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脚步敏捷。
本能顺势躲开,不跟唐绍刚接触。
但唐绍刚的话很恶心。
让林静心生厌恶,想要给他点教训。
侧身,伸腿。
脚面一伸一勾。
二大爷唐绍刚便立刻表演了经典桥段:狗啃泥。
噗通。
唐绍刚以四肢大张的极其不雅的姿势摔在地上。
可能是酒意上涌,唐绍刚思维反应迟钝。
所以身体控制能力下降。
摔倒的同时,没有来得及终止神经末梢传达给身体的上一项指示。
趴下的时候,还腰部用力,怼了两下地面。
龌龊的一幕被林静尽收眼底。
此刻她别说恶心的要吐,甚至还有把那块砖撬出来丢掉的冲动。
林静下意识抬脚,想要牟足了劲儿踹上去。
里间屋突兀有咳咳声响起。
冬天屋子里干燥。
刘家明熟睡中嗓子不舒服,恰好传出了动静。
当妈的听到儿子的动静才从极致的羞恼和愤怒中惊醒。
好悬最后一刻忍住了。
二大爷唐绍刚丝毫没有察觉自己从死亡、公公和社死的边缘绕了一圈。
他有了迟来的痛感。
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然而酒精的作用下,整个人在摔了一下后都晕乎乎的,四肢和身躯都有些不受控制。
他先挣扎着跪起来,撅起屁股。
再曲肘,用力,改为手掌按住地面。
然而——
噗!
屁股被踹了一脚。
唐绍刚又是脑瓜子往前一拱,狼狈的又趴了回去。
林静稍稍泄愤。
走过去,拽着唐绍刚的后脖领,往屋外拖拽。
二大爷唐绍刚脖子被禁锢,没来得及调整喘息,卡住了声带,很是难受。
两只腿蛐蛐着被动挪动。
两只手下意识往前面和两侧划拉。
继续表演无能挣扎。
唐绍刚越来越喘不过气。
脑子缺氧,酒劲儿却逐渐退却。
不过林静很麻利。
唐绍刚还没来得及缺氧窒息,就感觉前面一空,脖颈勒紧又猛地松开。
一股大力从后传来。
他,堂堂二大爷像是一个狗杂种似的,被丢出了屋门。
脚面磕在门槛上,一头栽了出去。
这一次不是头拱地,而是有了右肩头先着地的倾斜。
顺着惯性,唐绍刚在地上打了个滚,属于五百四十度测滚翻。
最后左脸贴着地,侧躺在中院干硬冰凉的路面上。
唐绍刚瞬间酒醒了大半。
他视线恰好正对西厢房门口。
林静冰冷厌恶的眼神尽入二大爷唐绍刚眼中。
仿佛还听到了林静鼻腔里发出的一声冷哼。
随即棉帘子落下,和屋门关闭的声音。
唐绍刚心中倏然升起无数念头。
羞臊。
愤怒。
迷茫。
惊慌无措。
她,她怎么敢?
诸般情绪最终化为滔天怒气。
唐绍刚躺在地上,浑身却犹如抖糠。
院里虽冷,但唐绍刚心头如火烧。
他是气的。
气到极致,身体忍不住颤栗。
这一刻,唐绍刚甚至又冲进去办了屋里的婆娘,再将她碎尸万段的恨。
只是,他不敢。
林静手劲儿竟然那么大。
可以把自己拎着丢出门。
唐绍刚心中有一丝胆怯。
怕自己不具备‘彻底降服’林静的武力。
而且此时他不占理。
大晚上闯寡妇门,怎么说都是他的错。
唐绍刚眼眸里晦暗不定,足足过了两分多钟,躺在地上的他才有了动静。
伸手按在地上。
入手是细碎的冰碴子和薄薄的一层泥灰。
唐绍刚忍不住又啐了一口。
想到了刚刚林静泼到院子里的脏水。
刚才觉得很有YY的情趣,而现在……
唐绍刚恨到咬牙切齿。
脏水就是脏水,让他恶心。
唐绍刚没办法,另一只手还得继续按在脏水搅拌过的泥泞地面。
爬起来。
才感觉到膝盖,手肘,肩膀头子,甚至下巴……
都火辣辣的疼。
玛德!
早晚要让林静这个烂货好看!
