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阳操控一行傀儡，向后退开去，准备一有不对，就后退出去。

那石块在规则法眼中，流淌着璀璨的金光。

自己的内力，似乎是给这东西充入了能量似的，让其产生了奇异的变化。

石块升到三米多高，便见到，其表面上一层层光晕流淌滴落，以它为顶，向下逐渐扩张、凝聚，形成一个发光的盘膝人影！

此人背对着他，满头雪白的银发，仅从背影去看，简直瘦削地皮包骨头一样。

凛冽的青色衣袍下，好似没有半点皮肉，全是空洞，仿佛风一吹，就能将之吹跑。

但他的肩膀骨架，却又很大！

背脊挺立地笔直！

在这狭窄的洞窟之中，都有一种仿佛刺穿天穹，斩开大地的锋锐！

浑身更是散发出一种，顶天立地、俯仰人间雄浑气魄，好似天下帝王，俯瞰自己的江山。

宋阳也曾见过燕王的几分气度，也算见识过几分王者气魄。

可拿燕王与此人的气势一比，简直是萤火与皓月相比一般，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而这，还仅仅是他背对宋阳，所不经意散发出的气势。

但宋阳仔细一看，便发现，这人影，分明是一个幻象虚影，他盘膝浮空，其实是坐在一处云上高峰之巅，俯瞰一片浩荡的云海。

这个石头碎块，是录了一段视频，现在在给他播片？

人影幻象背对着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同他身前的云海幻象，也是凝固。

宋阳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难道是继续需要能量补充？

迟疑一下，宋阳先是将傀儡分散到前后，利用内力，将任何超声波探测阻挡住。

然后方才探手一按，将内力继续注入石头碎块之中。

果然，随着内力持续注入，画面继续播放起来。

先传来的，是一声并不苍老，但很疲惫、嘶哑的声音：“此物，名为祭道碑。乃是我合天下万民之信力，熔铸而成的帝器。

“唯有与灵脉之力同宗同源的人类力量，方能开启这段留影。

“来自异世界的人类啊，当你看到这段留影之时，我的世界，大概已经彻底终结，我的子民，也尽不复存在了……”

宋阳心底倏然一跳，差点儿以为，自己是穿越者的事情被道破了！

但转念一想，这个人的意思，大概不是说他从现代穿越过来，而说的是，他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

——类似深渊行者的形式。

那人背对着他，继续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本以为，凭我天生天赋，熔铸帝器，集万民之伟力于一身，以武圣之力，定能揪出幕后黑手，破解人面鬼灾。

“呵呵，可笑，可笑，蚍蜉撼大树，蝼蚁妄吞天……”

他的声音中，满是荒诞和凄凉。

这人，明显是昔日灵脉武者世界的人。

他一身如此气魄，更能集合天下万民之力，很可能是灵脉武者的至尊帝王！

但很可惜……

他的对手，不是一个人、一个势力，一个国家，而是深渊！

给无穷万千世界带来末日与毁灭的深渊！

哪怕聚集一个世界的力量，在深渊面前，也完全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星火。

宋阳不禁沉默。

此人，恐怕是穷极一切，付出无数代价，不断拔高自己的境界，想以此破解人面鬼灾。

甚至，万道窟中纵横交错的无尽洞穴，可能就是在他主持下修建的！

奈何最后方才发现，单纯凭借力量，根本不可能对抗得了深渊，也解决不了人面鬼灾！

很难想象，当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是何等绝望。

画面中，人影衣襟猎猎，满身萧瑟。

但忽然，他坐直了身子，昂首向天，背如利剑！

“但是……孤不甘心！”

他原本一直自称是我，这一刻，却忽然转换称呼，自称为孤！

当此话出口的刹那，他面前的山川云海，忽然翻滚涌动，目之所及之处，一切俱都沸腾！

山川、树林、天空、大地……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他的威势所折服，要臣服跪倒在他面前！

“孤不甘心！

“埋葬在这万里地窟中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十万武灵不甘心！

“葬身于山川大江之中，沦为血食的万万子民也不甘心！

“摧我肉身，魂灵不息！

“灭我道统，道心不死！

“毁我世界，祭道长存！”

