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盟是卢子干在暗中推动?”
涿郡众大户家主们,闻言一个个大吃一惊。
他们眼神闪烁,一会看看刘元起,一会看看卢槐。
时不时又有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自以为明白了内幕。
侯太守也紧紧盯着刘元起双眼,试图以此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这个——”
刘元起故作惊讶为难的表情,沉吟片刻才点头道,
“不瞒府君,渠盟实是楼桑刘氏与郡中大户们合力为之,不过你也知道我与卢子干多有书信往来。
组建渠盟过程中,曾与卢子干在书信中谈论过数次,卢子干也着实提了不少有帮助的建议。”
“唔——”
侯太守缓缓地点点头。
和诸大户家主一样,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难怪往年刘元起没有展露太多贤能之才,却在短短数月声名鹊起!
背后有卢植卢子干这个海内大儒在出谋划策,那就真的不用奇怪了。
侯太守心中想着,又扭头看向卢槐。
不等他开口询问,卢槐就赶紧拱手道:
“府君莫怪,家兄自从五年前被朝廷征辟入朝,常感慨于身边乏于人手可用,朝中幽州士人势单力薄。
元起兄与家兄多年好友,时常有书信往来,得知之后又与我和众家主商议,今年才有组建渠盟的念头。”
看到众家主面色凝重,侯太守忽然笑道:“诸位不必担忧,我此行并非是兴师问罪,反而是来支持渠盟的。
卢子干身为幽州士人,既然他身边缺乏人手可用,我身为幽州人自然要助其一臂之力。
何况诸位是卢子干同郡乡党,更应该对其鼎力相助,大家一起为幽州士人闯出一条路来。
之前渠盟仅限于治理圣水这条水系两岸,涿郡还有涞水、濡水、易水、雹水、卢水、徐水等河流。
方城东南更有多条河流,与冀州河间国交界处的巨马水、易水、泒水常年泛滥,少有人定居。
这些地方都可以委托给渠盟去治水,同时治水得来的荒地也由渠盟来分配,如此怎么样?”
渠盟众大户家主不仅没有高兴,反而一个个沉默不语。
“侯府君,这恐怕不妥吧!”
这时高氏家主高定站出来,他吞吞吐吐的拒绝道,
“治理三水毕竟更加容易些,稍作整治河道河堤、修治沟渠就是大片可开垦可灌溉的良田。
要想治理巨马水、易水、泒水这三条大河,那就真的太难了,时常泛滥不说,治理泒水还得跟河间国合力治理才行。
那边的泥土泥泞不堪,即便开垦用来耕种也是贫瘠不堪,难以生长粟麦,顶多种些菽、麻之物。”
刘元起这时注意到刘昕在对自己使眼色,想起之前刘昕跟他的吩咐。
又看到侯太守表情露出尴尬之色,赶紧笑着站起来劝道:
“高兄何必着急呢,府君也是为渠盟壮大一番美意,我们一步一步来做就是了。”
随后刘元起又对侯太守笑道:“府君,渠盟毕竟新组建数月,若是急剧扩张产生什么疏漏反而不美。
不如先在圣水两岸运作一两年,再逐步往范阳、新城拓展过去,这样涿郡上下无论官府还是士民都能获利。”
看到侯太守微微点头,刘元起又拱手笑道:“至于太守所说的巨马水、圣水之间连年泛滥,确实不是什么好的耕作田亩。
不过阿备、昕儿这次从塞外带回两万多头牛羊牲畜,两千多匹骏马,还有两千乌丸部曲。
楼桑刘氏准备在那里购买大片荒地、河滩、湖泽,将乌丸部曲安置在那边,用作畜牧牛羊的草场。”
李定赶紧劝阻道:“元起兄,还要三思啊,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大蓄牛羊固然财源丰厚,却也容易引发瘟疫损失惨重。”
“是啊,当年猗顿凭借大蓄牛羊致富,却很快改变经营策略,也是蓄养牛羊风险太大所致。”
卢槐和其他几位与刘元起交好的家主,也纷纷出言劝阻。
由于这时畜牧技术落后,牲畜发生瘟疫根本无力救治,看似值钱却没人愿意大规模蓄养。
这就导致幽州明明有大量优质的草场,南北朝胡人部族欢天喜地迁徙而来,但是汉人却根本看不在眼里。
巨马水、圣水、易水两岸大片荒地,不时会被河水泛滥淹没,水草丰美是极佳的牧场、草场,却根本没有多少大户去争夺。
侯太守的态度和涿郡大户家主没有太多区别,只有能够耕种出产粮食的田地才是有价值的。
他毫不在意的挥手笑道:“反正也是大片荒地,年年被水淹没,元起贤弟既然要安置部曲蓄养牛羊马匹,那就只管拿去。”
“哎!荒地毕竟是官府之地,楼桑刘氏岂能擅自占用呢!”
