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行的吃货点带鱼,一定要红烧。
干炸像话嘛。
带鱼干炸忒简单,就跟糊弄事儿似的。
无论红烧还是干炸,第一道工序都一样,那就是干炸。
炸一遍八成熟。
干炸带鱼的做法,就是炸第二遍,炸透加着色。
都不用换新油。
就说敷衍不敷衍吧。
炸完了就妥。
顶多再撒点孜然和胡椒粉。
就算很精致了。
红烧才是正经做法。
起码还得搁冰糖、酱油,用香料和佐料熬个红烧酱汁。
炸过一遍的带鱼倒进去,裹上酱汁热透渗入后,再倒水咕嘟。
孤独一掷。
把水分蒸发大半,酱汁润物细无声的潜入鱼肉之中。
这道红烧带鱼才算完成。
单单从字数上分析,作者也会喜欢让唐根生做红烧带鱼。
除非不想水字数。
嗯……
唐根生不想。
但那五想。
因为胖哥想让那五想。
这年代太苦了。
偶尔吃几顿红烧带鱼、红烧排骨、红烧肉之类的,也绝对得不了糖尿病。
富贵病在这个年代,不是谁想得就能轻易得上的。
首先,不能只是富,也不能只是贵。
一定要富与贵兼得。
其次,才是有病。
那五现在只是有病,一种稀里糊涂就怀念唐家大小姐唐生月的病。
唐生月排行老四。
建国前一年遭逢一场大病,病愈之后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
让接触过她的人都倍感惊艳。
不是容貌惊艳,而是才情惊艳。
那五以前仰慕唐家三公子。
羡慕他的纨绔和不羁。
一个看似纨绔的公子哥儿,却愣是将汪伪和光头耍的团团转。
后来那五接触到了唐家老四唐生月。
彻底沦落了。
当世之中,竟有如此人物。
可惜自己半生碌碌无为,便是早生十五载,回到叱咤风云的少年时代。
估计也羞于追求这位才女佳人吧。
入赘,其实也挺好的。
不怪唐大小姐见不上姓张那小子。
也早猜透了他会‘挟儿子以保性命’的举动。
四公子猜得透人性,布局之深、之精妙,那五由衷佩服。
“五叔,最后这道菜,得大炖一会儿,俗话说千滚豆腐万滚鱼,粉条最后折进去。您去前边喝会儿茶,我弄好了端过去……”
唐根生现在对于那五家的厨房一点都不生分,陀螺似的转来转去,娴熟的很。
那五笑着摇摇头。
不愧是大小姐的儿子,也酷爱厨房这一亩三分地。
只不过大小姐更爱最里面的西餐部分,唐根生这小家伙,摆弄的中餐更多。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大小姐在这厨房里忙碌的情景。
那两年,他可不敢倚着门框大摇大摆的看,都是偷偷扒着门框,探出半个脑瓜,把鼻子和嘴巴藏在门后偷瞄。
还真是怀念的岁月呀。
如果。
能看到这娘俩一个在西餐,一个在中餐,一起忙碌的话……
用四个字来概括,那便是——
此生足矣。
“我去前面温酒,等你的粉条豆腐炖五花肉。”
那五迈步进了厨房。
把红烧带鱼端上,去了前面正屋。
唐根生瞅着五叔,感觉他今儿心情格外好。
心里就嘀咕,大概趁此机会提一提工作安排换成嫂嫂秦青的事儿。
应该不会太扫兴。
回过头,看看锅内咕嘟咕嘟的豆腐块,已经有些‘浮肿’了。
两菜一汤摆上桌。
红烧带鱼,白菜豆腐粉条炖五花肉。
汤是海鲜疙瘩汤。
出锅时撒了芫荽。
芫荽不是唐根生提供的。
这院子里有大棚。
唐根生也是今儿才知道。
地窖都是两室一厅的那种。
叔侄俩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再加上昨个儿的情分累积。
现在不说无话不谈吧,也得是亲切有加。
夹两口菜,抿一口酒。
刻了领导头像的51年精酿茅台在唐根生端菜过来时就被开了。
心头拔凉。
五叔啥都好,就这无形之中的铺张浪费,让唐根生很是肝疼。
普通茅台不好喝吗?
非得糟蹋这种带BUFF的品种?
