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
唐根生还是败下阵来。
楚秀娟这小娘们一旦被解封。
感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那张小嘴巴。
那一口小虎牙。
嘿!
还别说。
仗着布帘外还有同病房的俩舍友,楚娘子肆无忌惮。
唐根生只能溃不成军。
青天白日的。
唐根生终归还是有点礼义廉耻。
别人都清醒着呢。
正午的阳光也明媚着呢。
唐根生可干不出搁着这会儿就被娘们探头探脑扒拉裤子的事情。
楚秀娟屈腿坐在床上,捂着嘴笑。
唐根生走的雄赳赳气昂昂。
弓身塌肩出病房。
从医院出来。
唐根生先去了一趟前门外煤市街。
这里有一家不错的糕点坊叫正阳斋。
要论糕点。
民国之前,当属前门外的致美斋。
致美斋的月饼为京师第一。
而民国之后呢,正明斋的月饼便已经胜过致美斋。
正明斋的商品本就以全而多为人所共知。
再加上时令糕点的精致和突出。
时至今日,依旧是糕点界的前三甲。
尤其是春天二月的太阳糕,四月的玫瑰饼,八月十五祭月时的自来红、自来白以及提浆月饼。
唐根生最稀罕的,当属正明斋的桂花板糕。
虽不敢一说一准儿是京城第一,但也绝对能撑得起‘南城第一’的旗帜。
唐根生来到正明斋的总门店。
套环、江米条、沙琪玛,统统一排子买买买。
桂花板糕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趁着这些物资还没有彻底统购统销,赶紧存上一批。
再过几日,白糖就也要划入票证体系了。
“龙凤饼,今儿能提走多少?”
“凑八十斤行不行?”
“成,那就六十六斤,图个吉利。”
“大小八件也给我预备上,我留个地址,做好了送过去。”
“顺便再把江米条、沙琪玛那些,也来上二百斤。”
“缸炉?也行,来上……有多少算多少吧,一并给我送去。”
龙凤饼不属于时令糕点。
它属于礼节性特需供应类糕点。
京城过去的习俗,办喜事娶媳妇首先要‘放定过礼’。
这礼,讲究‘鹅、酒、龙凤饼、簪环首饰、衣服’等。
不论数,论抬。
得说几抬,几抬。
男方雇喜轿铺工人用桌子把上面说的物品,给女方家里抬去。
有钱人家一买就是上百斤。
普通人家也得是四五十斤、四五十斤的买。
缸炉,也是一种糕点。
是糕点铺子做糕点时,开炉‘试火’的那头一茬儿糕点。
一般都是深棕色,裂口,外观虽然一般,甚至不是很好。
但质量高,口感棒。
用现在的理念分析,那就是营养丰富、价格低。
整体性价比超级高。
这玩意儿是老京城过去家里‘坐月子’必吃的糕点。
唐根生反正有系统储物格,干脆就提前买下。
毕竟摆在明面上的,自家就有俩要在今年秋上坐月子呢。
那会儿这些糕点可都得要票。
谁能保准儿到了那会儿还能像现在这么肆无忌惮的买?
