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的风雪和严寒也无法阻挡老京城人吃卤煮火烧。
圆恩寺影剧院门口的老地方。
卤煮摊子前呜呜泱泱排起了长蛇队。
敢情下了一夜的雪,反倒激起了民众吃卤煮火烧的热情。
唐根生拎着饭盒排队。
随着队伍砥砺前行,越来越能闻到舀老汤汁的刹那逸散出来的香味儿。
“来四份儿。”
家中很趁饭盒的唐根生同志,把一网兜饭盒依次递过去。
听到后面队伍中有一声感慨般的叹息。
唐根生不以为意,盯着摊主老哥的动作一眨不眨。
一舀子下去,剁成小块儿的肺头、直愣愣的豆腐角,白中透着粉的小肠……
蒜泥、豆腐乳、韭菜花是必备。
热腾腾的雾气笼罩。
只是瞧着,便舌底生津,食欲大振。
有一份没放辣椒油。
倒也没给摊老板节省,一股脑放到后一份里。
唐根生还真没了解过秦青的口味。
才刚知道了她的深浅。
掌握了其咽感。
至于有多能吃苦多能吃辣,还是个未知数。
有待后续一点点挖掘。
一份正常辣,是给中院林静准备的。
锅盖头已经可以吃一点点辣了。
无辣不欢的娘亲,眼瞅着也有了盼头。
不必再一直压抑自己的饭食喜好。
毕竟除了唐根生,什么家庭能支持娘俩顿顿俩菜啊。
还是肉菜?
好些家庭连每顿饭一道素菜也不一定能维持得住。
剩余三份。
一份是秦青的。
都是嫂子,甭管关系建立的早与晚,亲密距离都是一致的。
谁也不比谁更近1毫米。
辣椒油有一份没放。
回去问一下。
如果秦青也爱吃辣,就把不辣的那份留给自己,和辣椒油最多的掺和在一起。
唐根生本就给自己要了两份。
为了庆祝他继往开来。
卤煮火烧嘛。
才能花几个钱?
堂堂月薪一百大好几十的有传承的高级大厨,还不兴左个拥右个抱?
卤煮火烧吃两份。
嘬一口,啃一口。
吸溜,吸溜。
拎着饭盒往回走。
唐根生过了南锣鼓巷直接回了院。
家家户户都起了个早。
婆娘做饭,爷们清扫。
由于雪还没停,只在院内外扫出一条进出的路就行。
剩余的不用管。
雪彻底停了再说。
唐根生拎着饭盒来到前院,压根没朝自己家的方向看。
过穿堂奔中院。
东厢房正在铲雪的魏东来,做饭的魏家嫂子,西厢房做饭的刘嫂,跟何爱平配合一起扫雪的宏仁小学教员李春贵,都直勾勾看着。
唐根生对林静母子二人的好不用避人。
中院也都在忙。
做饭,扫雪。
西厢房只有林静。
锅盖头毕竟还太小了。
“我买了卤煮火烧,你拿进去,有份没放辣椒,你给家明折点出来。”
“他也能吃点辣了。”
“我知道,你进屋吧,这里我来。”
唐根生伸手接过扫帚,开始干活。
“一大爷早啊。”
对面东厢房住着李春贵的同事,宏仁小学的教员刘宝山。
他是这个院子的老住户。
最早住后院一间半后罩房。
现在那边住的是两个女儿,一个叫刘丽玮,另一个叫刘玮丽。
从起名就能看得出,刘宝山这老哥应该挺有趣。
只是唐根生还没怎么了解。
唐根生和一大爷那瑛宁打完招呼,跟刘宝山对视笑了笑,便算完成了招呼首秀。
唐根生把积雪扫到两旁,将小路通到穿堂台阶。
又回过头帮那瑛宁一起扫通了抄手游廊,在进后院的拐角跟二大爷唐绍刚顺利会师。
“咦,是小唐啊,怎么都打扫到后院来啦?”
唐绍刚笑呵呵的招呼。
“捎带手的事儿,就当是替林姐干的呗。”
唐根生也笑着回应。
“得嘞,二大爷您忙着,我自个儿前院还没拾掇完呢。”
唐根生拎着扫帚往回走,没瞧见二大爷唐绍刚目光闪动,笑的牵强。
嗯,一大爷那瑛宁倒是瞧见了。
只不过,他没吱声。
唐根生把扫帚放在西厢房门口旁边的煤棚边,掀开棉帘子推门进屋。
饭盒搁在桌子上,还没从网兜里拿出来呢。
唐根生毫不避讳的往里面走。
来到里间屋门口,倚着门框看去。
林静在炕头给儿子刘家明穿棉裤。
没精打采的锅盖头打着哈欠,后脑勺位置还翘着两撮呆毛。
此时站在炕沿儿,两只胳膊往两侧平伸,等妈妈一次又一次给他往上提溜棉裤。
锅盖头脚底板踩着裤腿呢,林静提溜着挺费劲儿。
如果换了是另一个嫂子……
大概率能轻松搞定吧?
