子身法不快,眼见后方利刃劈来,连忙扭身,双手交插护住脑袋。
叮!
一声脆响,李衍眉头微皱。
他的功力终究不行,双腿使用暗劲,一口气腾空,手的劲道就差了许多。
但关中快刀,本就不靠力气取胜。
即便化劲也是血肉之躯,砍一刀照样流血。
然而,对方手腕竟多了铁器。
关山刀子已将其双手袖子割破,露出一连串铜环。
李衍眼睛微眯,“铁线拳?”
爆炸声响,远处已有马蹄声响起。
执法堂的道人们猝不及防,中了毒镖,但都尉司还有近百人马外围防守。
那汉子看着持刀而立的李衍,心知不击退此人,便再无机会逃走,于是一声冷哼,挥拳击来。
铁线拳属洪拳体系,南方盛行,讲究硬桥硬马,以十二桥手为经纬,阴阳并用,以气透劲,威力不凡。
这汉子身形强壮,手九连铜环,同样是暗劲好手,虽未达到巅峰,却比李衍深厚许多。
呼!呼!呼!
其拳路刚猛,连环进手,一招一式,皆有风声呼啸,再加铁线拳独有的七情吐纳声,威力着实惊人。
李衍只觉好似遇到兵家悍将,双拳如锤,连绵不绝,逼得他连连后退。
对方进招之间并不快,甚至有些破绽。
然而,李衍只是闪躲,并未着急出刀。
他父亲曾提到过,别看铁线拳威猛,却是守强于攻,擅长反弱为强。
这些招式全是桥手,所谓“有桥桥过,无桥问有桥”,那些破绽全是陷阱,实则对方是疾而不乱,徐而不弛。
况且这汉子还用了铁线拳,这玩意儿用得好,抖手之间,便能应用铁环缝隙,锁住兵器。
只要他出招,便会被对方抓着机会,来一记狠的。
他只需拖住对方即可,拼那命干啥。、
“狡猾的小鬼!”
眼见李衍不当,汉子啐了一口,扭头就跑。
“呦,拳这么硬,跑什么?”
李衍嗤笑一声,再次进步出刀。
他身法凌厉,关中快刀又以速度见长,呼吸之间,刀刃已递向对方后脑窝。
但这汉子似乎早有准备,身子同时一扭,双拳抬,便是一击虎潜踪,铁环叮当,直接锁住了李衍的刀。
却是他见李衍闪躲,便佯装逃跑诱敌。
这下锁住兵器,便可进招杀人。
然而,他却低估了李衍。
李衍功力或许稍差,但心眼却更多。
这一刀砍出,早料到对方要干什么,直接松手放刀,侧身换膀,一记侧踹。
嘭!
这一脚暗劲勃发,那汉子被直接踹飞。
他倒在地,一声闷哼,嘴角已渗出鲜血。
这便是武者争斗,生死成败只在一线之间。
李衍功力稍弱,但心思灵敏,招式狠辣,再加对方急于逃跑,因此落入下风。
嗖!
就在这时,荡飞的关山刀子才翻转落下。
李衍看也不看,顺手接住,收刀回鞘。
他这一脚暗劲刚猛,对方脏腑受创,根本逃不远,况且已没了机会。
果然,远处马蹄声响起。
嗖!嗖!
两只狼牙利箭呼啸而来。
噗噗两声,血四溅,竟直接钉入那汉子双腿。
李衍眉头微皱,却没说什么。
来的是都尉司,这便是他们风格,为防敌人逃跑,先废了双腿再说,至于对方会不会留下残疾,全不在考虑当中。
那汉子也是硬气,虽忍不住惨叫一声,但随后便咬紧牙关,闭眼睛,一幅等死模样。
忽律律!
战马嘶鸣,几人下马阔步而来。
为首者,正是都尉司百户常煊,他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平静道:“拖下去拷问,拉远点,别扰了各位道长。”
“且慢!”
就在这时,一道人快步跑来,却是方才执法堂的人,他面色阴沉道:“暗器有毒,非常猛烈。”
话音未落,便蹲下在那汉子身摸索。
“别费事了,我没解药。”
汉子疼得满头冒汗,嘴唇发白,却嘿嘿冷笑,“你们有能耐,便解了毒,没能耐,就跟老子好好说话!”
执法堂的道人眼神锐利,“无知无畏,不就是尸蛊毒么,科仪结束后,自有人能解。”
汉子哈哈一笑,“就怕伱们等不到!”
