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晟知道弹珠的影响很大，但是没想到这么夸张。

十点开门。

九点多门口就已经排起了一个长长的队伍。

“其实也不是。”

“他们这么早来排队，主要是抢机器。”

抢机器？

苏晟更不能理解了：“机器还得抢？”

孙月也不明白：“是里面的机器很少吗？”

“不是不是。”殷晓龙连忙否认，并且继续向两人解释。

“他们每个店的机器上都有编号和特征码。”

“然后每一台机器的输赢走势数据，都会同步到他们自家的APP上。”

“但凡发现有一台机器输的比较多，然后第二天大家就会来哄抢这台机器，因为这样赢的概率就大一些，相当于加了一层Buff。”

这么一说苏晟就懂了。

但他还是有一点不明白：“那在某个机子上输了太多，第二天还想在那台机子上玩的人呢？”

“这个一般会优先保存，不会被哄抢使用权的，但那个人第二天就得来，否则第三天就开放给其他人了。”

“大部分情况是这样的，但总有人再也借不到钱，从此被迫退圈的。”

苏晟仔细一想有点细思极恐。

妈呀，这不相互啃肉吗？

今天他吃了他，后天他又吃了他。

大家都很明白这一点，但就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而且，既然app能够联网随时监控输赢状况呈现给玩家，那不就更说明了这些机器可以后台操作调整吗？

只要主家想让你输，他们就永远赢不了。

都已经摆在明面上的事儿了。

其实这个时候，就需要官方强权介入了。

在全面禁止的同时，找出其他领域的良心替代品进行过渡。

这也是苏晟等人来到这里的原因。

三人就这么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队伍排的越来越长。

苏晟观察到，其实这些店铺是很懂得操控人心的。

从排队开始就开始操控人的心理了。

后面肯定有专业的团队运营指导，不然也不可能开六七十年。

虽然九州也有一些小吃店也打着百年老字号的字样，但苏晟从来都是不信的。

但殷晓龙说这店开了六七十年，那苏晟是信的。

因为它真的开了六七十年。

除了荼毒青少年，大肆敛财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孙月的表情越来越复杂。

她毕竟还是个中文这种大系毕业的女孩子，身上多少带点文艺气息。

但是当她看到队伍里越来越多衣品很好，穿着潮流，而且发型很飘逸帅气的大帅哥以后……

一下子就对那些日系男孩祛魅了。

为什么啊。

他们长那么帅。

怎么还碰这种东西！

可惜了。

他们帅的各有特点，但最后的结果其实都是一样的……

唉。

孙月狠狠地共情了，她甚至想冲到队伍面前怒骂那些帅哥。

苏晟浏览小邓给他收集的信息的时候，其实发现了自己的一个错误。

那就是樱花岛对赌博是严令禁止的，刑法里面明确的有这一条。

但这些店铺还是光明正大的开在大街上。

苏晟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运作的。

“苏总，你看到马路对边的礼品店了吗？就是我们来的时候路过的那家。”

嗯？

苏晟好像有点印象，刚刚下车的时候确实看到了一个礼品店。

“他们拿钱去大店买弹珠，然后如果赢了很多弹珠，或者说筹码，是不可以换现金的，只能换成礼品。”

“然后他们会拿着刚刚兑换的礼品，走到马路对面的小礼品店，然后给他们回收从而换取现金。”

苏晟：……

“就这，没了？”

“没了。”

苏晟还以为他们运作方式会更加隐秘，但这不就是增加了一层防火墙吗？

而且这层防火墙还是纸糊的。

完完全全是为了规避法律搞出来的东西。

“你们待会有安排吗？”苏晟询问，“没事儿的话咱们过去看看？”

啊？

两人惊讶了一下。

苏晟该不会产生了兴趣吧……

这东西可碰不得啊！

一开始大家都是这样接触到的，他们可不敢带苏晟过去。

“你们看你俩的表情，想什么呢？”

“我还会上瘾吗？”

“我就是过去了解一下，收集信息，对咱们两天后的谈判会很有用。”

