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现在属于约翰牛的租借领地。

按照租赁合约，还有41年才到归期。

这趟港岛之行，李秀秀她们算出国。

种花家建国不足十年，国际地位还有待提高，李秀秀跟随访问团出去不是一次两次了。

自己一行人会受到的接机待遇如何，她早有心理准备。

毕竟港岛目前属于别人的领地。

就像是自己的房子租给了租户，产权还是自己的，可租赁期间的使用权，是人家的。

人家的待客之道如何，待不待见自己这个房东，也另说。

毕竟房东明确表示，到期后不再继续出租了。

两者之间完全属于一锤子买卖。

所以。

当飞机降落到启德机场。

李秀秀并没有第一时间起身。

她依旧扭头看向窗外。

九龙湾海面上停着几架水上飞机。

跟自己所乘坐的飞机的横切面几近持平。

李秀秀这才恍然大悟。

这条跑道竟然是直插进了海里。

港岛的地形还真是奇特呢。

“秀秀，走吧，要下机了。”

陈建业轻声提醒。

刚刚他其实抬起了手，想要去拍一拍李秀秀的肩头。

可最后还是在半空停下，收了回去。

陈建业能看出李秀秀对自己的距离感。

像是比之前还更疏离了一些。

不由的暗自叹气。

弟弟援朝和张家二妮的婚事告吹。

两家关系看似没什么变化，但实际上却已经有了裂痕。

这是母亲和父亲聊天时，陈建业听到的。

他身为家中长子，理应为父母分担。

而且最开始他就挺喜欢李秀秀，还想等秀秀毕业就让两家坐下来正式谈一谈。

只是命运作弄。

李秀秀对他不怎么在意，还在毕业前夕谈了个男朋友。

两人的关系并未能再进一步。

现在弟弟没办法了。

陈建业觉得自己还可以再重新站出来。

他前日中午看到李秀秀，发现才短短月余不见，秀秀的容貌、气质更上一层楼。

陈建业更坚定了帮自家父母分忧解难的心思。

有的人做事，靠的是信仰。

有些人做事，却需要找很多很多虚假的借口和理由。

用‘为别人好’的理由，填充自己不太自信的意志，给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找借口。

他并不知道。

这其实在心理层面已经是输了。

因为他所有的借口和理由，都是在为结果的‘不成功’提前铺垫。

既然一开始就不坚信自己可以，又怎么会真的把事情做成功呢？

即便有一些能够完成，那也是本应完成，跟他的心理建设和自我催眠式加油鼓劲没任何关系。

“我们现在就下吗？”

李秀秀很惊讶，下意识往前面看了看。

“是啊。”

陈建业点点头。

看刘秀秀的表情就能猜到她想的是什么。

前面坐着是几位特殊的贵宾。

约翰牛驻京代办负责人杜威廉也赫然在列。

李秀秀、陈建业他们是出国，对于杜威廉而言，就是回国。

来到人家的地盘，哪怕是租赁的。

但想必接待标准也应摆在自己等人前面吧？

李秀秀必然是这么想的。

但陈建业来过两次，知道在港岛启德机场这一片。

既往的观念需要纠正。

想到这里，他也隐隐流露出一丝自豪。

“咱们先下，这里对咱们的待遇不一样。”

陈建业说着，已经起身，来到机舱过道。

不一样？

李秀秀不太明白，但前后都起身准备下机，她便也跟着。

起身时，李秀秀双手掰着前面的靠背稍稍用力。

虽然已经过去了快三天，她大腿还是有些酸涩，偶尔还会因为扯动疼一小下。

不过疼痛并不严重。

每一次酸疼的提醒，都让李秀秀感受到不一样的心境。

很充实，又有点甜蜜。

“咱们现在所在的这个跑道，是TD集团建筑事务所去年投资并修建完成的……”

“TD集团？”

李秀秀没听过。

她工作年限尚浅，接触的东西也少。

她只是精于翻译。

哪怕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可这方面信息的获取和接触，也跟作为团队副组长的陈建业没法比。

“TD集团是国际化的大公司，负责人据说是咱们种花家人……”

“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机场接待规格才比别的地方更高？”

