搀住长安不良人，一路走上楼梯。

“多谢顶天兄。”

“哦。”

“顶天兄能不计危险，出手相助，实乃侠义之辈，令我自惭形秽。”

“扶你有什么危险？你准备讹我？”

“你我素昧平生，短距相接，万一我心怀不轨，出手偷袭，你怕是危险。”

“难怪你手一直摸在劲弩上，这是防备我呢。”

“……是张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误会了，我没你说的那么高尚。”

“这是何意？”

“你试试把劲弩拿出来，朝我射一箭看看。”

“这……”

长安不良人不解其意，正准备按着宋阳的要求，拿出劲弩，忽然却愣住了。

“看到了？”

“看到了……无间界内，深渊行者不允许相互攻击。”

一行提示出现在他眼前。

“对，这里就是个安全区。

“一旦动了攻击的念头，就会收到无间界的信息提示。

“若是强行动手，我估计，很可能会被遣送出无间界。”

“原来如此。”

长安不良人手这才从劲弩上放下，大松了口气。

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精神绷得紧紧的，生怕其他人趁机对付他。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不对啊，顶天兄，你是如何知道，这里是……安全区的？”

“哦，刚才上来的时候，我触发了好几次信息提示。”

“是这样啊……嗯？好几次？！”

长安不良人瞪大眼睛看着宋阳。

“别紧张，大家都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防备你们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防备根本就不可能触发提示吧！”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嘛。”

“……”

长安不良人抹了抹额头，腿脚一下子就不哆嗦了，下意识退后两步，跟宋阳拉开距离。

“多谢顶天兄出手相助，我已经好了。”

“好挺快啊……那我们上去吧。”

宋阳一边走，一边摩挲了一下手掌。

正有十一张卡牌列在掌心，全都是白卡，一大半信息卡，小半物品卡。

长安不良人的体格，明显是人类中拔尖的那一层，大概率能抽一张体魄卡。

奈何体魄卡的出卡几率太低，他刚才在搀扶的时候，接连抽了十一张，都没抽出。

眼下剩1点精神，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抽了。

顺着楼梯上到顶，便来到一个，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六角形广场。

广场周围，是一圈七八米的黑玉高墙，将整个广场包围在中间，像一个露天体育馆。

而上方，原本仿佛天穹一样高远的银汞星河，此刻却是近在眼前，距离塔顶的广场最多只有数十米。

本该只有颗粒大小的星辰，此刻放大到如同山岳一般，被一层五彩斑斓的光晕笼罩，悬浮在头顶。

就好像是一个个……

世界？！

宋阳明明看不清光晕中的具体模样，但脑海中却偏偏冒出了“世界”这个名词。

无数包裹在朦胧光晕中的世界碎片，犹如灵活的游鱼，在一片灰蓝的无形之海中来回穿梭，仿佛下一秒，就会临头倾轧下来。

“你们磨蹭什么！拉磨的驴都比你们快！”

宋阳跟长安不良人收回目光。

天上来正一脸不耐：“不知道时间紧迫么！就等你们两个？赶紧滚过来！”

长安不良人脸色一沉。

但看了看没什么反应的宋阳，长安不良人也只能压住怒气：“耽搁时间对不住了……现在是要做什么？”

天上来挑挑眉毛，忽的伸手指指广场中央：“你自己不会看吗！”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广场中央，一大团变幻莫测，仿佛流云的银灰雾气，夹带无数细碎光屑，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悬浮在半空。

那雾气非虚非实，无色无相，仿佛深渊旋涡，蕴藏无穷秘密，使人一看就不自觉定住目光，想将全部意识投入进去。

“你们两个！快别看了！”

一声惊呼。

宋阳转过目光，喊话的是暮成雪。

她狠狠瞪了一眼天上来：“归墟之气，神秘莫测，蕴含诡异之力，若是太过专注地盯着看，会受伤的！

“……你们没事吧？”

