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遥刚跌入谷底的心又爬了出来。
“我该怎么做?”
“首先,从学会接受死亡开始。”
松枝淳拉开窗帘,让世田谷的夜晚渗透进室内。
“不可能!”少女立刻反驳他,“我是不会看着姑姑死的!就算花光望月家的家底,我也会让她活下去!”
教学的第一步就遇到了难题,松枝老师只能选择叹气。
到底该怎么让依赖成瘾的少女成为自己的英雄,这是个困难的问题。但是为了脱离望月家这个日渐沉重的漩涡,他必须想办法去解决。
系统真是废物,就不能让望月遥爆发一下小宇宙,或者觉醒什么能力把姑姑治好吗?
松枝淳在讲台上走神了。
“松枝同学。”身边的户松友花提醒了他。
“啊,抱歉。继续商量球类大赛的名单吧,还有哪几个项目没定下来的?”
羽丘高是将体育祭和球类大赛分开办的,体育祭在六七月份,球类大赛在九月,不然体育祭的活动就过于多了。
“还有女子羽毛球和男子网球。”
男子网球就让须山去,他天天在体育课吹嘘自己的杀人网球,参加个球类大赛肯定没问题吧。
女子羽毛球......松枝淳回忆以前上课是谁经常在羽毛球场,他看了眼左手边的女生。
是户松友花来着。
少女的眼神里又带着点期待看向了他,台下的同学们都在等他开口。
“水岛同学之前羽毛球打得还不错吧,要考虑参加吗?”
“我吗?”水岛未弥指向自己,松枝淳点点头。羽毛球是两个人的游戏,一定有人陪着户松友花打球的。
“......好吧。”
协调各参赛人员的出场时间时,户松友花没有再说一句话。
午休时间,松枝淳叫住了走出教室的望月遥,两个班的人都偷偷看着他们。
最近松枝淳跟望月遥接触很多,无论是一班还是二班的人都看在眼里,要是偷偷摸摸地去找她,可能更引人误会。
“去哪里?”
少女看着男生宽阔的双肩,跟着他在人群里穿梭,两人像是叛逆的鱼,在涌向食堂的河流里逆流而上。
他们一直走到校门口附近的围墙边,松枝淳停下来回头看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少女迟疑了一秒,想要点头,但是又想起来当初两人说好了,在彼此面前不说假话的。
“把嘴张开。”
望月遥张开小嘴,松枝淳可以看见洁白整齐的牙齿以及中央湿漉漉的小舌,粉嫩鲜红的口腔内壁不安地蠕动着。
“没有好好刷牙哦,牙齿上还有残渣。”他毫不留情地嘲笑少女。
“怎么可能!”望月遥急了,“我都没吃早饭!”
“多久没吃早餐了?”松枝淳突然问。
“......记不得了,反正不想吃,没胃口。”少女小声说。
不太妙啊,已经有些厌食了。
“最近午饭都吃了什么?”
“面包牛奶。”
松枝淳拿出手机发消息,然后就在围墙边等了起来。
“我们现在在等什么?”
“等你的午饭来咯。”
两人的对话像是小学生一样幼稚又没营养,仿佛树上多余的叶片,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迈入秋季,阳光已经不再像一个月前那样带着催人的热力,只让人觉得天气晴朗,和风煦煦。
望月遥和松枝淳站在墙边的银杏树下,它的叶子还是嫩而亮的绿色,至少要一个月后才会化身成落满东京的金黄之雨。
少女看着靠在树干上的松枝淳,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在他的脸上投下一小片细碎的金色,少年的眼眸微微低垂,像是困倦的树之精灵。
她感觉自己加速得越来越快的时间忽然又慢了下来。
电动车的声音在围墙另一边响起,戴着帽子的中年大叔停下车,隔着围墙向树下的松枝淳挥手。
“谢谢老板!”少女没有听懂松枝淳的话,因为他是用中文说的,她只能看到大叔的外套背后写着“中华料理店”。
松枝淳接过男人递来的袋子,在少女的面前晃了晃。
“这是我的午饭?”
“我也要吃的。”
西装男人已经在草坪上铺好了野餐垫,松枝淳打开袋子,一盒糖醋里脊,一盒炒生菜,两盒米饭。鲜亮的红,清爽的绿,质朴的白。
“换换口味吧,不需要你吃完,想吃多少吃多少。”
松枝淳不知道少女喜欢吃什么,但是酸甜口的瘦肉,清口的蔬菜,一般都不会犯错。
望月遥夹起一块糖醋里脊,试探性地放进嘴里,味道意外的不错。
“这个,是用天妇罗做的吗?”她用筷子戳了戳碗里里脊的金黄外壳。
“......以后这种话不要在中华料理店里说。”
少女吃得不算多,她自己知道,这已经超出她这段时间的食量很多了。
吃完午饭后,有人送来了乌龙茶,望月遥小口小口地喝着,看着眼前的男生。
“别看我,以后想吃的话就自己去吃,又不是小学生了,还需要老师带你去吗?”
“我都听你的话来上课了......”少女有点委屈。
松枝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把你的错误思想给我打住,你不是为了我来上课的,也不是为了你姑姑来上课的。”
“作为未成年人,接受社会化的教育是你本来就该做的事。”
“你待在姑姑身边,对于她的病情实际上没有任何帮助。这样度过的无意义时间反而会助长你的焦虑心理。”
“这也是为什么你最近表现得像个巨婴。”
望月遥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她会听进去跟有没有道理没有关系,只是因为说话的人是松枝淳而已。
“所以你必须来上学,不仅如此,你还要积极地参与学校里的活动。”
“把那些交易、谈判的事丢给你的手下去做,你不是专业人士,亲力亲为也不会有更好的效果。”
“去参加球类大赛吧,你的网球不是打得挺好吗?”
少女抬头看着他。
“姑姑醒来时,肯定不会想看见床边以泪洗面的你,不如这么告诉她——”
“你醒得实在是太晚了,我的网球都已经称霸羽丘了!”
望月遥已经想象到了女人没能亲眼目睹侄女夺冠的惋惜表情。
“等你能做到心中记挂着姑姑的同时,依然能好好吃饭、早睡早起、健康生活的时候,再来问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如果做不到就别来找我。”
松枝淳想,这是阻止望月遥玉玉的第一步,话疗的效果也是有时效的,趁着这段时间,他要好好思考如何让少女学会接受死亡。
虽然嘴上说得很好听,但他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
“那我可以来找你报告情况吗?”少女怯怯地问。
“上课时间禁止!”
“别看啦,友花,没什么好看的。”走廊尽头的阳台,水岛未弥伸手挡住户松友花的视线。
“......嗯”少女转过身,努力不去在意远处银杏树下的身影。她并不能看清两人的脸,但是心脏却条件反射般痛得缩了起来。
所以,只有她被抛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