“当然不仅仅是这样。TD集团有启德机场的股份，说是半个东家也不为过……”

“而且，秀秀，你知道港岛这边有个填海计划吗？”

“填海造陆？”

李秀秀瞳孔亮了几下。

心情很受震撼，可表面平淡如菊。

陈建业也习惯了李秀秀的‘不在乎’。

她不在乎的多了去，也不只是一个‘填海计划’的消息。

“……这个跑道的地基是填海计划的产物，TD集团对港岛的贡献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地位也是不同的。”

陈建业给李秀秀说了不少。

两人说着话，就通过廊道进了航站楼。

国内的机场，无论是盛京的东塔机场，还是魔都，都没有登机廊道。

是人们自己从停机坪上走到飞机底下，然后再踩着悬梯登上飞机。

李秀秀忍不住再次回头。

载着自己来的飞机静静地匍匐在那里。

机身上喷涂着四个红色的方块字：种花民航。

心底不由产生了浓郁的自豪。

国内有无数的人在努力拼搏，抱着必胜的信念，追赶老大哥，争取早日超越白头鹰。

与此同时，在海外各地，也有无数的种花人组织起来，为祖国的发展和富强在殚精竭虑。

我们，从来都不孤单。

机场外面。

停了一排12辆黑色轿车。

每辆车子前都站着一名穿西装打领带的保镖。

保镖肤色有黑、有白，也有跟种花家相同的肤色。

有光头墨镜男，也有金发大胡子。

但着装统一，黑西装，白衬衣，黑领带。

如果唐根生看到，一定会吐槽。

老娘到底是有什么样癖好？

是黑客帝国？

不，不，不！

绝壁是黑衣人的铁粉啊，有木有。

前后两辆车是安保，负责开道和善后。

中间10辆车，全都是配给国内同胞在港期间的出行工具。

约翰牛的种花家京城代办负责人杜威廉，也只能算是‘蹭车’。

这规格，这差距，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李秀秀心潮澎湃，面色平淡如菊。

她跟着上了第三辆车。

坐在副驾驶。

这是在盛京第一次碰面，傍晚碰头会的安排。

这辆车乘坐的贵客身份很特殊。

李秀秀英语优秀，也擅长日语和德语的实时翻译。

这辆车的陪同人员，非她莫属。

坐副驾驶的这一路，李秀秀不仅要给双方进行翻译，还要记录双方在没有种花家谈判人员在场的时候所说的话，分析谈及的内容。

这个时期的翻译，又怎么会是普通的翻译！

都是带多份任务的。

……

京城。

南锣鼓巷黑芝麻胡同。

24号院。

秦青右手挽着个大包袱，跨过门槛，走进院里。

影壁墙一侧，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一大爷早，您吃了吗？”

一大爷那瑛宁怔了怔，随即笑道：“哦，小青啊，吃过了，这就回来啦？”

秦青今年搁这个院子里过的年。

首先就去给一大爷报备过了。

那瑛宁和魏东来都知道唐根生家的事情了。

对秦青这个寡嫂的遭遇也很是同情。

秦青待了两天，初二回娘家。

看这样子家里对她还行，没当天就回来。

“哎，刚回，我去找静姐，一大爷您忙着。”

秦青脸上挂着笑，语气欢快轻松。

怎么看也不是被娘家冷漠对待过。

这丫头的命，也不算是太差。

“好，好，去吧。”

一大爷那瑛宁背着手继续往外面溜达。

背影逐渐隐入广亮大门之外。

秦青也轻车熟路的串前院，过穿堂，来到中院西厢房。

秦青前两日一直跟林静待在一起。

年三十因为昏迷被迫住院。

当天下午醒了，做完了笔录很快就办理了出院。

大夫们也体谅病人心情。

秦青也确实没太大问题。

而且，年三十住院确实有点不妥。

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很理解。

毕竟，一夜之后，就是新年新兆头。

能不在医院就不在医院待。

这年头的人，一边‘破司舅’，一边怕膈应。

辞旧迎新的头一天就搁医院床上躺着，心里不痛快，会觉得预兆不好。

秦青醒了不一会儿，就知道自己怀孕了。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就更不打算待医院了啊。