就在这时,关万彻忽然冷声道:“不愧是弥勒教狂徒,就是不知道你嘴硬,还是都尉司手段硬。”
“弥勒教?”
汉子明显一愣,连忙摇头道:“你们莫要栽赃,我不过受人之托,和弥勒教无关。”
关万彻和常煊立刻交换了个眼色。
常煊平静道:“是不是弥勒教,已经无所谓,动用火药,已是死罪,话说利索点,能让你死个痛快。”
汉子深深吸了口气,笑道:“少吓唬老子,落到你们手,是杀是刮,老子求一声饶,是你养的。”
“不过,别人却托我带句话,他老人家无意与太玄正教为敌,但山里的东西,却非取不可。”
“要么,你们停止科仪救人,解药自会奉。”
“要么,就死几个陪老子!”
与此同时,罗明子也已回来,见此情形沉声道:“不止一伙人行动,都是干扰视线,已有人趁着爆炸,防线空档,潜入了山中。”
关万彻点头道:“看来是个积年老贼!”
听几人说话,李衍已弄清全貌。
对方手段确实不凡,一开始就没想着硬冲,而是派人用爆炸扰乱视线,用蛊毒伤人威胁。
敕封山神的科仪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
太玄正教若停下敕封山神救人,那么他们取宝便不受影响,若是不停,也要损耗大部分围剿的力量,给他们脱逃创造机会。
还有,听关万彻意思,弥勒教也来了人?
一旁的罗明子沉声道:“科仪不会停止,如果我没猜错,一次妥协后,你们只会得寸进尺,提更多要求。”
汉子见谈不拢,也不再说话。
常煊冷声道:“你可知,这可是抄家灭族重罪!”
汉子嘿嘿一笑,“了无牵挂,无所谓。”
常煊道:“江湖无非混口饭,值得么?”
汉子面色平静,“救命之恩,就用命来抵!”
说罢,就闭了眼睛。
常煊点了点头,“可惜了。”
噗!
一人前,直接刺穿其心窝。
对方已有死志,再逼问也只是浪费时间。
众人回到坛场旁,果然,敕封科仪还未停止,青阳子和几名老道仍在坛,面色肃穆,一板一眼进行着法事。
而旁边,受伤的人已全部搬回帐篷内。
他们一个个面色发灰,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短短时间内,浑身下都散发出了尸臭味。
其中,也包括沙里飞。
所有人周围都点着一盏莲灯,胸口贴着符箓,并且帐篷内还燃着一种异香。
李衍能闻到,这香火味正不断压制众人身尸臭。
“这是尸蛊毒。”
罗明子沉声道:“只有常年和尸体打交道的邪门术士,才有此手段,并且根据死尸所葬地穴情况,解法也千变万化。”
“唯有青阳子师伯能施法强行驱毒,但一次只能一人,我们以术法压制,应该能撑到明日…”
“诸位道长放心。”
常煊忽然开口道:“既然他们已入山,那咱们便来个瓮中捉鳖,抓到人,自然会有解药。”
李衍看了眼昏迷的沙里飞,沉声道:“我也去。”
事情紧急,罗明子也不客套,“也好,同样擅长鼻神通的师弟中了毒,有李小友相助,定能抓到这帮人。”
就在这时,一名都尉司小旗匆匆走入,抱拳道:“回禀大人,抓到了三个活口!”
众人出了帐篷,只见三人被扔在地,皆腿部中箭,血流不止,满眼恐惧。
这三人,可没之前汉子硬气,不用逼问,便战战兢兢开口道:“大人饶命,我等只是受了胁迫。”
“我是被莫老歪下了毒…”
“他是谁?”
“一个盗墓的老贼。”
“我是被丐子头山爷逼迫…”
原来这些人同样是诱饵。
他们被下了毒,同时从四面八方引走都尉司。
据他们所说,动手的主要是两伙人,一个是关中有名的盗墓贼,另一个则是逃走的西行丐子头山爷。
双方原本还发生了冲突,后来见乱葬岗防守严密,便临时凑在一起,共同入山取宝,各凭机缘。
放毒的,正是那盗墓老贼莫老歪。
听到是这二人,常煊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而李衍则忽然想起去找赵驴子时,碰到的那个黑衣老者,沉声道:“那人还是寻幽一脉憋宝人,我有位好友,隐居在尚义村山神庙内,他也是憋宝人,或许能解毒。”
“寻幽一脉,怪不得…”
罗明子对着旁边点了点头,当即便有一名道童策马离去。
而众人安排一番后,也向着乱葬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