缑氏山在洛阳东南八十里左右。
渡河之后告别甄逸,一行人直接往缑氏山而去。
越是接近缑氏山,涿郡众人对接下来与卢植的见面越发期待。
能拜海内大儒卢植为师,若非有涿郡乡亲这个身份,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卢植的学堂位于缑氏山山腰,远远看去是一片简朴屋舍,场院倒是宽敞。
刘昕、刘备、公孙瓒等人将随从、车马全都留在缑氏山下。
众人整理衣衫之后,相视一笑,才郑重的一起结伴徒步上山。
还好这段时间刘昕跟着十三表兄练剑,倒是身体比之前强健许多。
一路紧跟着刘备的步伐,来到学堂大门外时,也是气喘吁吁额头冒汗。
“哈哈,涿郡诸位郎君终于来了,我等待多时矣!”
学堂门口茅庐中值守的,是一位卢植从涿郡带来的随从。
年约三十岁,看他穿着一身儒服,手掌却有老茧,显然也是习文练武的。
他见到刘备、刘昕等人格外热情,让众人先稍等片刻,连忙小跑着进去禀报。
却不料等了好一会之后,这名随从才满脸歉意的跑出来,拱手赔礼道:
“抱歉抱歉,主人规矩严格,跟诸位学子讲课之时,从不许我等以杂事烦扰他,故而在一旁等了片刻。
主人现已在厅堂等候,还请诸位跟我一起来,眨眼间跟随主人来洛阳五六年,乍闻乡音格外亲切呀。”
刘备态度和煦的拱手还礼道:“还要劳烦先生前面带路!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呀?”
“郎君们叫我卢二即可,称不上什么尊姓大名,不过是跟随主人身边一介随从罢了。”
当走近厅堂时,卢二脚步都轻缓许多。
他站在门外,拱手大声道:“主人,涿郡来的诸位少年乡亲都到齐了。”
随即室内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那就快快带他们进来吧。”
卢植这处厅堂是典型的汉人居所。
先用木头打造框架结构,又用土坯垒起,再用泥灰涂抹找平。
外面看似简陋,连屋顶都是铺设的茅草,走廊和室内都是木板铺就。
看木材纹理应该是榆木,精致却又不奢华,走起来很舒服。
木地板上也铺着宽大的芦席,没有织花纹理,倒是草垫比较精致。
刘昕、刘备等人在走廊外将鞋子袜子脱下,摆放整齐之后,一个个屏气凝神,小心的走进去。
在卢二的指点下,一个个坐在草垫上,抬头偷偷看向卢植。
卢植中等身高,面容削瘦,胡须并不长,表情也有些严肃,正伏在书案旁,皱眉思索着什么。
看到众人走进来坐好,刘昕感觉卢植眼光炯炯有神,似乎好好打量了自己一眼,又逐一扫视涿郡众人。
或许是许久未见涿郡乡亲,卢植严肃的脸上,难得挤出一丝笑意:
“诸位都是我涿郡乡人,一路远来辛苦了,卢二,去准备些茶汤来,也算是为诸位接风洗尘。
不要觉得此地条件简陋,更不要觉得离洛阳太远,唯有如此才能静下心来研究学问。
昔年我在马师门下求学,马师为考验学生心性,派出家中歌姬在旁极尽歌舞美色诱惑。
当初我诸多同窗只顾观看歌舞、美姬,多有耽搁了学问精进,以至于后来悔不当初。”
刘昕和许多人都知道,卢植当年前往马融家中求学的经历。
看来卢植的教学手段,跟马融完全不是一类的,要求更加严厉一些。
说到这里卢植表情忽然变的严肃起来:
“虽说诸位为我涿郡乡亲,我更要对你们严加管教,凡在我门下求学的学子,就必须遵守纪律。
学堂之中不许有任何家仆,最多有一位书童陪伴,更不许任何人带女子歌姬来此,违者一律驱逐。”
当即就有一同来的涿郡大户子弟疑问道:“卢师,我等将家仆、随从安置在山下缑氏县不知可否?”