了解的越多，后面谈判的筹码也就越多。

苏晟需要对于问题的严重性，以及信息的准确性进行一个判断和确认。

两人认可苏晟的说法。

苏晟应该不会上瘾的吧。

作为一个卓越出色的游戏制作人，他不知道制作了多少让人“上瘾”的游戏。

这点心理原理还搞不懂并且沉迷其中的话，那他就不是那个苏晟了。

“还是苏总想的周全，眼光看的长远。”

多收集信息不是坏事，能拿在桌上的筹码越多，对他们越有利。

“苏总，我忘了个事儿，他们好像不是特别欢迎外国人。”

“没事儿，待会咱们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个口罩戴上不就行了，你会日语吗？”

“会几句日常用的。”

“够用就行。”

吃过早饭。

三人便来到旁边的711便利店。

殷晓龙操着一口二把刀日语跟店员进行交流。

店员甚至都没听懂。

最后殷晓龙不得不转用英文，并且加上肢体语言，这才让店员听懂了。

“this，three，please。”

苏晟和孙月要被殷晓龙给笑死了我

怎么英文都出来了。

难道不会用日语说“口罩”。

走出便利店，三人直奔弹珠店。

“诶，你等下再戴。”苏晟拦住要戴口罩的殷晓龙。

“嗯？”

“我和孙月先戴上，你等进了店里面再戴。”

“怎么说，有什么说法吗？”

“他不是不欢迎外国人吗？你长得跟他们有点像，所以咱们先蒙混进去以后，你再戴上。”

殷晓龙听明白了。

虚虚实实。

瞒天过海。

但是！

苏晟竟然说他长得像岛国人？

这这这……

苏晟的方法还真有用，殷晓龙没戴口罩强装镇定，然后跟店员结结巴巴的交流。

店员也没起疑，因为大多数樱花人都是结巴。

哦不对，不够严谨。

应该说是社恐比较多，所以说话结巴，不是先天结巴。

经过简单的对话，殷晓龙付钱，店员给换了十万日元的弹珠。

满满地盛了好几个框。

殷晓龙还真的想让店员把他给拦住。

这样就能证明他长得不像樱花人了。

结果这么顺利就给他放进去了？

这不就侧面佐证了苏晟说的是真的？

太生草了。

妈的。

有那么像吗？

这个店员是特么瞎子，看不出老子是五星正红旗？胳膊上可是带梅花形状的疫苗标记的。

走到里面以后，嘈杂的环境音刚好能压住三人的对话。

刚刚孙月和苏晟都没敢吱声。

“殷总，他们刚刚说啥？”

“他们问我们是不是第一次来，我说是第一次，然后他给我说不可以拍摄什么什么的。”

殷晓龙还不忘给自己找补一句：“苏总其实他们好像看出来我们是外国人了。”

“啊这样吗？”苏晟只是心里笑笑，倒也没揭穿殷晓龙的找补。

他刚刚那话虽说有开玩笑的成分，但多少带点‘攻击性’。

“我跟你开玩笑呢，你长得一点都不像樱花人。”

殷晓龙听了这话，心里反而美滋滋的。

他就知道他长得不像。

三人端着弹珠在店里逛着。

苏晟发现，店铺里的机器玩法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全都是有主题的。

比如说以某某动漫为主题，某某角色为大奖，其他的小奖就是配角。

还有各式各样的卡通主题。

苏晟下意识的感觉到，这些人是真的太懂赌狗的心了。

如果像是欧美那种正儿八经的场子，就是水果、数字，因为那边是合规合法的。

大家是知道这里赌博，但就是想尝试一下找找刺激，主家可能会提供更多的那种环境和味道。

但樱花岛这里不同。

他们利用这些可爱的动漫人物和卡通角色，把“赌博”包装成了一种游戏。

在心理层面上就告诉人们，这只是游戏，不是赌博。

这种心理暗示是非常有用的，并且还可以用这种主题吸引到更多的年轻人。

苏晟在一款古风机器面前停住了脚步，身后的殷晓龙和孙月也随之停了下来。

“卧槽，苏总，这个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孙月立刻在旁边补充：“好像是《三国杀》主题啊？”