唐根生忍着心疼作陪。
终于找到了‘最佳’时机。
说实话,唐根生问起‘工作’的事情,依旧有些硬头皮。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确实憋得身体不是很舒坦。
结果——
那五今儿没有睡午觉。
精神头倍儿足。
足足训了唐根生半个钟头。
嫂子变嫂嫂这件事,让他很是头疼。
当男人有什么好。
年纪轻轻的,总会为管不住裤裆里的二两肉惹麻烦。
徒增烦恼。
发泄完还是无奈应允了唐根生的请求。
这些琐事,大不了下次一股脑打越洋电话时絮叨一遍。
他只是个小人物,管不了太大的事儿。
下层PK,中层博弈,上层交易。
那五勉强算是博弈层面的一个小人物,唐根生这档子事儿,还是让大小姐自己谈判去吧。
当初为了带着唐家搬迁出去,约翰牛不都承认种花家建国了嘛。
现在唐家小少爷肆意用二两肉钓鱼惹祸……
应该也不差再多个高卢鸡或者小白鹅。
反正唐根生的亲娘本娘有惊才绝艳之本事。
嗯,最近貌似有恢复跟自称鹤的短腿杂交鸟关系的呼声。
这个信息,下次通话时,也补充一下子。
那五觉得以唐大小姐的能耐,只有她不想,没有她做不到。
最后结果是好的。
承接上一个破折号:五叔答应了。
声音带有独属于他的丝滑和尾音儿。
能明显听得出些许小脾气。
唐根生屁颠屁颠扶五叔去耳房歇息。
又把劝了好久终于省下没开封的另一瓶头像茅台揣进了兜。
于四点二十分回到了自己家。
关师傅刚走不久。
工人开始在外间屋搭梯子架横梁了。
里间屋收拾完了。
唐根生去二层转了一圈。
顺着东北角一人宽的抽屉楼梯上了二楼。
西墙整面书架已经固定完成,也是个人字形。
得益于这套四合院的规格不低,近六米的高度让唐根生这种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站在二楼边缘位置,也不用太在意会不会磕着头。
中间人字顶的高度,就更不用说了。
只能说相当富裕。
还能从容大跳。
三天时间,就搞成了这样。
唐根生不得不衷心佩服这个年代的老手艺人。
只可惜几十年后,无论是工匠们的品德还是这般精湛的手艺,都不多见了。
边边角角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撤场撤的那叫一个让东家放心、清心和舒心。
只是站在跟老虎窗最近的位置时,还能隐隐闻到一股酸臭的浆糊味儿。
很刺鼻,很特殊,还有点独特的鱼腥味。
这是传承数百年的鱼皮浆糊制作工艺。
用这种浆糊来封老虎窗的边边角角,以后就别想更换窗棂。
粉身碎骨都不带脱胶的。
就往死里用吧。
保守估计,鱼皮浆糊黏的位置,传承三代起步。
“关师傅说打的家具等外面都弄完了再送过来,到时候把下面的书架遮挡一起装上。”
林静刚刚没在屋,这会儿估计是看到院子里停的二八大杠才追上来的。
“不着急。你看着就行。”
唐根生转身,展开双臂。
有点小酒意,也就更大胆了些。
外间屋还有工人忙碌着呢,他就要在这新隔离出来的二层空间内,落下跟林静的深刻一吻。
林静自然不会拒绝。
她甚至比唐根生更热切。
后来更是忍不住腿软,跪了下去。
唐根生拽了两把,没拽动。
只好安慰的揉搓着林静的后脑勺。
郎情妾意,不外如是。
五点四十。
唐根生骑着二八大杠来到了火车站。
恰好遇到了搭后勤补给车回来的孙雪峰。
“老大,老大。”
孙雪峰脑袋从军绿色的防风雨布中探出来,伸着胳膊朝着唐根生摆呀摆。
唐根生也晃了两下,忍了又忍还是觉得丢人。
又悻悻的放下。
好久没有来上班了。
明明才被替班两次,就像是隔了一个世纪似的。
实在是调休这两次,唐根生也着实没闲着。
经历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比过家家可还要精彩纷呈。
刘学军、何大明都在。
崔芳芳和王璇竟然也提前来了。
“怎么了这是?难道是制度又改了?”
