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所长等殡仪馆的车赶到，将尸体运走，便立刻回所里。

此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但因为辖区发现了尸体，大家都很自觉地没有离开。

李所长立刻召集大家开了个紧急会议，将相关工作安排下去。

按照韩局刚才的安排，他们需要对沿河的八个村展开排查，工作量还是很大的。

而林江镇派出所所有民辅警加起来也就十二个，其中还包括两名女辅警——当然，也可以看作是男辅警，没区别。

这种走访调查肯定需要用到车，派出所的车肯定是不够的。

好在大家都有私家车，虽然公车私用违规，但私车公用还是可以的，最多报点油费。

大伙儿刚走出门，李所长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一接通，就听到了闫明着急上火的声音。

“喂，所长，高哥高茂一个人跑山下去了。”

李所有点懵：“什么跑山下去了？”

闫明咽了口口水，稳定了一下心态，这才道：“是这样的，我们不是要沿河摸排嘛，到了地方后，高哥说他要沿着河边摸排。你也知道，河边很多地方连路都没有，就算有路，现在也荒废了。这黑灯瞎火的，太危险了。”

李所彻底呆住了。

沿河摸排=沿着河边摸排？

好像也没毛病。

没错，韩局确实说过对河道两侧展开排查，但他所说的河道两侧是一个范围，比如河道两边的主干道或者重要路口，主要查的是监控。

但你现在沿着河边走，是什么神仙理解？

“他走了多远了？”

“才刚下去，但速度很快，我现在也不知道他走了多远。”

“你瞎啊？他不是有手电吗？”李所都快要骂娘了。

“他没开呢。”

“……”李所有种智商被侮辱的感觉，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窗外，乌漆嘛黑的一片，啥也看不见，“你确定他没开手电筒？”

“嗯！”闫明很想说自己又不瞎，夜里开没开手电还看不出来吗？但他不敢。

李所不认为闫明敢骗他，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先在原地等着，我给韩局打电话。”

说完，他迅速挂断电话，找出韩局的手机拨了过去。

“韩局，我是李光远。”

“什么事？是不是有进展了？”电话中，韩局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李所长被噎了两秒，这才道：“不是！韩局，那高茂……咋就这么冲动呢？”

“哦？小高怎么了？”韩局不由得一愣。

小高冲动？确实有点，比如上次7.26涉毒大案抓人，他一个人就冲出去了。

但稳也是够稳，一脚过去就把嫌疑人给废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他要一个人沿着河展开排查。”

“对呀，我之前不就是这样安排的嘛。”

“韩局，他是沿着河边！河边！没有路的河边，山林里。”

“啥？”韩局也很惊讶，但他并没有李所长那样慌。

对于高茂，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无理由信任起来，前几天7.26收网，他不也一个人在山林里钻嘛，问题不大。

“你也别着急，小高那小伙子，身手好着呢，不会有危险的。”

李所长急不可耐地道：“韩局，什么叫不会有危险啊？你是不知道那地方的地形，那河道两岸的山很陡峭，到处都是悬崖峭壁，虽然不高，可下面全是乱石堆，哪怕只有几丈，真要摔下去也肯定没命。”

韩局一听也不由得担心起来，道：“那我给他打电话！”

“好！好！”李所长连声说道。

不管韩局能不能将高茂给叫上来，他至少汇报了，真要出了事，他的责任也会轻很多。

待韩局挂了电话后，李所长还是有些坐立不安，于是又给闫明打了电话过去。

“闫明，你喊两嗓子，看人还在不在？”

“好！”闫明应了一声，立刻拉开嗓门喊了两声高茂。

然后闫明竟有些惊喜地道：“所长，在呢！还在回应我，不过有点远了，至少两百米。”

“那你倒是叫他回来啊！”李所长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我叫了，他不回来！”

“那你不能去追啊？”

“所长，我两千多块钱的工资……”

“……”

闫明或许也觉得刚才那话有些不太对，立刻找补道：“不过我觉得高茂或许真的很厉害，应该没问题。”

“为什么？”李所长咬牙切齿地道。

闫明道：“他才下去不到五分钟，换做是一般人，哪怕是白天，五分钟也很难在山里移动两百米吧？说不定高哥能夜视呢。”

“……”李所长不知道高茂能不能夜视，但他觉得闫明前面那个观点很有道理。

正常人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自己一个正常人类，去关心一个非正常人类，这不是瞎操心吗？