孙月眼睛很尖，立马就指出：“好像还不是模仿，是直接拿的游戏原画。”

殷晓龙也看出来了：“还真是，你看那个关羽，好像就是水墨版本的。”

“你俩帮我把风，我拍个照。”

苏晟偷偷拿出手机，咔咔咔拍下了这台机子。

三人粗略的统计了一下，像这样的机子还有一百多台，而且都有人在玩。

苏晟干脆也不拍照了，到后面直接开始偷偷录视频。

收集完照片和视频，三人最终坐到两台空闲的三国主题机器面前。

“苏总，这绝对是侵权，到时候您可以拿做视频证据当做筹码谈。”

“有官方监督的情况下，起诉应该会很快，起码能拿到一大笔赔偿！”

苏晟是真没想到，在这儿竟然被抄袭了。

这已经不是抄袭了，是完完全全的复制粘贴。

苏晟不但要让他们赔钱，而且还得把这些机器全都召回。

要么销毁，要么更换别的主题。

这不单单是版权的事儿。

苏晟非常痛恶赌博，他不想自家的游戏和赌博扯上任何关系。

至此。

苏晟手上已经拿到了一枚重要筹码。

虽然不是他们想找的那种意义上的筹码，但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除此之外。

苏晟还拿到一个信息，也印证了小邓资料信息上的准确性。

那就是，三国题材在樱花岛很受欢迎，有相当一大批的受众。

这一百多台三国主题的机器仅剩下两台，也就是他们现在坐的这两台。

这些机器比起其他动漫主题的机器，无论是屏幕还是按钮都要新。

很明显是刚刚出厂的。

数量有一百多台，比起其他的几千台，要少很多。

苏晟猜测很有可能还在试验阶段，如果这种主题喜欢的人多，那就再做一批到线下铺开。

捏吗。

这些背后得利者还在与时俱进，迎合年轻人的审美和喜好。

这谁顶得住啊？

店铺能开六七十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是走错了道。

苏晟觉得这还是樱花岛这种发达国家，要是放在国民素质较低的发展中国家，可能这店里的几千台机子都不够用。

九点多排队？

八点就来排队了！

三人在店铺里待了大概一两个小时，基本上就把店铺里的东西给摸清了。

最后苏晟嫌弹珠碰撞的声音很吵，三人就又退了出去，带着弹珠来到对面礼品店。

10万日元的弹珠，玩了一俩小时，最后在礼品店用专业快速数弹珠的机器一查，三人只剩下四万六，连一半都不到了。

退完弹珠已经到饭点儿了，三人便去了附近的一家料理店吃午饭。

饭桌上。

孙月提出了一个听起来比较愚蠢的问题。

“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会赌博呢？”

苏晟脱口而答：“诶呀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做生意讲究的是供求。”

殷晓龙：？？？

孙月：？？？

苏晟见他们满脸问号，他自己也满脸问号：？？？

“《门徒》的台词啊，你俩没看过？”苏晟解释了一句，“这是个笑话，快给我笑。”

两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苏晟是在开玩笑。

不过玩笑经过解释，其实就没那么好笑了。

殷晓龙说出了他的看法：“这里社会等级森严，生活压力大，抑郁症和自杀多发，人们长期压抑，需要精神上的释放。”

“人们长期有这种需求，就有人做这种生意嘛。”

“赌博正好满足这一点，可以让人忘记除了那块屏幕以外的所有东西。”

“你们看，都到了饭点了，几乎没有走出来吃饭的，他们可以在机器面前玩一整天，甚至不用吃饭不用喝水。”

苏晟不禁夸赞起殷晓龙的眼力：“殷总看问题还是明白啊！”

“一句话就道破了背后的本质。”

殷晓龙不好意思的端起杯子喝饮料：“哪儿有，苏总有没有什么看法？”

“嗯……让我想想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