受伤？

宋阳感受了一下，身体一切如常，没什么特别感觉。

但看旁边的长安不良人，却是脸色苍白，额头见汗，精神萎靡地呼呼喘息，低着头不敢看那团云雾。

显然是受了不少影响。

“阿姊，你喊他们做什么？一点小小教训而已，又不会伤性命，谁让他们耽搁时间……”

“你还说！”暮成雪怒道。

长安不良人这时已恢复过来，手掌摸住腰间的劲弩，怒道：“你是故意的？”

天上来轻笑一声：“是又如何？你待怎样？”

长安不良人更是大怒：“顶天兄，你说这……顶天兄？！”

他正想联合同为受害者的宋阳，一起声讨个公道。

忽见到边上的宋阳，不知何时居然又转过头，正盯着那团归墟之气看个不停！

“顶天兄！快别看了！”

长安不良人急忙伸手，推向宋阳。

却见宋阳身子微微一侧，躲过长安不良人的手：“不良人兄，我没事。”

“你……”

长安不良人又是吃了一惊。

他刚刚才直视过归墟之气，最知道那种感觉！

仿佛全部精神，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

明明意识还在，却就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没进入，浸入进去，与它融为一体！

若非外界喊声惊醒，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

被那雾气漩涡吞噬？

可送阳顶天，居然一直盯着看，一点也不受影响？

此番异常，不止让长安不良人震惊，便是知晓更多细节的暮成雪和天上来，都是露出不可思议的惊讶之色。

“顶天兄……看出什么了？”

宋阳摇摇头：“归墟之气，变幻莫测，果真诡异。”

“……还是顶天兄比较诡异吧。”

“不良人兄谬赞了。”

“我没有夸你啊……不对！”

被宋阳这一打岔，长安不良人差点儿忘记自己的目的。

指着天上来道：“顶天兄，此人用心险恶！”

“知道。”

“他方才故意骗我们看归墟之气，想害我们！”

“了解。”

“若是被那归墟之气俘获，你我恐有性命之忧！”

“明白。”

“顶天兄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在听。”

“……那你倒是看着我说话啊！”

宋阳只能收回目光：“不良人兄，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

长安不良人不忿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这里是安全区。”

“可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要不，你骂他几句——这个我还蛮擅长，最近半年，我积累了大量不能过审的储备词汇。”

长安不良人：“……”

骂人？

他不喜欢。

若是骂人管用，这世上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穷凶极恶的案犯了。

他大概是听明白，宋阳的潜台词了。

不能动手，就只能动口，到头来不过是无能狂怒，让人看笑话而已。

想到这里，他只能无奈压下了怒火。

只是目如鹰隼，盯着天上来深深地看了一眼，仿佛要将他的容貌拓印在脑海中一样。

天上来眼睛微微一眯，嘴角勾起纨绔的笑意：“挺能忍的啊……”

忽听身侧响起冰冷彻骨的声音：“你真能耐了啊……”

天上来扭头过来：“阿姊，区区小事，何必……”

“你还知道我是你阿姊！”

暮成雪声音陡然高亢，仿佛雷霆炸响，晴天霹雳。

小小的娇柔身躯之中，竟是炸出穿金裂石的音量。

在场四位男士俱都吓了一跳。

这感觉，就仿佛原本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猫咪，突然剥下外皮，跳出一只吊睛白额母大虫一般。

天上来的声音一下子堵在喉咙，身体表现出明显应激的恐惧，像是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后退一大步。

“你，你干嘛！这里是无间界！别乱来！”

“你以为自己为什么还站着呢！”

一句话，吓得天上来再次倒退一大步。

“回去再收拾你！”

暮成雪狠狠剜了天上来一眼，这一次天上来缩着脖子，明显是不敢回嘴。

暮成雪气势一收，转而对着送阳顶天、长安不良人不好意思一笑。

“二位见笑。舍弟顽劣，我代他给你们赔不是。”

——有一种老虎重新披上猫咪皮的感觉！

“好说，好说。”

“理解，理解。”

不管心里如何想，两人表面上俱都很给面子。

暮成雪无奈转向墨九：“墨九先生，耽搁了许久，快开始吧！”

一直像尊雕塑站着的墨九，这才嘎吱嘎吱，重新又动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