正明斋还有一样比较好。
到正明斋买糕点,不论多寡,一律都给包装。
买一块糕点,也用纸给包好。
买两斤以上,要用‘蒲包’包。
有些糕点还用木匣子装。
像是唐根生这种大客户,必然是木匣子加木匣子。
往包装的精美极致去整活。
正明斋管包管送。
年后这段是时日还算不常见了。
年前一旦进了腊月。
京城大街小巷,多的是挑着大圆灯笼的人。
灯笼上都写有‘正明斋’字样儿。
一边为顾客送货,一边宣传了自家的字号,顺带着,还帮京城一地增加了年节的氛围。
唐根生付了定,留了蓑衣胡同5号院的地址。
他即将上工。
这些糕点就先存放到五叔那边。
不过留的联系人是嫂嫂秦青。
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儿,唐根生宁可麻烦孕妇,也不能主动推给长辈。
这是传统礼节。
不能枉顾。
既然喊一声‘叔’。
就得按照长辈的规矩来。
五叔可以主动帮忙照料。
但这种细枝末节和干体力、跑腿、迎来送往的差事儿。
当晚辈的不能自作主张。
从正阳斋结束。
唐根生又拐了一遭,去了趟全聚德。
烤鸭不用多买。
先拎上三大套就足矣。
这玩意儿,随时都有。
哪怕是全面票证化也没关系。
再过两三年。
全聚德烤鸭也隶属花高价不用票就能吃的长期供应高价餐品之一。
唐根生车把上挂着大包小包。
从全聚德烤鸭店出来,一路往北。
不走大街,只是穿梭纵横在各个胡同小道里。
七拐八绕,一刻多钟后。
唐根生自行车把和后座上便清洁溜溜。
二八大杠一点都不慌。
稳如老狗行驶在奔赴东四双顺成衣铺的大路上。
双顺成衣铺是这一行当里的魁首。
因为经营理念和设计理念比较弹性化,更符合潮流。
再加上他们原本高端定制的前身,和本就冲着与国际接轨的战略发展方向。
价格档次并不低。
所以唐根生来双顺成衣铺,并没有看到像是其他铺子那般人潮汹涌,川流不息。
倒是显得颇为冷清。
唐根生递上自己的单子。
店员换了一波陌生人。
上回接待他的。
上回不帮唐根生透露李秀秀身份资料的。
唐根生这次都没瞧见。
不然估计会跟他们调侃两句。
李秀秀现在可是自己的女人。
虽然对外不好说的太具体。
可装个笔,还是没问题的。
就说‘上回遇着的那个姑娘,现在跟我谈对象呢。’
估计他们心情会很美丽吧。
不一会儿。
唐根生拿到了他订制的套装。
店员引着唐根生去后面。
有专门的试衣间。
试衣间就是个小屋子,很宽敞。
里面不仅有衣架、凳子,还有个小方桌。
桌上铺的桌布是白色的,还包了造型繁琐彰显技艺的碎花边。
唐根生试穿了一遍,发现上身效果和舒适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堪称完美。
尤其是微微瘦腿的裤子。
版型简直是绝了。
说一句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出了试衣间。
唐根生边走边问店员。
“如果是单位发的制服,裤腿能帮着改吗?”
“可以的。如果有需要,您可以把衣服拿过来。”
“好。我还是指定给我做衣服的这位老师傅的手艺,也可以吗?”
“没问题的,先生。”
唐根生满意了。
拎着特制的布包出了成衣铺。
没看错。
唐根生订制了一整套春秋款的中山装。
一件上衣,两条裤子。
双顺成衣铺还给专门做了一套包装。
就跟几十年后买成品西装那般。
布包一脚还有双顺成衣的字样儿以及1956年正月11日的日期。
年月日是黑色刺绣。
数字像是后来又补绣的。
但看上去,就相当的高端大气。
精致的一匹。
唐根生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多花了冤枉钱。
反而还有再继续订制两套的冲动。
或许这就是传统手艺的魅力吧。
这样的老字号,不比意大利那个手工皮作坊要来的更高大尚?
