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陷入死寂。
杨惟文吓出一身的冷汗。
这几日贺诩然和他们同吃同住,没有仗着身份走特殊,可到底出身摆在那儿。
要是对卫慎发难,他是拦不住的。
可贺诩然没有。
他沉了沉眸,总不能真和榻上半死不活的人计较。
贺诩然选择无视。
他眼神锐利探究未变,将手里简陋的茶碗搁下,凝视虞听晚的眸色渐深:“你唤什么?”
虞听晚:???
不是来看望病患的吗?
怎么老把话题往她身上引?
不知情的还以为,这贺诩然是为她而来。
在她狐疑时,杨惟文帮忙道:“大人,她姓虞,名听晚。”
这名字可不俗。
贺诩然眯了眯眼:“名字不错,是你爹娘取的?”
他问:“他们……是读书人?”
他的打探太明显了。
可以说贺诩然本身就没打算掩饰。
不过其中没有恶意,虞听晚不反感,可也不愿同外人说这些。
虞听晚:“不是。”
她打算去角落熬药。
可还是被贺诩然叫住。
“方便问问他们做什么营生么?”
姑娘语气淡下来:“我爹是普通镖师,我娘只是寻常妇人。”
贺诩然喃喃出声。
“镖师……”
“镖师都是走南闯北的。”
他紧紧盯着虞听晚,观其神色:“敢问卫夫人,你是随爹娘从外地来泽县安顿的,还是自幼在泽县管辖范围内?”
贺诩然还要问什么。
魏昭有些热,他将被褥往下推了推,嗓音听不出喜怒:“御史大人这是审犯人呢?”
“我岳父岳母可都是老实本分人。”
“大人打着探望我的名义,却当着我的面,对我妻紧追不舍无故发难,这不合适吧。”
杨惟文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
!!!
难怪!
从一进门,贺诩然就盯着别人看看。
后来,提出要见虞听晚的爹娘。
怎么!
你难道还想当人家女婿!
是,虞听晚貌美。
可她已是卫家妇。
卫慎都这样了。大人难道想要把人气死,然后把她媳妇占为己有吗。
杨惟文本来是很尊敬贺诩然的确,可现在看法有了变化。
御史大人有些……品行不端。
“大人!”
杨惟文深吸一口气,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
“卫慎身体是不好。”
他疯狂暗示:“可卫夫人对卫慎说是誓死不渝也不为过。”
贺诩然:??
关他什么事?
不对。
如果虞听晚的身份真的……
那的确关他事了。
贺诩然总算认真打量起卫慎。
来前,觉着此人可惜。
魏家军的人,本事个个都不小。
他也不觉得卫慎脾气多怪,那人的手下有几个脾气正常的。
迟御,荣狄一些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现在……
有点嫌弃。
魏昭扒拉了一下纱布。
因为绑的有点紧,不舒服。
察觉他的打量,魏昭掀开眼皮,瞥了贺诩然一眼。
魏昭还记得上回他和贺诩然见面的场景。
是九个月前嘉善公主举办的菊花宴。
说是赏花,实则是给贺诩然相看姑娘的宴。
赴宴的各家夫人领着尚未婚配的姑娘过来,皆心知肚明。
还没去边境的魏昭赫然也在邀请之列。
他当然不是去和贺诩然相看的。
而是嘉善公主想趁着机会一并解决他的人生大事。
嘉善公主是太傅之妻,太傅又和魏昭有师生之谊。到底不好驳了,魏昭只好过去走走过场。
他就看到贺诩然了。
那时贺诩然坐在凉亭内,已气哭了十几个姑娘。
魏昭抬步走近。
【“嘉善公主为你的婚事,操的心可比令母还多。你也不怕她回头怪罪。”】
贺诩然得罪嘉善公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倒还真不怕。
他给魏昭倒了杯茶:【“刚到的青城雪芽,尝尝。”】
魏昭端起白玉茶盏,光看茶色就知,是好茶。
贺诩然:【“什么时候走?”】
【“半月后。”】
魏昭:【“向圣上讨了恩典,他允我给母亲办完生辰再出发。”】
贺诩然念起一事:【“我外甥女对你的心思……”】
他是清远伯的老来子,辈分极高。嘴里的外甥女,也才比魏昭小三岁。
贺诩然:【“反正你母亲对我外甥女极为满意,两家门第又相当,我……”】
魏昭:【“想占我便宜?”】
贺诩然承认:【“的确想当你的长辈,听魏将军喊一声舅舅。”】
然后。
也不知怎么了。
贺诩然在石凳上做的好好的,只觉眼前有一道黑影划过,下一瞬,他就被踢到了水里。
是魏昭踢的。
也是魏昭把他捞上来的。
魏昭谦虚表示:【“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当时把贺诩然气的够呛。
可即便如此,他出发的时候,贺诩然过来送了。
贺诩然脸是冷着的。
魏昭一身盔甲,擦拭着破云枪,正色:【“储君患有弱症,这些年五皇子圣眷正浓。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你已入朝为官,有些事无需我提点,凡事小心为上。”】
贺诩然:【“魏昭。”】
他没好气:【“记得平安凯旋。”】
念及过往,魏昭轻哂。
他又扒拉了一下纱布。
杨惟文继续:“大人不知,小两口感情好的不行,谁也拆散不了!”
魏昭继续扒拉纱布。
他没多大力气,扒拉的很吃力。
看他这样,贺诩然都糟心。
杨惟文甚至不惜揭露自己的伤疤。
“我之前为了未婚妻得罪公主,从未后悔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可实不相瞒,我费劲千辛万苦寻到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她……”
杨惟文咬牙狠狠心:“她却说老一辈的婚约不算数。”
“说我考中了探花又如何?没有富贵的命。”
“发配到贫寒之地做永远出不了头的小小县令,她可不要陪我吃苦。”
“还说……还说她早有心上人,让我不要痴心妄心。”
说到最后,杨惟文嗓音都颤了。
虞听晚感觉他都要碎了。
可即便如此,杨惟文还是忍痛道:“卫夫人却不同。她对卫慎不离不弃,可见用情至深!至纯!”
“此等风骨,便是我都佩服万分!”
虞听晚:……
怎么表明对魏昭的心意时,杨惟文比她还投入?
慢吞吞扒拉的纱布的魏昭惊讶到手抖,扯的纱布更紧了。
他弱弱出声:“唔。”
虞听晚吓得连忙上前:“怎么了怎么了?”
魏昭慢吞吞:“呼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