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局被高茂搞得脑子有些乱，连忙问道：“什么不对！”

高茂道：“石马村的人我还没有排查完！”

“谁？”

“王忠安的家人！”

韩局一愣，随即道：“什么？那不可能吧！我听黄大队说，王万松夫妇在见到儿子尸体时，哭的那叫一个惨烈！而且，如果他们真有心要杀自己儿子，没必要弄到外面，直接在家里挖个坑埋了，对外就说跑不见了，谁又能知道？”

高茂道：“我也没说一定就有可能！这只是一种猜测，毕竟，案件没破之前，任何人都是被怀疑的对象。”

“行！正好这会儿DNA检验结果出来了，我们已经通知了家属，他们一会儿要到殡仪馆去烧点纸钱什么的。你现在回来还来得及。”

“好！我这就回城。”

“你小子可得悠着点，别刺激到那两夫妇。”

高茂乐呵呵地道：“韩局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又不是那种说话不经过大脑的人。”

韩局想了想，好像这小子还真没让人失望过。

“对了，有件事情，程所给你说过没有？”

“什么事？”高茂愕然。

韩局什么时候当谜语人了？

韩局道：“采访的事儿啊！5.14案件，市电视台准备出一期节目，程所没给你说？”

“这事儿啊！说过，我给搞忘了。”高茂讪讪一笑。

韩局说道：“说过就好！明天你抽半天时间出来，电视台要录过来取几个镜头。”

高茂讶然道：“前两天不是才准备稿子吗？这么快就要拍摄了？”

“纪实类节目呢，你当电视剧啊？”韩局道，“而且，这是领导交办的，估计很快就会播出。”

高茂想了想，也就没再多问。

为什么领导要催？不外乎两种可能。

一种，网上关于林江镇杀人案的舆论让领导感觉到有压力，想借此分散一下注意力。

第二种，则是领导觉得眼前这起命案要不了多久也能破，到时候说不定又能上一波电视。

宣传嘛，再多都不嫌弃。

只不过这种事情需要注意一下节奏，太频繁的话，看着就没感觉了。

所以领导才要求尽快将5.14案件的节目推出去。

对于到底是哪一种原因高茂并不关心，他此刻更希望见到王忠安的父母，验证内心的猜想。

“走！回城！”

高茂一脚油门下去，虽然今天在林江镇这起杀人案上赚取的汽车驾驶技术熟练度已经达到上限，但能开车还是一样的开心。

有人因为喜欢所以技术好，而有人纯粹是因为技术好而喜欢。

高茂是两种兼顾。

刚将车开上高速，高茂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是黄队打过来的，对方得到韩局通知说高茂也要过来，于是就打电话过来问问。

简单地聊了两句，黄队也没多说什么便挂了电话。

……

警车驶入栾城县殡仪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高茂进了这里总有种阴冷的感觉——哪怕此刻烈日高照。

“大概还是前天晚上见了尸体的后遗症。以后多看看就好了。”

高茂自我安慰了一番。

很快，他看到了黄队，只见对方正站在一处花台前，与一个穿着白色短衬衣的中年人聊天，在黄队身后还站着一个熟人，刑警大队的方法医。

他将车停好后便快步走了过来，闫明像一个跟屁虫一般跟在后面。

“黄队，人呢？”高茂一走近便问道。

“还没来呢，急什么。”黄队瞪了他一眼，道，“小高，这位是殡仪馆李馆长，认识认识！以后打交道的时间很多，还得李馆长多关照关照。”

“李馆长好！我叫高茂。”

李馆长伸出胖乎乎的手，乐呵呵地道：“我听说过！这几天你们刑警大队到这儿来的警察，很少有不提起你名字的。”

“那是同事们捧我呢。”高茂笑道。

高茂面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殡仪馆馆长，也是应付自如。

可别小看了殡仪馆馆长这个职务，比如谁家里死了人，找了先生看了火化时间，想要准点送炉子里，找馆长准没错。

又比如殡仪馆业务繁忙，需要排队，找馆长去加个塞什么的，也是没问题的。

不过这些方便高茂用不上，黄队所说的关照，也肯定不是指这些。

双方闲谈了一阵，一辆出租车从大门口开了进来，从车上下来两个人。

一看到这两人，黄队低声说了句：“来了！”然后就快步走了过去。

高茂远远地看了一眼这两人，只见他们满脸悲怆，目光浑浊，下车的时候更是相互搀扶着。

这让高茂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如果这都是演的，那奥斯卡要不颁给这对夫妇一只小金人，明年那玩意儿都可以扫进垃圾桶了。

正在这时，又一辆车开了进来，车上下来一位三十来岁的青年。

他一下车就快步冲到王万松身边，满脸无奈地道：“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呢？我不是给你们说过嘛，忠安这里我来看着就行了，你们这么大年纪了，再这样跑上跑下的，累出病来怎么办？”

能听得出来，这些话真是他发自肺腑的。

“忠平啊，那也是我们的儿啊！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不看看……不看看怎么心安？”大娘悲怆地说道。

王忠平苦口婆心地道：“妈，你们这些年也够对得起忠安了！忠安已经走了，你们……”

看着这场面，任何人都会心存怜悯。

可现在高茂却一脸严肃，因为刚才王忠平在说话的时候，他视野中出现了一条系统提示。

“LV2盯梢+1（10/100）。”

嫌疑人就位！

对于这个结果，高茂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至少他现在并不觉得意外。

一开始，他从未想过会是王忠安的亲人对他下的手，毕竟一起生活快三十年了，哪怕是养一条狗都是有感情的。

但当排除所有可能后，最不可能的那一个便是可能。

基于此，高茂结合之前所掌握的信息，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毕竟，人都失踪了五六天，为何不报警？虽然王万松夫妇有自己的解释，但给人的感觉有些牵强。