正在这时，又一个电话拨了进来，上面显示着韩局的名字。

他习惯性地一划拉，便挂了闫明的电话。

“韩局，小高答应上来了吗？”

“这小子倔，不过也是有真能耐，就随他吧。你让你安排的辅警随时与他保持联系，有情况立刻汇报。”

李所长其实也猜到了结果，但现在听韩局这般云淡风轻地说出来，还是感觉有几分震撼。

这高茂，在领导心里的地位果真是不一般！

这时韩局已经挂了电话，李所长便又给闫明打了过去。

闫明此刻正忐忑呢，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得罪了领导，见电话打过来立马就接了。

待李所将韩局的要求转达之后，闫明自然是无条件地接受了。

只要不让他下去追，哪怕是让他与高茂保持24小时通话，他都愿意。

……

山林中，高茂略显狼狈。

为了彰显自己的不凡，以让同事们放心，他刚才可是用上了全力。

既要躲避到处缠绕攀援的荆棘藤蔓，又要观察地上的土石坑洞，可谓是手脚并用、眼观四路。

“LV2攀爬+1（8/100）。”

“LV2攀爬+1（9/100）。”

不错，只要难度够高，冲下坡也能获得熟练度。

回到下午发现尸体的地方，徐徐河风早已将臭味吹散。

但高茂脑子里还是不由得会浮现出那颗肿胀、乌黑、腐朽的脑袋。

配合着河风吹动山林的呜咽声，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甩了甩脑袋，把脑子里那些杂乱的想法抛到一边，开始沿着河边往上游走。

这时他已经打开了强光手电，一双眼睛如扫描仪一般扫视着岸边的痕迹。

对于那具尸体，因为那1点“尸检”熟练度的关系，他比别人看出的信息更多一些。

当然，肯定比不过方法医。

但方法医在没有确切把握的情况下肯定不能乱说，而自己的判断自己却可以利用。

比如，这具尸体，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七天。

七天，就这荒芜河边，基本上不会有人光顾。

也就是说，嫌疑人抛尸留下的痕迹，大概率不会被破坏。

沿着河岸走了一段，前面便出现了一段陡崖。

他的攀爬技能毕竟只是LV2，不可能从这光滑的石壁上爬过去。

但嫌疑人也肯定不可能爬到这光滑的崖壁上，高茂很从心地从上方绕了过去。

就这样一路上上下下，高茂一直沿着最靠近河边的路线前进。

沿途，大部分地方都是荒草、荆棘覆盖。

高茂因为下午的时候蹲守黎乐文，换了便衣，穿着短裤，哪怕后面去局里见张主任，也是同样的打扮。

傍晚那会儿从山上下来还没什么，速度慢，而且就那么点距离，那些荆棘留点心就避开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荆棘丛里钻多了也总会被刺扎……

咦？怎么会想到鬼？

高茂又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迅速快走几步，他的注意力又放在了周围的草丛、土石、树木之上。

……

栾城县殡仪馆，坐落于栾城县东郊的一座小山头上。

这殡仪馆很有些年头，几个烟囱都乌黑乌黑的，那灰尘扒拉下来都不知道能装多少盒了。

它不仅仅是一座正常的殡仪馆，还有一间解剖室。

一些发达城市，公安局自己就建有解剖室，主打的就是一个方便、自主。

但栾城这个小县城，财力不允许，只能与殡仪馆商量，建在了这里。

解剖室内，方太生正手持工具，剖开尸体的气管……

另外还有两名法医，都是借来的。

借法医这事儿，在公安局也是蛮常见的，毕竟鉴定报告需要多个法医签字才能出具，但实际上大部分县级公安局是没那么多法医的。

随着气管被打开、肺部被打开，三名法医抬起了头。

“尸体符合窒息死亡的特征。”

“肺里没水！”

“不是溺亡。”

“未发现其他致命伤。”

“……”

几人一合计，对这起案件已经大概有了底。

这时，方太生看向了摆在旁边的那一块鹅卵石。

一般来说，从尸表上无法判断出是他杀或者无其他证据支撑是他杀的非正常死亡尸体，除非征得家属同意，一般是不会进行尸体解剖的。

要不是这块鹅卵石，或许他们会选择先将尸体冻在殡仪馆，等确定了尸源信息，征求家属意见后再决定是否解剖。

这也是体现对人权的尊重。

但这，无疑会延误战机。

“还是得感谢小高！”

方太生拿起手机，找到了韩局的电话。

命案！

已经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