唐绍刚愤恨的转身,迈步。
又是一个踉跄。
气性太大,脚尖用力过猛,又滑了一下。
踉跄的往前冲了两步,好赖没再大马趴。
唐绍刚酒劲儿这会儿起码醒了七成。
过抄手游廊,回到后院的这几步路,唐绍刚便想了很多。
来到后院,趁着西厢房的灯光看了看自己狼藉的一身。
干脆站在门口朝屋里扬声说道:“一大爷,东来,老徐,我先回了,这被风一吹,有点撑不住了……”
话音撂下,也不管屋里三人反应,扭头就走。
唐绍刚走得快,刚掀开自家屋门的棉帘子,就听到西厢房屋门推开的声音。
接着,便是三大爷魏东来关切的声音:“二大爷,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头有些晕,我得回屋躺躺。”
唐绍刚连头都不敢回,着急忙慌的推门回了自个儿家。
魏东来觉得二大爷有点莫名其妙。
一大爷那瑛宁也走出来。
两人都听到对面屋插销插入的响动。
“树铭,今儿就到这儿吧,我和东来也回去了啊。”
屋子里。
徐树铭已经醉眼稀松的趴在桌子上。
大概是真醉。
毕竟他今晚也接连干了两场。
屋门关上。
一大爷那瑛宁和三大爷魏东来脚步远去。
楚秀娟从里间屋走出来,看了眼醉倒在桌上的丈夫徐树铭,眼眸中有怒其不争的无奈。
叹了一声,走过去扶他。
“喝~再把底儿喝,喝完,再,嗝~再,再散……”
楚秀娟柳眉皱的更紧了些。
有一股叫做‘厌烦’的情绪在缓缓集聚。
从徐树铭被‘甩’到床上就能看得出,楚秀娟脾气还不老小。
给徐树铭扒衣服,脱鞋子,盖上被子。
楚秀娟开始收拾一地狼藉的外间屋。
四个酒杯都倒满了白酒。
楚秀娟去橱柜拿了个碗,把一大爷那瑛宁和三大爷魏东来酒杯里的酒倒进碗内,连同丈夫徐树铭的一起倒回空酒瓶子里。
酒是粮食精,喝不了的也不能随意浪费。
别说倒回去继续喝,还有自己掺水过酒瘾的呢。
至于二大爷唐绍刚面前的酒杯……
楚秀娟面上闪过一抹不加遮掩的嫌弃。
毫不犹豫的倒入另一个瓶子里。
其他三个人的酒,楚秀娟不舍得丢,徐树铭回头自己喝没关系。
但唐绍刚沾染过的……
楚秀娟觉得很恶心。
只配点炉子时让棒子瓤蘸一蘸。
……
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唐根生呆立当场,下意识举起双手。
这是许三多初入炮兵部队时最不雅的姿势,唐根生做起来却毫无心理障碍。
无他。
后腰被一根铁棍似的管子杵着。
像极了当初打算翻墙救林静时被人发现挟持的情况。
嗯,威胁的声音也一样。
以为是错觉,没成想是真的。
唐根生有些后悔刚才做饭炒菜时,为啥因为耳熟声音就撩开帘子朝外看那一眼。
打草惊蛇了呀。
南城赌坊因为刘利昆和张康来的事情被牵连,即便接到了静默潜伏的信号,却也为之晚矣。
外围后招募的混混小弟四散逃逸,被抓的抓,被报复的报复,生死有命,各谋生机。
核心人员只有三个。
有人去津门,往南方逃逸。
有人混迹胡同,潜伏等待唤醒。
马蜂是南城赌坊的一把手,即便一层身份隐藏再深,可赌坊主脑这个身份跑不掉。
有人害怕马蜂被捕后会忍耐不住招供。
所以在耗尽心神帮他躲过风头后,让他调离京城,去东北辗转,最终的目的地是春城。
马蜂短暂的改头换面,好巧不巧就上了唐根生这列火车。
偏偏还拿了套票,因贪口舌之欲跑来胡吃海塞……
唐根生的身体素质在不断地缓慢提升。
细水长流的积累迭代下,体能、耐力自不必说。
五官的敏锐几乎都在向着内嵌智能芯片的方向发展。
触觉、嗅觉、视觉、听觉……
唐根生掌控两个灶台的炒勺火候,现在已经游刃有余了。
哪怕再给他加一口灶,接连炒三份油爆双脆或许稍显不及,可两份油爆双脆和一份不那么考究火候的普通菜式,唐根生绝对能够完成。
所以现在的唐老大操着两个灶,看似忙碌,实则悠闲。
太闲的慌了,忍不住就竖起耳朵听外面食客天南海北的聊。
冷不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唐根生没忍住,撩开帘子看去。
跟目光幽幽的马蜂对上了眼。
唐根生觉得自己当时处变不惊,演技应该还算可以。
故作茫然的又看向了别处,环视一圈,还喊了祝刚烈让他去储藏间搬一筐煤球……
没想到依旧没有逃脱马蜂敏锐的洞察。
早早的跑到自己休息室这边守株待兔。
唐根生一边举着手安抚马蜂别太冲动。
心里却悔得肠子都青了。
“开门,进去,慢着点。”
唐根生听话照做,缓慢的拿出钥匙打开休息室。
后肩被推搡了一下,唐根生本可以无动于衷。
因为力度很小。
但他还是配合着‘踉跄’了两步,进了休息室内。
休息室很狭小,两个人站着就已经占满了三分之二的空间。
马蜂好像早就探测好了环境。
示意唐根生坐到桌前。
他自己则坐在床沿上。
“兄弟,我那场子被人点了,所以我要跑路,你老实着点,等哥们到了地界,咱俩各奔东西,相安无事。怎么样?”
