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沉。明是艳阳高照,可转眼的功夫雨蒙蒙。
不猛,却轻柔。
像是没有尽头,淅淅沥沥润湿万物,上京笼罩在一层烟雾中,屋顶瓦片被洗得透亮。
诺大的上京有点风吹草动,很快就能传遍各地。街道人来人往,全都议论起了周国公府的事。
虞听晚坐在醉斋楼雅间,听着下面的动静。
“听说了吗?周国公府的少夫人被抓奸了。”
“怎没听说,可都传遍了。都抓奸在床了,那楚六郎竟有脸说是亲妹妹勾引他的,他只是一时没忍住。”
“周少夫人见他如此没担当,许是心灰意冷,又或者知晓没退路,索性把楚六郎,整个楚家一同拉下水,不等官员审问,什么都招了。”
“起先,周国公还想把事掩下去呢。怒言魏将军府上的乌鸦胡说八道,质问年纪轻轻的将军夫人,怀疑是她挑唆。”
“呸!我听人说,他和儿媳……”
“那怕是谣言。周少夫人说她干过的事认,没干的事死也不认。还说她看不上周瑄,怎么还会看上周瑄的爹,难道图他一把年纪吗?”
“方才一众官员都朝皇宫去了。只怕有的闹。”
“周国公是见将军夫人脸嫩,欺她呢,他是个什么东西!”
“那乌鸦是魏府上的鸟,可它向来听什么学什么,可从不胡捏乱造。”
“这话说得不错。”
有年长的老妇人应和。
“谁不知道先前胡同巷王家媳妇趁着丈夫外出行商不在,偷摸着找了个相好。后伙同情父将丈夫杀害,夜里抛尸至街头,却污蔑无辜路人,当时京兆府能得以早早结案,还是顺国公府的鸟儿帮的忙。”
她那么一说,不少人想起来了。
那乌鸦当时在尸体上面蹦蹦跳跳,捕快驱赶也不走,还将王家媳妇和情父处理尸体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背下来了。
“对,前光禄寺少卿德行败坏欺辱寡嫂,还将寡嫂拘禁,所有人都以为是女子遭遇不测失踪了。”
“这将军府的鸟整日闲着四处乱飞,这过了一年,鸟喙竟衔着寡嫂写的求救字条飞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不疑有他派人过去,竟在人烟稀少郊外山上救出身上缠着锁铐,还大着肚子怀了的寡嫂。可怜见的。”
沈枝意则慢慢摇着手里的折扇,被楚家退婚,她压抑的郁气总算得以释放。
“那楚凝行事一向偏执,行事也狠,竟没想到如此大胆,也不知最后落得落什么下场。”
“这些消息传的那么快,有魏家军和顾家的手笔吧。”
“听了那么久,百姓竟没有乱传楚凝四处乱搞。”
“毕竟公媳之间真没什么。”
虞听晚淡淡:“她虽可恨。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可到底害的是周国公府,算起来我还得谢她。事情暴露她名声烂了,那是她自找的与你我无关。”
真正的目的已达到。
足以让皇后和周国公跌入冰窟。
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
这就足够了。
再说了,顾家能刚过周国公?
沈枝意觉得有理。
“那周玉柔当初上赶着,整日在楚六郎面前晃悠,在我这边争这么个玩意,只怕要悔死。方才的脸色像是吃了屎一样臭的不行,你可瞧见了?”
“好在他们楚家看不上我退婚了,不然实在恶心人。”
“也不知周玉柔后头会不会和楚六郎退亲。”
虞听晚:“会。”
她语气笃定。
“经此一事,楚家和周国公府势必交恶,周玉柔当初和楚家结亲为的不过是攀上周国公府。”
沈枝意:“那你麻烦了。”
虞听晚:???
关她什么事!
沈枝意:“没准周玉柔转头又把主意打到宁允翎身上。”
“她若能打上早就打了,你当我舅母能看得上她?”
这也是。
虞听晚突然放下茶盏:“闲着也是闲着,我也不急着回去。”
沈枝意:……
你是回不去吧。
马车出问题了。
不然也不会逗留于此。
虞听晚:“不说别人,说说你。”
沈枝意愣住:“说我作甚?”
“我从婆母嘴里透露得知,过些时日舅母只怕要给允翎相看了。免得他整日不着调。可又怕那些知书达理的女子降不住他。据我所知,我舅母有意找脾气大的姑娘,整个上京谁有你脾气差啊。”
沈枝意倏然站起来。
“什么?”
虞听晚惊讶:“你很激动?”
沈枝意嚷:“我脾气差?”
虞听晚:“事实。”
“那你呢!你又算什么!”
虞听晚吐字清晰:“知书达理,温柔端庄。”
可拉倒吧!
沈枝意:“再说了,我能看上宁允翎?”
虞听晚沉默片刻。
“虽然……”
“但是……”
“我好歹是他嫂嫂。”
“你当着我的面,给他点面子。”
虞听晚:“我瞧着允翎也没成家之意,恰巧你也不愿,舅母自不会勉强。”
说起婚事,沈枝意也有些愁。
她年纪不小了,也该成亲了。
偏偏恶名在外,又被退过一次亲,许多门当户对的人家都忌讳娶她过门,就差家宅不宁。
她吧,眼光又高。
她还是想挑好的。
沈枝意突然坐直身子。
“我其实挺羡慕宁允翎和你做一家子,喊你嫂嫂的。”
虞听晚:??
“你说有没有可能……”
沈枝意:“我努努力,争取一把当你的舅母啊。”
虞听晚:……
她愣是想了一下。
“啊?”
她不可置信:“你还想当宁允翎的娘啊?”
野心不小。
“我是说贺诩然!”
很快,沈枝意皱眉:“不过我挺怵的慌,他看着冷面阎王一样,要是也不好惹,我凑上去又被关进牢房怎么办啊。”
虞听晚:……
虽然她没有要认贺诩然。
但……
“我不明白。”
虞听晚身子往后一靠:“你是看上他了,还是想占我便宜?”
沈枝意:……
“那我也找不到别的人选了。”
“上京我熟知的,门第高的,模样好的,有本事还没婚配的俊生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最好的两个,一个娶了你,一个就是贺诩然了。”
虞听晚垂下眼皮:“那你漏了一个。”
“谁?”
虞听晚笑笑不语,低头用帕子去擦裙边的脏污。
这还是在周国公府屋顶蹭上去的。
她当时站在屋顶上,什么都看的着真真切切的。
比如沈枝意和宁允翎挤着窗边看,萧怀言不动声色把宁允翎往边上扒拉开去,以至于沈枝意有了好位置。
再比如萧怀言懒洋洋的,看似在瞧屋里热闹,可眼神却往沈枝意那边落了多回。
啧。
了不得。
小心思藏的还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