卢师轻轻点点头,依旧表情严肃道:
“只要不带入学堂即可,其余不管将家仆、侍女安置到哪里,都随你们自己的心意。
另外我旬日只有休沐日才有一日时间前来讲学,平日里我会邀请一些同僚或者郎官来此讲学。
你们愿意好好进学的,就在学堂跟着好好读书,若有疑问也尽管请教我那些同僚、郎官。
若是不喜读书,只想混一个卢氏门生的名头,那明天就可以先回去了,我也承认他依然是我门生。”
卢植这番话说完一片寂静,谁敢没事就回涿郡?
涿郡多少年才出这么一个声名卓著的大儒,能拜入门下是多大的福气?
若是哪个家伙真的就此回家,只怕要被家中父母族人吊起来打。
见涿郡众人没有任何人有意见,卢植又继续道:“原本是计划年前办学,当时蒙受陛下信重委以重任,以至于耽搁了一些时日。
今年二月份才确定正式开学,故而紧急传书涿郡,你们又千里迢迢赶来,耽搁了一些进度。
平日里还需你们多多温习功课,学堂之中现在有两百多学生,多是洛阳、司州各郡县大户子弟。
你们不要以我涿郡乡人自居,也不要跟那些学生发生矛盾冲突,日后你们都是相互的臂助。”
见卢植终于说完了,刘昕、刘备连忙带头躬身道:
“我等已经记下了,多谢卢师提点,定会与那些同窗好好相处。”
一直到目送卢植离开缑氏山,在卢二护卫下乘马车返回洛阳,刘昕、刘备、刘德然三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卢植不是很重视楼桑刘氏么?这就走了?
本以为刚才的集体见面之后,卢植还会私下召见自己三人详谈一番。
然而没想到卢植跟大家见了一面,就这么匆匆离开了!
楼桑刘氏子弟,跟涿郡众大户子弟一样,没有得到卢植丝毫的特殊关照。
刘昕带着失望的情绪,和刘备、刘德然等人来到分配好的宿舍。
长六米,宽三米多的房间内,两侧各自摆了两张小床,刘昕、刘备、刘德然、公孙瓒四人就住这个房间。
看着简陋的房间,还有四张并列的小床,刘昕不由轻轻摇头。
没想到穿越到一千八百年前的大汉,居然也要住四人间的学生宿舍。
罢了罢了,反正自己来缑氏山,也不是完全为了读书的,何况卢植也没打算老老实实的教学生。
就在涿郡众人私下议论今日会面时,前往洛阳的马车上。
卢二颇为不解道:“主人,之前你不是颇为看重那刘备、刘昕、公孙瓒么?为何今日我看你对他们三人不假颜色?
主人来洛阳六年时间,困囿于身边缺乏人手,如今涿郡来了这么多青年俊杰,不应该好好拉拢一番,培养师生之情么?”
“唉——”
卢植轻轻谈了口气,声音平静道,
“就是因为他们太优秀了,我有点担心啊!
之前刘备、公孙瓒二人以勇武之名,于洛阳尽人皆知二人知兵。
这回他们来洛阳路上,先是刘德然作《悯农》,后有刘备作《侠客行》。
楼桑子弟有勇有谋,还有那位刘昕,看似年幼却甘愿居于幕后筹谋一切,多智近于妖。
这么四个人相互搭配组合,才华勇武皆有可观,却不知他们心性如何。”
卢二恍然道:“原来主人是准备多多观察一段时间,再准备收徒,倒也是稳妥之举。
只是主人速度还要快一些,这么优秀的少年俊杰,谁不是见猎心喜?可别被别人抢了先收去当徒弟!”
提起这个,卢植自信满满道:
“如今他们已是卢氏门生,放眼大汉天下,还有谁会不计名声,来跟我抢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