思绪只是飞速闪过一刹那。
唐根生自是知道这样不太合适。
起码要保证跟谁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想着念着的不是旁人。
唐爵爷最后的底线了。
“我来吧。”
唐根生笑着走上前,接替林静。
林静闪到一旁:“这孩子,不起床,还耍小性子。”
“估计没睡醒,有起床气呢。”
唐根生不以为意说着,朝着刘家明眨了眨眼:“是不是啊,家明,是不是还没睡醒呢?”
“叔~”
锅盖头肉肉的喊了一声。
小家伙精神头肉眼可见的好了一点,小嘴巴张开,嘴角恨不得立刻就要有口水汇聚。
唐根生不负孩望,手指在锅盖头嘴角抿了一下。
啊~唔~!
好甜。
开森。
林静看着炕前这一幕,眼眸中满是欣慰。
忍不住从后面抱了唐根生一下。
脸颊贴在唐根生背上。
有晚上窜他被窝里的冲动在酝酿。
咯咯~
咯咯~
再来~!
还要,再来~
再来……!
唐根生力气跟林静可不一样。
每一次提溜,都会让锅盖头双脚悬空。
得亏是小孩子。
得亏这是冬天。
骑着裤裆打提溜的动作,非棉裤不可尝试。
如若不然……
嗯,那个……
不信,回头让唐叔叔和你亲爱的妈妈试试。
你妈妈一定会感动开心到哭。
那泪水一准哗啦啦。
得从大腿流到脚踝。
林静搂着唐根生的腰紧了紧,又轻轻放开。
转身出了屋。
她这才得闲去外面把卤煮红烧倒腾出来。
锅盖头会自己穿鞋,但不会系鞋带。
已经挺棒的了。
小家伙坐在炕沿儿。
唐根生蹲下,给他套上虎头棉鞋,系了鞋带。
忘记是谁说的了。
再强壮勇猛的男人,系鞋带也得是蝴蝶结。
唐根生也不能免俗。
他上一世也很喜欢小孩子。
四五岁的年龄可可爱爱。
十来岁的年纪娘打爹踹。
十五六岁的年龄奇奇怪怪。
二十来岁的年纪……
男孩儿丢出去野蛮生长,女孩儿继续可可爱爱。
唐根生把锅盖头抱到屋外,放在桌上。
从炕头到凳子,锅盖头脚没着地,小胳膊出了里间屋的门才学会搂住叔叔脖子。
姿势生疏的很呐。
刘利昆死不足惜。
“多折点,我够吃了。”
唐根生看到林静只从饭盒里往外折了一点,当即开口,让她多给家明扒拉些。
“够了,他吃不太多,我也吃不下一整份。”
才怪。
唐根生皱眉,瞪了一眼。
林静不仅不怕,还回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勾眼儿。
嘴角挂了笑,看看盯着饭盒的儿子和旁边站着的跟自己亲密无间的儿子的叔叔……
乖乖的又划拉了几筷子,也才折了一半。
“好了,真的够了。”
林静实心实意的说道。
她心里盘算着另外一件事。
等过去一些时日,寻个机会和唐根生商量商量。
她想让家明认个干亲。
从唐根生进屋,到现在。
林静心情跌宕汹涌,特别想让儿子喊唐根生一声‘爸’。
因为她是儿子的妈。
……
唐根生拎着一个空饭盒,两份半卤煮火烧过穿堂,回了西跨院。
林静没有给唐根生预留碗筷。
委婉的示意唐根生先回去。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
其实林静甚至比唐根生还希望天天和他黏在一块。
要知道林静可不仅是被透过。
是被透的彻彻底底。
撩赞地很呐。
推开院门,踩着积雪回了屋。
嫂……那个,秦青已经起来了。
正在门后洗漱。
简单扎了个单马尾,一手握着唐根生的小号搪瓷缸子,一手横握牙刷。
嘴角和唇上,都是牙膏发酵溢出来的乳白色沫渍。
她转过头,隔着屋门玻璃看唐根生。
眸子有三分羞涩,两分疑惑,两分迷茫,剩余的,便被欣喜和胆怯瓜分。
“我去买了卤煮火烧,你吃得了辣吗?”