之前韩局所说的反驳意见他也想过，但这个也很好解释，比如动手的是王万松的大儿子，动手之前并没有告诉王万松夫妇。

等事成定局，这才将情况告诉父母。

父母迫于无奈，不仅不能报警，还得帮着演戏。

这便是高茂之前的推断，可见了这三人后，他才知道自己的猜测有些出入。

王万松夫妇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哪怕是现在，王忠平都还瞒着父母。

再加上刚才王忠平对王万松夫妇说的那番话，王忠平的作案动静已经跃然纸上了。

这时，黄队已经与王万松夫妇说上了话，并表示警方一定会加大侦破力度，尽快破案。

这个沟通看似无关紧要，其实还真有它的必要性。

一件案子，若是不能让报案人或者被害人一方理解警察，明白侦查工作的艰难，对方三天两头跑单位上闹，必然影响工作的开展。

特别是这类重大案件。

双方谈论了一阵后，王忠平终究还是扶着父母进了馆内，李馆长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他们得去烧纸、点蜡……

“怎么样？有没有问题？”黄队凑到高茂跟前，低声问道。

高茂淡淡说道：“王忠平。”

“为什么？”黄队倒不是觉得王忠平不可能杀王忠安，只是不太想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两天他看到的都是王万松夫妇因为失去王忠安后所表现出的痛苦，如果再失去王忠平这个儿子，他真不敢保证这老两口就一定能撑住。

高茂神色也挺复杂，道：“他刚才对他父母说的那些话，我感受到了他对王忠安的不满。正常来说，他这个哥哥对弟弟不满很正常，毕竟他让父母无法安享晚年。但现在王忠安都死了，这种不满应该就就没了。可事实却不是如此，他的这种不满，很深重。”

“哦？你怎么听出来的？”黄队偏着脑袋问道。

高茂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道：“我这人比较敏感，特别是在感受别人的情绪方面，很准的。”

“……”黄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感觉高茂的这些特殊之处，好像都是为办案而生的。

黄队不想再去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说出心中的疑惑：“既然同样是死了，为何不是他杀的就不会不满，而是他杀的还会不满？”

高茂道：“这个很简单啊，如果王忠安的死与王忠平无关，那有关于王忠平的事情就算翻篇了，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满。可现在王忠安的死是王忠平造成的，而且现在我们警方还在加紧调查，你说王忠平心情如何？这种负面情绪，他都会不自觉地归咎到王忠安头上。”

黄队由衷地服气道：“你小子不去当心理咨询师简直浪费人才。”

“没意思。”高茂随口搪塞了一句。

黄队沉默了一下，问道：“那下一步怎么办？”

一直跟着黄队的方法医心情就很复杂了，以前的黄队可是很有主见的，现在居然问起了高茂的意见。

其实主见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

哪怕再懦弱的人，带着个三岁小孩，也会表现得很有主见。

很明显，高茂这些天在案侦方面表现出的能力让黄队彻底信服，这才问出了这句话。

高茂表情凝重地道：“如果不考虑他父母的感受，可以你直接抓。如果……算了，不管什么时候抓，王万松夫妇都很难承受这个结果。”

“抓？我们现在手头上可是什么证据都没有！要不再找找证据？比如调一下监控记录？”

高茂却摇了摇头，道：“这事儿王忠平肯定是预谋已久的，想要找到直接证据很难。现在网上那些法制节目将警察常用的手段都给曝得差不多了，就我们县城的监控建设水平，只要有心，谁都能避开。当然，试试也是可以的，万一他傻呢？”

“……”黄队有些哭笑不得，“那就别在这里抓吧！一个儿子还躺在里面，另一个儿子……我们也可以趁这个时间找一找证据，也方便接下来的审讯。”

说着，他转头看向方太生，道：“老方，你与医院那边比较熟，与他们打个商量，我们实施抓捕的时候，能不能安排一辆救护车在旁边候着？”

“行！我这就去联系。”

“注意着点儿，信息别透露太多。”

“明白！我也是老刑侦了。”方法医很认真地说道，随后便走到一边打起了电话。

黄队想了想，忽然看着高茂，我呢道：“小高，你安慰人的水平咋样？”

高茂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黄队的意图。

这活儿，有些烫手！

但一想到一旦王忠平被抓，王万松夫妇的绝望痛苦样子，他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

“我试试吧！”

“那行！”黄队道，“一会儿我先安排人悄悄跟着王忠平，虽然他现在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大概率也不会跑，但为了以防万一嘛。”

“黄队，这活儿安排别人干嘛？我办不就行了？论伪装、追踪，谁比我在行？”

黄队木然地看着高茂，好像……真特么有道理。

“那你去吧。”

身后的闫明突然有些慌了：“那我呢？”

“你？回去休息吧，这两天跟着小高，你也忙得够呛。”黄队笑笑，“不过刚才你所听到看到的这些千万不要给外人说，这可是工作秘密，知道吗？”

“明白！”闫明很严肃地回答道。

随后高茂抢先向黄队告别，开着刑警大队的那辆警车就先溜了。

黄队一直在殡仪馆外面后者，不是去瞅瞅大门口，想看看高茂回来了没有。

“我到了！”黄队忽然收到了高茂发来的消息。

他再次抬头看向门口。

白天殡仪馆进出的人倒是挺多，据说明天早上这里还有两场追悼会，但他没看出有任何与高茂相似的人。

“别往这边看啊！万一被怀疑了呢。”他再次收到消息，然后长长的吐了口气。

人啊，还是得平常心，不能与非人类一般见识。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