刘元起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让侯太守稍微迟疑片刻,很快又摇头笑道,
“既然元起贤弟不愿以私废公,那我就跟郡丞打个招呼,楼桑刘氏随便出点钱就好。”
很快话题重新回归如何壮大渠盟上面。
卢槐开口道:“方才阿昕郎君说得好,河南士人、边郡大户鄙夷涿郡士民,无外乎认为我们无权无势。
鲜卑、乌丸年年寇掠,我们不能外御其侮,要想改变这个局势就得齐心协力团结振作起来。”
李定也满脸感慨:“是啊,涿郡士民地位太尴尬了,比不上河南士人也就罢了,连冀州士人地位也远远超过我们。
偏偏又不是边郡,不像上谷、代郡、渔阳、右北平、辽西这些边郡的大户巨室,一个个私军力量强大。”
“好了,好了,知道原因就行,何必自怨自艾呢?”
刘元起哈哈大笑着坐直身体,拱手对众人道,
“古人云,当知耻而后勇,如今卢子干入朝为官,颇受天子信赖重用,他就是我等涿郡士民在朝中的大旗。
我们这些涿郡乡党更要努力振奋军力,既可以为卢子干后援,更是为保护自家妻儿老小安危。
如今塞外鲜卑、乌丸年年寇掠袭扰,塞外马贼敢围攻楼桑刘氏队伍,谁知道会不会大举进攻涿郡呢,诸君,这也是为了自家啊。”
最后这句提醒,让诸多涿郡大户家主神色凝重,渔阳张氏那群疯子太吓人了
无论是之前张邈遮遮掩掩出现在涿郡,还是渔阳张氏是否会迁怒涿郡各家勾结乌丸马贼杀来,再不努力真的后悔莫及。
候太守沉思良久,指着公孙瓒,对众人许诺道:
“我会让伯珪加紧操演郡兵,务必确保涿郡安危,诸位也务必勤加操演族人私军部曲。”
刘元起想了想,建议道:“府君,自从光武皇帝罢轻车、骑士、材官、楼船士及军假吏,令还复民伍。
天下士民武力越发虚弱,不如我等暂且以用抵御乌丸、鲜卑骑兵的名义,组织渠盟青壮会操演武,你看如何?”
候太守皱眉道:“汉书云:天下既定,踵秦而置材官于郡国,京师有南、北军之屯。
然而本朝光武皇帝却是趁郡国材官“都试”起兵,麾下亲族兵力多为郡国之兵,才会有罢郡国材官之诏令。
若无朝廷诏令不宜会武操演,不过涿郡地处幽州之地,冬日时有鲜卑乌丸劫掠,令百姓聚族私下操演即可。”
刘昕听到这里忍不住偷偷笑了。
候太守看似没有答应,却又没有禁止百姓演武。
就跟后世对一些条文的解读,原则上不允许一个道理。
原则上不允许用渠盟的名义聚集青壮演武,却没有禁止大户巨室和百姓们自己操演族人部曲。
这里面可供操作的空间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