唐根生回到南锣鼓巷黑芝麻胡同24号院的时候,已经三点半了。
刚过垂花门,便瞧见背对着玻璃在贴囍字的田常军。
刘嫂从屋里推门出来。
“根生,刚才关师傅找你来着,这会儿估计是去后院了。”
“哎,好的嫂子,我一会儿去找他。”
两人对话声被田常军听到。
田常军还是先把囍字贴完,才转身看过来。
唐根生点了点头。
田常军脸上有些许的尴尬,也便跟着点了两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唐根生回了院儿。
停车,进屋。
先把手里的布包拿去了里间屋,挂在拔步床小长廊特制的衣柜里。
从里间屋出来。
就听到关师傅过了穿堂。
从拎着车屁股过了广亮大门的门槛。
唐根生就把谛听的能力释放了一部分出来。
田常军和白小洁这两口子有问题。
唐根生肯定是要格外关注的。
尤其是自己刚回来,稍一亮相。
如果白小洁和田常军是针对自己才被‘安排’成邻居。
那两人在屋里碰了面,必然会说几句吧。
诸如‘他回来了。’
“目标带了个布包。”
“我跟他打了招呼,他态度没有问题……”
之类的话。
或许唐根生上一世看谍战片太多。
以致于脑瓜子偶尔也会跑偏一些。
实际上。
田常军贴完了囍字,跟唐根生打了个照面后,也确实进了屋。
但进屋和白小洁聊的,不过就是‘隔壁邻居回来了。’
‘什么时候叫他过来做菜?’
‘没瞧见他买太多东西,真买食材了吗?’
对于付了60块钱高定酒席费用的新婚小两口。
这种沟通交流也太正常了些。
唐根生没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倒是察觉到关师傅从后院走了过来。
关师傅瞧见西跨院院门打开着。
嘴巴不由自主就咧开了。
呲着牙进了院。
“东家,您瞧瞧呗,看这烫样儿如何?”
“关师傅,这么快啊。”
“旺季到了,活很多。自然是越快越好,这份烫样儿,我跟徒弟们整整熬了半宿呢。”
唐根生招呼关师傅坐下。
又冲上茶,泡了水。
再掏出华子,递给关师傅一根。
唐根生自己也点上。
“我看成,没啥问题。”
不得不说在家居和室内装潢这一块,关师傅思路其实挺灵性的。
尤其是LOFT结构给了关师傅冲击。
现如今,关师傅的现代化装修理念也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这小老头。
在这方面还真有点精益求精的内味儿。
将活到老学到老贯彻始终。
唐根生瞧着活灵活现的三维立体烫样儿。
跟明信片似的。
折叠起来是薄薄的两层对折。
掰开,竖起来。
就是一个体力的房屋。
里面连装修和柜子都勾勒上了。
跟唐根生描述的分毫不差。
甚至在某些小细节上,还做了有效补充。
唐根生相当满意。
当即表示掏银子,尽快开工。
“明天我去街道办,如果顺利,下午关师傅您这边就能开始安排。”
是时候再去找一趟现在是实际的小舅子,以后说不准是小舅子还是大舅哥的李栋李干事了。
“我明天再过来,东家有需要,随时去后院喊我。”
关师傅扭头看了看院子。
白小洁同志刚巧走过外间屋窗台。
下一刻。
棉帘子被掀开,屋门被推开。
穿着深红色高领毛衣展露着傲人身材的白小洁出现在屋门口。
“白小姐。”
唐根生起身。
他其实没有想要谦让。
如果有可能。
他更希望可以迎出去,和这位白小洁在院子里谈事情。
去她那边,当着田常军的面说,就更好了。
只不过白小洁兴许是误会了唐根生起身的意思。
也或许就是故意装作理解错误。
“唐大厨,我过来找您对一下晚上的饭菜……”
白小洁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了两步。
然后故作恍然的反应过来。
“您这会儿要是有事,我等一下,没关系的。”
神你妈没关系。
等你个MMP啊。
“我跟关师傅也刚聊完,不碍事。”
唐根生回了一句。
就这会儿。
白小洁已经越过了炉子,来到八仙桌前了。
“小唐同志,您有事先忙,我还得到后院瞧瞧去。”
关师傅隐晦的眼神儿扫过白小洁,又落到唐根生身上。
那眼神儿。
怎么说呢。
男人都懂的架势。
唐根生就无语了。
自己在这位关师傅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咋遇着个女的过来找自己谈事儿,他就用那样的眼神儿瞅自己。
跟自己是个老色鬼似的。
呃……
有那么明显吗?
唐根生不想反思。
起码截止到白小洁穿着紧身高领毛衣进屋前。
唐根生对这个女人绝对没有任何异性的念想。
他敢发誓。
“白小姐,请坐,要喝茶吗?”