“居委会派人来通知,说让六点半以前来单位报到。我过来一看,所有人都接到了通知……”
刘学军笑着解释。
“估计是有别的事情通知,反正不是专门迎接我。”
唐根生也笑着打趣。
他心里倒是有点揣测。
八成跟注定完蛋了的姚炳易不再上班有关。
自己这边才凑齐了人数,就又少了一个。
莫不是天命缺一人?
反正无论如何,可千万别再把王福林那家伙给弄回来恶心人就成。
哪怕依旧是个心高气傲的白丁呢。
唐根生默默嘀咕。
手底下却不含糊,麻利儿的给大家伙散烟。
男同志散了一圈。
女同志没示意。
唐根生几个大男人下车来到站台抽烟,王璇也跟着下了车。
“唐老大,蹭你一根烟行不行啊?”
“嚯,女中豪杰啊,不好意思啊,没想到你也抽,来……”
王璇接过烟,熟练的点上。
吸了一口,吐出。
果然是有不错的功底。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聊着,多数是唐根生问这两趟的事情,然后他们回复,描述。
也会穿插着说点火车上的趣事儿。
一根烟没抽完,孙雪峰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于是便也点了一根。
孙雪峰双手接过来,也熟练的抽。
众人继续笑呵呵的聊。
唐根生便在这氛围里找到了之前的感觉。
何大明抽烟猛,第一个嘬到了烟屁股。
俗话说,屁股烫手还能再嘬三口呢。
第二口之后,犹豫着要不要立马最后一口。
刘学军第二根烟就开始从何大明这个位置起,打圈。
得,又续上了一根。
这次不是华子。
是深色烟盒的蓝牡丹。
5毛钱一包,口感堪比华子,只是制作工艺上的些微区别。
比以前他抽的最好的三毛二还要高档许多。
“老刘可以啊,改朝换代了。”
何大明接过烟,美滋滋的吸上一口,还不忘调侃老伙计。
“雪峰,这次报单华子有几条?”
“嘿嘿。”
孙雪峰伸出一个巴掌。
“嚯,你们可以啊,趁我不在,搞这么狠?”
王璇有点迷瞪。
她不是不知道大概意思,可确实搞不懂餐车长能当着众人面提这种‘潜规则’。
有点坐立难安起来。
后悔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跟下来了。
“老大,你这可是误会我们了。何师傅和刘师傅都交代过,替班这两回,我们啥都没敢弄,我是知道你回来,就……嘿嘿……”
“有前途。”
唐根生笑着拍了孙雪峰肩膀一下。
“跑一趟看看情况,有剩下的,多余的,咱返程的时候开会,顺便分一分。”
王璇眨了眨眼。
敢情餐车长和大厨们的福利待遇,在12/13次列车的餐车组里,是可以公开的秘密呀。
这么好的吗?
想到自己刚调过来,餐车长就被替班两回。
感觉餐车组的气氛一直有些压抑。
还以为本来就这样呢。
现在想来,估计跟带班领导有关。
咦?
王璇脑子里闪过一个面孔。
姚炳易。
估计跟他也有关系。
少了唐餐车长,确实没人压的住他。
都挺排挤他的。
倒是不知道原班人马究竟有多舒坦。
王璇瞎琢磨,但一群人围着抽烟的氛围显而易见。
很喜欢,很舒坦便是了。
“都来啦?抽完烟去车上,咱们简单的开个会。”
韩列车长从远处走来,看到了一众餐车组成员,尤其是看到了唐根生。
扬声喊道。
“好嘞,大家伙快点抽,雪峰,王姐,你们就先攒着,开完会再消灭啊。”
众人欢声笑语,又哈哈哈的乐呵起来。
韩生奎远远看着这一幕,从前面一节车厢上了车。
他很喜欢手底下的员工天天都是这种氛围,这样的精气神。
唐根生年龄不大,可带动氛围,凝聚团队战斗力,确实有很独特的一手。
有他在和没他在,餐车组的气氛和做事的效率,都偏差很大。
这两次带班并不是同一个人,而是两人。
第一次是另外一趟班次的准餐车长。
逮着机会来展现自己同样具备当餐车长实力的。
第二次是另一趟车的餐车长,还是优秀流动红旗小组的第一位获得者。
事实却是,感觉都差唐根生不少。
不止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