马蜂盯着唐根生,说道。
“好。”
唐根生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种时候,他什么都不能考虑,点头答应就是了。
“你举报我没好处的,相信我。刘利昆的媳妇你赎了去,干了什么事儿咱都心知肚明。我要是被逮,你也捞不着好,你说是不是?”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唐根生点头应是。
马蜂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似有笃定,有‘就知如此’,还有点不屑和嘲笑。
“聪明人。恭喜你,不仅工作能保住,美人儿继续享用,只要我不不被抓,事情就都会烂在肚子里……”
马蜂想了想,从内衬里掏了两把,朝唐根生丢过去一物。
半空中有抛物线划过,金灿灿的,很是惹人眼球。
唐根生下意识伸手。
左手想要去抓,又紧跟着深处右手,变成了双手捧。
示弱。
可不能表现出自己反应神经多牛掰。
让对方警觉对自己没一点好处。
物件跌落唐根生手掌之中。
沉甸甸的,还邦邦硬。
唐根生瞳孔猛地一缩。
这属实是不由自主了。
“收起来吧。这是你掩护我的定金,下车的时候还有一根当报酬。”
马蜂看似笑的随意,实则眼底依旧冰冷如故。
他在仔细甄别唐根生的反应。
虚与委蛇再伺机而动?
还是真的能见钱眼开,同流合污?
唐根生眯了眯眼。
眼神会说话这种演技,唐根生不是梁朝伟,暂且没那个天赋。
他甚至不知道贪婪的情绪该怎么演绎。
总不能直接流哈喇子吧?
只能眯起眼睛,微微低头,不让眼神的空洞和淡然被对方看到。
再结合手指抚摸小黄鱼的动作,尽可能表达自己的喜欢。
大概,也许,应该,或者能够看出自己贪婪了吧?
唐根生惴惴不安。
一声轻笑响起。
倏然间。
狭小的休息室内,唐根生和马蜂都放下心来。
搞定。
“你转过身去,没我的允许,不要动弹。”
马蜂吩咐唐根生背对着他,趴在桌前。
如果不是担心太另类,让马蜂心中起疑。
唐根生甚至想要申请写点东西。
大好的时光,趴在桌前,不为了‘万元户计划’努力,实在说不过去。
浪费是可耻的啊。
呃……
收了个小黄鱼,貌似也能算是在努力了呢。
唐根生百无聊赖,趴在桌上不再动弹。
外面走廊陆陆续续有人开始走过。
餐车组搓煤球成员也搞定收工了。
不久之后,走廊上灯也熄灭。
休息室内,唐根生趴在桌上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身后的马蜂却逐渐陷入了浅睡之中。
唐根生虽然没法亲眼看到身后的情景。
但他听力敏锐。
通过身后之人逐渐平缓平稳的呼吸,断定他已经睡下。
只不过唐根生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狭小的区域内,安静的可怕。
但凡有少许动作,便会将身后之人惊醒。
唐根生看似安稳趴着,实则脑子疯狂转动,心里各种方式方法应邀出炉。
真能相安无事,到站各奔东西?
唐根生才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