“谢谢。”
唐根生嘴角抖了抖,笑着低头。
将笑容里的牵强稍稍遮掩。
给白小洁倒上一杯茶。
唐根生先送关师傅出了屋门。
没送出去。
他怕白小洁万一在自个儿屋里藏什么谍战片里的黑科技之类玩意儿。
还是盯着点比较好。
“关师傅,您慢走。”
“小唐同志留步,咱明儿再详细说。”
唐根生转过身。
瞧见白小洁刚刚收回看向里间屋的视线。
很自然的将目光移到关师傅摆在桌上的烫样儿上。
“这是?唐大厨准备盖房子吗?在哪儿啊?”
“哦,就是在院里搭个厨屋,等天儿热了,也不好在屋里点炉子做饭。”
“准备搭那么大的厨房啊?”
白小洁貌似挺感兴趣的问。
“当厨子的,谁不稀罕工作的地儿宽敞些啊。”
唐根生不想继续没用的话题,坐回来便直接了当的问:“白小姐,关于晚上的饭菜,您这边有什么要提前嘱咐的?”
唐根生问的没毛病。
白小洁却好像没什么特别需要叮嘱的。
更像是过来作了个汇报。
家里买了什么菜,有什么食材。
有多少油盐酱醋。
佐料够不够用。
还需要提前准备其他什么东西?
诸如此类的。
“盘子、碗,筷子这些,待会儿邻居们都凑凑,洗了拿过来就成。饭菜搁我屋里做,你们只管端过去就行。”
“这样啊,那我去把油盐酱醋那些都先弄过来……”
“不用。那些东西我这边都不缺。”
“那怎么行啊,我们摆席面,咋好意思用你家的东西呢。”
“都是街坊邻居,再说了,你不还给了钱嘛。这钱我都不应该收,你要是再客气,我可就只能把钱掏出来,再还给你了啊。”
唐根生表现轻轻松松,内心小心翼翼。
五官的敏锐洞察一直都大开大合着。
一边跟白小洁敷衍沟通,另一边也在用谛听的能力穿墙过户。
‘盯’着隔壁在门侧柜子前干坏事的田常军。
田常军在干坏事。
唐根生怎么知道的呢?
首先。
唐根生已经知道了隔壁房子家具的布局。
田常军站的位置是六斗柜。
柜子上肯定有喝水的器皿。
唐根生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可田常军的动作偷感十足。
猥琐着。
左顾右盼。
紧张兮兮。
怀里掏出来的应该是个纸包。
从他右手的晃动和左手平举的动作能够推断出来。
纸包里的东西,被他倒进了六斗柜上某个位置。
通过谛听的落尘效应。
判断应该是个长筒的茶叶罐,或者杯子之类。
仅此一样。
唐根生就打算今晚绝对不喝田常军家里的水。
感觉这就是在下药啊。
有木有!
太他嬢有问题了。
唐根生因为太过关注墙壁另一侧的田常军,跟白小洁的交谈有轻微的迟钝。
又因为唐根生关注的是里间屋墙壁另一侧,所以脖子潜意识就会看向东边。
恰好就是白小洁坐的位置。
唐根生心里揣摩田常军异样行为的诸多可能性。
给自己下毒?
给晚上聚餐充饮料?
总归是行为举止太诡异。
偷感又强。
再加上白小洁和田常军两个人的身份。
让唐根生不得不往阴暗的方面想。
但是唐根生也忽略了他在关注田常军的时候。
白小洁也在关注他。
感觉他对话有些延缓。
心不在焉。
而唐根生的视线……
白小洁坐姿端庄,笔挺。
她微微垂下头,顺着唐根生有些直楞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前。
高领毛衣衬托白小洁弧线很美妙的天鹅颈。
毛衣的紧身效果也非常体现白小洁的身段。
那里,尤为突出。
像是化为了黑洞。
将唐根生大部分的视线和精力,都吞噬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