男子一边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就像一点风中摇晃的烛火，缓缓转过身来。

当见到他的那一刹，宋阳几乎是头皮倏然炸开，踉跄倒退两步，呼吸急促，扶着岩壁，方才站稳。

银丝华发之下，是一张并不苍老的英朗面孔，双目如雷，不怒自威，仿佛九天之上的帝尊。

哪怕身形消瘦不堪风吹，却仍是令宋阳打心眼里感到一丝无声的敬畏。

但宋阳感到震骇的，并非是因为他的气势。

而是此人……分明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又一个宋阳！

又一个土著宋阳！

看着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却也再陌生不过的面容，宋阳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

白发宋阳傲立苍穹之巅，抬手微微一招，掌心处，忽的飞出一块光滑如镜、仿佛玉石一般的玉碑，轰然砸在他的身侧。

它约摸一人高，昂然立着，仿佛一块墓碑！

白发宋阳伸手拂过玉碑，目光怅然，掠过玉碑各处。

“此祭道碑，由天下万民信力祭炼而成，熔炼此界武道万法。

“只需注入灵脉之力同宗同源的力量，便可接收传承。

“传承品次，与你自身实力有关。

“若你足够强大，连我的武圣帝法，也尽可为你所用。”

这功能，怎么跟地上世界的天道碑如此相像？

祭道碑，天道碑……

宋阳呼吸一顿。

难不成，天道碑，便是源自于祭道碑？！

万道窟，天道碑，这时开启内力武道的两大天道传承至宝。

竟很可能，都是源自于这一片毁灭的世界，源自于眼前这个风中残烛一般的白发宋阳？！

白发宋阳长长一叹：“祭道碑，虽是以我武圣血肉为基，但却仍是不足坚固……”

便见到，白发宋阳轻轻一喝，全身忽然散发出一种毁天灭地的恐怖气魄！

这一刻的他，仿佛成为了天地至尊，世界之王一般，哪怕只是留影图像，竟然都让宋阳感到一阵心悸。

星星点点的五色光点，从他身上不断剥离凝现，融入祭道碑之中。

祭道碑的材质很快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竟是变成了类似宋阳手中，那种石头材质一样！

光点很快消失。

白发宋阳明显感到万分疲惫，整个人几乎都有一瞬要站不住了。

“此为我天生天赋‘九五’，以此祭道，足可保祭道碑万年不坏，留待有缘后人。”

他伸手轻轻一点，那祭道碑高高飞起，顺着山崖远远飞出，眨眼间就已经化作了一点遥远的光点，落入不知何方的大地深处。

而这一举动，似乎也令得周围平静的云海，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一股股惊涛骇浪似的风潮，凭空而起，吹散白发宋阳脚下的大片大片云海！

宋阳目光倏然一凝，那云海之中，漫山遍野之下，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犹如虫蚁一般，向上攀爬的怪物！

仿佛蚁潮席卷，向着山顶蔓延上来！

那些怪物有的人形大小，可有的，却仿佛百米小山一般，由无数人面瘤块聚集而成，随意动作，都会抖落下无数的人面魔。

漫山遍野，无穷无尽！

“来的这么快啊……”

但白发宋阳却仿佛是司空见惯，望着山崖下连绵不绝的怪物浪潮，平静地仿佛在看一群蚂蚁。

他再次面向宋阳这个方向：“孤的时间要到了啊……陌生的人类，最后提醒你，要小心，孤的身体！”

他伸手在身上凛冽的风衣一拉，衣服随风散成碎片。

宋阳瞳孔一缩，头皮骤然一麻。

这是一副怎样的身躯？！

四肢上，所有的肌肉皮囊，全都被切削干净！

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赤裸裸露在外面！

躯干上，皮膜肌肉尽都没有，肋骨胸骨同样裸露在外，唯有腹腔内脏，在一股奇异力量的包裹下，仍在蠕动。

难怪白发宋阳，看起来身躯如此孱弱干瘦，他脖子往下部分，竟然是只剩下森森的白骨！

如此可怖、惨烈的痛苦，他居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云淡风轻！

“孤斩去了皮肉，但此身武圣骨，为九五至尊骨，太过坚韧。

“便是孤自己，一时也难以破坏，只能交给时间去消磨了……

“待孤死后，人面鬼定会占据孤的遗骨。虽无法发挥孤的半分实力，可也已是冠绝天下的战力。

“你，要小心。”