唐根生举了举网兜,自然的进屋,关门。
秦青已经穿戴好了。
除了棉大衣,都穿在了身上。
可惜唐根生还没亲眼仔细的,好好瞧过秦青的身材呢。
就被厚笨的棉袄和棉裤给藏了起来。
现在的秦青对于唐根生而言。
只有触感和脑补的画面。
还没建立眼缘。
略有些遗憾。
好在这种情况并不是偶发事件。
毕竟要是按照大哥张康来所描述。
只要唐根生乐意,他可以随时随地召唤嫂嫂……
这会儿也只能宽慰自己,来日方长了。
真当林静说不过来就一点都不过来吗?
大概也就能挺一时半会儿。
唐根生倒是能笃定现在的一时半会儿林静绝不会过来。
她们娘俩吃早饭着呢。
唐根生把饭盒放到八仙桌上,拿起煤钩将炉盖子勾起来,放在装煤的木头框子旁边。
隔了这么一会儿,饭盒都被冻透了。
卤煮火烧进肚前,唐根生准备下锅再热一热。
“我行的。”
秦青冷不丁说话,唐根生前两秒都没反应过来。
“我挺爱吃辣的,以前给你们送菜,还偷吃框里的辣椒来的……”
唐根生抬起头,看秦青。
秦青绕到西墙橱柜里面拿了两只白瓷大海碗,放到八仙桌上,凑过来想要接大铁锅。
估计干家务习惯了,想要接替唐根生热卤煮。
唐根生起身,顺势搂了秦青的腰,将她狠狠的拉进怀里,隔着衣服紧紧贴贴。
唐根生脑袋凑过去。
秦青下意识闭眼,微微仰起头。
她个头不算太矮。
一个仰头,一个低头。
唐根生亲上秦青的嘴唇,也不是很累脖颈。
如果换了是林静,需要她垫起脚。
秦青还没有GAT到这个技能。
她甚至连搂着唐根生脖颈都不会。
最大的反馈,除了张开嘴,不敢缩回被嘬出来的舌尖外。
只会下意识攥紧了两个小拳头。
捏皱了唐根生外罩衣的两侧边边。
好一会儿。
唐根生感受到了秦青的喘息有些倒腾不过来了。
这小嫂嫂,竟然连亲嘴时的呼吸都不会。
零基础到这个程度,也太零基础了吧?
唐根生觉得有趣,嘴角就忍不住挂了笑。
秦青终于得以大口喘息,眸子飞快瞥了唐根生,又微微侧过一边。
轻声低语似呢喃,又似羞愧:“我,我那里还有点疼……”
唐根生忍不住又亲上去。
简直太有趣了呀有没有。
这么一大只。
懵懵懂懂,又可可爱爱。
大哥张康来暴殄天物,跟刘利昆一样,真该死啊。
唐根生心中默默想到。
秦青但凡说自己‘有点疼’,大概率是非常疼。
在屋子里多走两步还能看得出别扭。
最终,热卤煮火烧的还是秦青。
唐根生把两只手从秦青后腰部位的棉裤里抽出来。
让她接替了自己炉子旁的位置。
自己去了里间屋。
外间屋到里进屋的门北边墙外侧,那张钢丝床不知什么时候被翻出来。
唐根生顿步,回头。
秦青已经蹲在炉子边,手里拿着饭盒,开盖,往锅里倒。
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家。
笑了笑,迈步进了里间屋。
拔步床内的床铺都收拾好了。
12斤的鸭绒被,当初分家带过来的小被子,都被叠在床内侧。
不是四四方方的叠法。
是那种……
民国时期,或者明清时期的住家床榻上的叠法。
折了几个折儿,长条形的挞在最里面。
这种叠法,适合夫妻二人长期住在一起。
也彰显了男尊女卑。
男人只负责躺。
大马金刀的一躺完事儿。
女人负责帮男人盖。
先一步跪在床沿儿,伺候男人脱衣。
再去里面,等男人躺下,帮男人盖上被子。
卑微的姿态从一个简单的叠被子里显露无疑。
唐根生眯起了眼。
好习惯不要改,继续保持。
他还会给予充分的认可和鼓励呢。
只是……
席梦思床垫裸露在外不合适。
床单也被秦青叠成了小方块,就放在小长廊南边的方凳上。
那是给梳妆台配的方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