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百零三章 你死我活的斗争(1 / 1)抽象派作者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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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之内,光影错落,不知何时,陆云逸悄然退去,

唯余沐英一人孤零零地占据正堂。

钻进来的阳光一点点黯淡,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在空旷的大堂地面上缓缓舞动,更添几分深沉。

沐英端坐于雕花梨木椅上,背影挺拔,手中茶杯轻轻晃动,细碎的波纹在茶水表面荡漾。

他的面容沉浸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

眉头微蹙,眼神深邃。

正堂内静得只能听见茶水落入杯底的细微声响,以及沐英那不自觉间加重的呼吸。

不知何时,轻微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后堂的门帘轻轻晃动,身穿华服的冯氏缓步而出,身影在微光映照下更显雍容华贵,

她静静坐在沐英一旁,面容温婉中带着关切,轻声问道:

“如何?”

沐英仍旧端坐在椅上,眉头紧锁,如同两座难以逾越的山峰,脸上沉思未减分毫。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抬手,指尖在茶杯边缘摩挲,发出细微声响。

等了许久,冯氏脸上的关切逐渐转为焦急,

她轻轻咬了咬唇,眉宇间不自觉地皱起了一道浅浅纹路。

她轻轻推了推沐英,声音里带上嗔怪:

“你这死人,说话啊,在家里还摆官威。”

沐英脸上闪过不悦,随意地将手一挥:

“别吵,我在想。”

“还想什么啊,云逸都去与婷儿谈情说爱了,

这时候你再说人家不行,婷儿怕是要揪你的胡子。”

冯氏脸上出现几分愠怒,气鼓鼓地拿起沐英的茶杯,就这么喝了起来。

直到此时,沐英凝重的脸庞才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复杂,还有一丝丝无奈。

“云逸是少有的青年俊杰,我只是有些拿不准。”

冯氏一愣,眉眼中带上一丝丝疑惑,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

“还有你拿不准的人?”

沐英露出苦笑:“人心隔肚皮,又怎么能尽数看得准。”

“云逸年轻,年不过十九,但心思深沉。

今日他所说之话可谓是石破天惊,高屋建瓴,

此番言语,朝堂上的一些大员都无法体悟。”

“什么话?”冯氏脸色凝重下来,目光凝视,出言发问。

“不要问了,此等话语不能传出去,若是传出去了,你我都有祸端。”

此话一出,冯氏顿时瞪大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凛然:

“他要谋反?”

“谁谋反会与我说?”

“也是..”

沐英这么被他一打岔,凝重的心绪顿时被毁坏一空,发出一声叹息:

“他还是决定去北平行都司。

只是,他所说之话,若是换作旁人,我定然相信,但他所说,我倒是有些狐疑。”

“狐疑什么啊,云逸是边民出身,盼着过好日子还错了?还是忠于朝廷错了?

有太子殿下与蓝玉庇护,这事他不去干,还有谁能去干?

真到了大事上,还得靠自己人,

有此觉悟,旁人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还怀疑上了。”

冯氏将茶杯放下,将手在腰腹一揣,有些生气,而后她又开口说道:

“家世清白,人又能干,打仗又厉害,

如此好女婿你若是不抢,就让旁人抢走了,也就是蓝玉没有女儿,要不然哪轮得到你。”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沐英有些气急,从她手里抢过茶杯,想要喝上一口,

却发现里面一干二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一旁的冯氏轻轻伸出手,没好气地说道:

“拿来。”

“干什么?”

“倒茶!”

冯氏站了起来,气鼓鼓地抢过茶杯,快步走到一侧,

将茶水满上,还伸出手试了试温度。

“给。”

沐英拿过茶杯,没有去饮,而是淡淡开口:

“其实我心中也只是怀疑,坏就坏在他能打仗上。”

“此话怎讲?”冯氏露出疑惑。

沐英脸色凝重,沉声开口:

“他说自己行的是剑走偏锋之道,屡屡冒险,

但我看啊..他的所作所为,看似危险,实则尽在掌控,

走的也不是什么兵出险招,而是细致入微,治军从严的路子。

想要做到此等事,对于人心以及战场的把控要十分得体到位,

否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如此之人,心思会差吗?

我是怕他察觉到了陛下的用意,故意做给咱们看呢。”

“到底是什么事?”

冯氏此刻满脸疑惑,明媚的眸子波光流转。

“此事就算是我也只是猜测,

父亲到底如何想,谁也不知道,

在事情未有定论之前,夫人,我不能告诉你。”

这么一说,冯氏也郑重起来,思虑片刻,道:

“君子论迹不论心,只要他与楚婷好好过日子,不就行了?想那么多作甚?”

“你啊,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婷儿,我本意是想给她找一个寻常人家,

不论是指挥使还是都司佥事都可,

有些才干,但也别太能折腾,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云逸倒是极好,但处处都透露着雄心壮志,

人太能干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稍有不慎就要一脚踏空,万劫不复,

如今朝堂上又斗成了这副样子,

前些日子京城来信,蓝玉与赵庸他们闹得不可开交,

事情起因就是陆云逸与俞通渊的恩怨,这让我怎么能放得下心啊。”

冯氏听闻此言也面露震惊:“他们不怕蓝玉与太子殿下?”