宋阳默然。

他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的心境和决绝，才能在如此惨绝人寰的痛苦中，依然保持云淡风轻。

“便说到这里吧，更多信息，你自可从祭道碑中获取……”

他重新转过身去，森森白骨，背对宋阳。

“永别了，陌生人。

“孤名，阳武圣尊！

“一群蝼蚁杂碎，死来！”

画面的最后一幕，是白骨宋阳暴怒一声，昂然跃出，凌空而立，一掌按下！

山川倾覆，大地崩碎！

而后光影画面纷纷散落，化为一片碎屑云烟消散开去。

宋阳站立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那一道，横亘天空，傲立苍穹的圣尊身影，仿佛不朽的烙印，将永恒铭刻在他记忆之中。

良久之后。

宋阳走上前去，看着滚落在地的，那块石头碎块。

武圣宋阳说，祭道碑可保万年不坏。

但如今，这石头碎块，分明是说明，祭道碑碎裂了！

时间过去了万年吗？

肯定不是。

宋阳抽卡的信息，以及这万道窟中，各种石刻显示，距离此界毁灭沦丧，到被内力武道世界吞噬，时间不会太久。

那祭道碑，怎么会碎裂呢？

而且被那群兽人，放在那里供奉。

联想到，抽卡中提到的，黑兽人受“王”的命令，在此地巡逻。

“武圣宋阳的尸骨……复活了？”

应该说，人面魔，已经占据了武圣宋阳的尸骨？！

然后打碎了祭道碑？

常人奈何不了祭道碑，但武圣的九五至尊骨，却未必做不到！

武圣宋阳担心的事情，很可能已经发生。

再想到，黑兽人祭祀这块祭道碑碎块时，其上的品质光晕曾有变化！

“那些黑兽人，恐怕是在通过祭祀的手段，影响祭道碑……”

可惜，这祭道碑，无法抽卡！

否则就能轻易探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已经是宋阳遇上的，第三个天赋了。

第一个，是大唐赵红缨说的，宋真具有的天赋“天命”。

第二个，是土著宋阳的天赋，“共生”。

第三个，是武圣宋阳的天赋，“九五”。

九五，九五至尊，这祭道碑的铸炼，明显不是灵脉武者的手段，大概率是由此天赋引发出来的。

这三个天赋，都是一种不讲道理，仿佛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力量。

但三者之间，也有奇怪的矛盾之处。

比如第二个和第三个，全都是平行世界的另外一个宋阳的天赋。

而且不能抽卡！

而第一个，是大唐宋阳的大哥，宋真的天赋，而且能够抽卡。

“这种矛盾的规律，最让人头疼了……”

说矛盾的规律，并不贴切，因为只有“天命”，在所有天赋里面，是不合规律的。

既能被抽卡，又不是来自宋阳。

若是把“天命”抛开一边呢？

距离退出的时限还有一段时间。

而那块祭道碑，宋阳决定先看看，会不会引来什么追踪和变化，再行接触。

于是盘膝坐下，将“共生”和“九五”这两个天赋，单独拿出来思考。

这个规律非常明显，这些，全都是宋阳的天赋！

包括他的抽卡，已经有三个宋阳的平行世界分体，都拥有这种莫名神秘的天赋！

是否，天赋的出现，跟“宋阳”本身，是有紧密联系的？

宋阳的阅历已经足够成熟，自然不会认为，这个世界围绕着自己一个人转，也不再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但在目前所经历的所有世界来说，他的确是极其特殊的！

特殊到，有时候宋阳下意识会回避自己的特殊性，因为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其中的诡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