这个问题上，林静也没劝。

也不想劝。

林静先问了大夫，得知问题不大。

又抄写了回去后要注意的事项，就拉着秦青回了家。

她也是孕妇，还有个半大孩子跟着呢。

早走一分钟，心里也就更舒坦60秒。

林静不同意秦青去蓑衣胡同。

她传达了五叔给秦青的‘指令’。

“那主任让你先回去休息几天，厂里不用担心……”

秦青无奈。

自己身体不适，非要过去，也是给那主任添乱。

还得让长辈惦记，确实不妥。

两人直奔黑芝麻胡同。

秦青想去前院西跨院，暂住唐根生那边。

林静又没同意。

这一次，不仅是为秦青考虑，也有点私心。

反正愣是没同意。

当初刘利昆和张康来好的跟一家人似的。

现在留下两个寡妇，怎么就不能一样有通家之好？

林静说多个人一起过年不冷清，互相陪伴着热闹。

秦青想了想，觉得静姐说的对。

刘利昆的被窝还没拆洗。

林静也不打算给秦青用。

她干脆跑前院西跨院，把唐根生屋里拔步床二层的被褥给抱了过来。

去的时候也没跟秦青说。

林静想到了，就跑去收拾。

结果——

林静一不小心，看到了唐根生藏起来的，了不得的东西。

好干净，好炫目的席梦思床垫。

哪儿来的？

没见运进来啊？

林静没有声张。

其实林静有点过度紧张了。

她也不知道什么叫‘出口转内销’。

系统PXX这方面还是挺靠谱的。

该处理的商标都处理了。

起码看上去不是跟这个时代特别脱节。

在林静的认知和角度。

一开始她只是想先把被褥抱过去给秦青用。

现在看到了这种床垫……

就觉得自己中意的男人身上有大秘密。

特别是在医院被那五那主任‘点拨’之后。

林静对唐根生的身家背景和关系，更觉不一般。

但眼见如此，林静也想有些作为。

于是，林静又把床单铺好。

二层虽然隐秘，为以防万一，多遮掩一层是一层吧。

从二层下来，林静没忍住又去拔步床一层翻腾了两下。

她心有所感，想要印证一二。

看到了她睡过很多次很多次的床垫子。

席梦思床垫。

又轻便又保暖的鸭绒被子。

同样重量的棉被，绝对要比这个厚实的多。

林静心情五味杂陈。

抱着被褥走，来到里间屋门口。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停住。

抬头看灯。

随即，用字正腔圆的官腔低声说了一句：打开灯。

青天白日之下。

林静看着灯泡随着自己的一声令下咻一下亮了。

“关闭灯。”

房间回到正常。

灯泡熄灭。

林静心情很复杂。

惊奇、游移、虚幻、沉重和小小的惊慌……

不一而足。

揉成团，塞到心里，变成一团乱麻。

带着复杂到一团乱麻的心情回到中院西厢房。

秦青已经将凉了的饺子热上了。

年三十中午刚包好的饺子，带去了医院，耗凉冻僵，又拎了回来。

放锅里回炉一蒸，就是丰盛的晚餐。

锅盖头吃的肚皮溜圆儿。

晚上没有守夜。

俩人都是孕妇，熬夜对身体不好，对肚子里的宝宝也不好。

但家里灯泡都拉开。

不仅西厢房的屋里灯泡开着。

还去前院唐根生屋里，把上下里外的灯都打开。

寓意迎接光明。

新的一年，大家都要有美好、光明的未来。

走的时候，顺便又给儿子家明捎了两本小人书。

她俩要早睡。

孩子可以躺被窝里熬个夜。

睡得晚，起的也早不了。

明早四合院好些事情呢。

刘家明小朋友被亲妈给偷偷安排了。

主要是为了早上忙，不想被顽童干扰。

一夜好眠。

温馨，也自然。

再睁眼，来到了1956年大年初一。

两个小妇人起床，先去唐根生院子，熄灯，点炉子。

屋子一天不烧，就容易冷透。

林静和秦青配合倒也默契。

一夜之后，仿佛成了真正的两姐妹似的。

锁上西跨院的门。

两人又一起排队倒夜壶。

一起回中院西厢房和面、剁馅儿、包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