沐英缓缓摇头,眼中生出了一些阴霾:

“朝堂斗争哪有退缩一说,都是你死我活,没有折中之法,

怕就不斗了吗?

蓝玉背后有太子,赵庸他们背后就没有人了吗?

云逸与楚婷结亲自然是好事,

俞通渊赵庸一干人还有他们背后的人,我不会怕,

若是他们想要用什么手段,咱们一并承下便是。”

此话一出,一股雄踞西南谁与争锋的气势油然而生。

沐英脸上也带着一些冷冽,虽然身穿常服,带着掌控西南兵马的威严。

但很快,他便露出几分担忧:

“我是怕,日后云逸出了什么事,你我保还是不保?

不保,婷儿会伤心难过,保,会让父亲难做。

朝廷争斗到了何等地步,你我远在西南,怎么看得清楚?”

冯氏抿了抿嘴,释然着问道:

“要不...我给叔父写一封信,问问他的看法?”

沐英摆了摆手:

“宋国公已经躲了起来,你还要去添乱,妇道人家!”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不嫁了?”冯氏挺直腰杆,怒目而视。

沐英单手扶额,面露无奈: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怎么能不嫁?”

“那不就成了,我去找大和尚看日子。”冯氏脸上绽放出笑脸。

“看什么日子,本侯说三日后是黄道吉日,他还能说不宜婚嫁?”

冯氏瞥了他一眼,嘴里嘀咕:

“总要走个流程,要不然太随便了。”

说完,正堂内便又剩下了沐英一人,气氛重新变得凝重。

......

沐府后院,陆云逸此刻正与沐楚婷一起坐在凉亭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沐楚婷侧着头打量着陆公子,发现他脸上带着阴霾,似是心事重重,

就连回答的话也有一些心不在焉,前言不搭后语。

“陆公子,是有什么心事?”

顿了片刻,陆云逸才将眸子投过去,露出几分歉意:

“还请沐姑娘莫怪,陆某有些走神了。”

沐楚婷并没有见怪,反而抿嘴一笑,视线轻柔:

“若是陆公子有烦心事,也可以与楚婷说道一二,

书上说,若是心绪烦闷,将事情说出来就会有所缓解。”

“陆公子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已是军中举足轻重的将领,有些烦心事也是应该的,不必太过在意。”

陆云逸笑了笑,心绪紊乱,

虽然在与老丈人的攻防中占据了一些优势,

但他先前与沐英所说,是在获得了女婿身份后的赌,

赌今上与太子早就看到了北方弊病,有了迁都的想法。

赌沐英作为今上养子,与天家一条心。

现在看来,结局不好也不坏。

陆云逸转动脑袋,打量着坐在一旁的沐楚婷,

她白皙的脸颊上带着明媚,眼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欣喜。

察觉到他的注视,沐楚婷多了几分闪躲,声音也不再清冷:

“陆公子...这样看小女子作甚。”

“自然是好看。”

沐楚婷抿了抿嘴,将脑袋轻轻低下,脸上飞快涌现出红霞,小声嘀咕了一句:

“登徒子。”

不知为何,二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了一些。

陆云逸笑了笑,轻声开口:

“陆姑娘,陆某在西线战事中将火器对敌当成了重要的破敌手段。

不论是攻破金齿卫,还是金齿卫中清缴,都起了莫大的作用,

只要数量足够,仅凭火器方阵就能改变一场战事的走向,

本来陆某已经着手准备此事。

但没承想,事发突然,被调回昆明城驻防,

你我的赌斗,想来也是无疾而终了。”

陆云逸声音平和,从桌上拿起茶壶,依次给二人的身前的茶杯斟满,面露可惜。

沐楚婷脸颊一红,小声呢喃:

“陆公子说笑了,楚婷本就要嫁给陆公子,

赌斗一事不过是你我之间的玩乐罢了。

现在陆公子下了如今珍贵的聘礼,楚婷现在想不嫁,父亲都不会同意了。”

说着,沐楚婷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向桌上的那本大理国古籍,

其上就有关于《大理国梵像卷》的记载,

《大理国梵象卷》在她心中已经被尽力拔高,但看过古籍之后,还是有所低估。

它已经是大明西南能拿出来的最贵重的聘礼。

越想,沐楚婷的脸颊愈发红润,

此等聘礼毫无疑问表明了陆公子的心意,

这让她心中窃喜,如同涌出清泉一般甘甜。

陆云逸想了想,开口道:

“真正的聘礼自然不能只有一幅字画,

金银珠宝、绸缎布匹自然是都要有的,

恰好此行有不少缴获,陆某已经命军卒们在整理了,到时整理完全就会送来。”

“缴获?”沐楚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压低声音说道:

“陆公子,你我相识乃天注定,

这等凡俗之物没有也无妨,军中规矩还是莫要因为楚婷而破坏。”

陆云逸笑了起来,沉声道:

“是陆某说习惯了,缴获自然是不能挪动,

就算是要挪也只能花在军中,不能办私事,

如今这些钱财乃是同《大理国梵像卷》一同找到,该给的。”

说完,陆云逸便将在京城挪用缴获为军卒采买食物的事说了出来,

听得沐楚婷小嘴微张,眼中波光流转,笑意吟吟。

“像陆公子这般为军卒着想的将领倒是难得一见,陛下也生出了爱才之心。”

“到了如今位置,钱财之物与我来说并没有多么在乎,

就算是再不济,也能靠俸禄过活。

倒是一些军卒,他们家中父母大多是乱世人,

一辈子没有享过福,甚至吃饱饭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他们的儿子在陆某军中,我自然要照顾好,

多给他们发一些银钱,让其带回家中,使得妻儿老小都过上好日子。

此等事,就算是陛下听了,也不会怪罪。”

沐楚婷眼眸微微瞪大,有些吃惊:

“陆公子爱兵如子,也难怪能打赢那么多战事。”

陆云逸的眸子抬起,盯着沐楚婷的眼眸,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

一缕缕薄红自沐楚婷脸颊爬起,而后一点点蔓延,

飞速抵达了脖颈以及耳垂,眼中欣喜已经不加掩饰。

大概是陆云逸的眼神让她有些受不了,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陆云逸身后,缓缓开口:

“陆公子行军定是一番劳累,

楚婷恰好在这些日子学了一些揉捏之法,不如...陆公子来感受一二。”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经细若蚊吟。

陆云逸有些诧异,转了转脖子,

感受到肩膀以及脖子上的滞涩,便笑了起来:

“有劳沐姑娘了。”

“嗯.....”

于是,沐楚婷便站在陆云逸身后,

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掌,放置于脖颈之间,为他轻轻揉捏。

此等场景让躲在不远处的下人都张大了嘴巴,

未过门的娘子相互见面已经是大忌讳了,现在...怎么还伺候上了。

小红呆呆地定在原地,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跟随小姐不知多少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姐如此主动。

....

“陆公子,娘亲今日会去宝华寺,请主持看一番良辰吉日,

你我好早日完婚...希望,这良辰吉日近一些。”

沐楚婷声音轻柔,越说脸颊越红,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陆云逸感受着揉捏,只觉得一阵轻松:

“沐姑娘放心,岳母大人说什么日子,什么日子便是良辰吉日。”

沐楚婷一愣,旋即明白了话语中的意思,不由得抿嘴一笑,

“此言极是,宝华寺乃父亲修建,自然是府上说什么,住持便应什么。”

似是觉得说这件事不妥,沐楚婷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事情:

“陆公子可曾听说演武堂?”

陆云逸此刻已经将眼睛闭上,声音轻缓:

“自然听过,听说与武学相似,

一些军中宿将有时会去授课,给年轻人传授战法。”

沐楚婷眼眸波光流转,嘴角勾起,露出几分俏皮:

“陆公子可愿去授课?”

“我?”

陆云逸睁开眼睛,面露诧异:

“陆某如此年轻,若是去授课,倒是有些不伦不类。”

“军中达者为先,陆公子已经取得了旁人无法企及的成就,自然是长者。”

沐楚婷手掌滑到了肩膀上,一边揉捏一边说:

“麓川使臣一直在昆明逗留,想要通过斡旋将景东收入囊中,

对于战事,那使臣有些看不真切,觉得能打赢咱们大明。”

“还有此等事?还真是自不量力啊,莫不是被那些外族人蛊惑了脑袋?”

陆云逸想到了麓川军中的三哥,二人似乎都有自不量力的习惯。

沐楚婷莞尔一笑,继续开口:

“爹爹前些日子想要通过演武堂的授课让其知难而退,

可那麓川使臣也是擅长诡辩之辈,几次针锋相对,倒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此事也就作罢,但楚婷觉得,陆云逸就极好,

在对敌麓川中有功勋在身,对于军中诸多事也极为了解,比那些叔叔伯伯要聪明许多。”

陆云逸眨了眨眼睛:

“沐小姐是在为岳父大人做说客?”

沐楚婷脸颊一红:“怎么会呢。”

她脸上有几分纠结,明媚的眸子中闪过犹豫,贝齿轻咬红唇,轻声开口:

“是城中有些人对陆公子出言不逊,

认为陆公子所取成就乃拾人牙慧,偶然所得,

楚婷听了气愤不已,

这才想着让陆公子杀杀他们的锐气,也省得城中一些人不知天高地厚。”

说着,沐楚婷声音低了一些,心扑腾扑腾直跳,声音也变得微不可察:

“贬低了夫君...”

“什么?”陆云逸猛地愣住,回头看来。

沐楚婷眼中刹那间充满了慌乱,“没...没什么。”

陆云逸畅快大笑,心中阴霾舒缓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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