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董说笑了！”高茂道，“不知路董有什么事呢？”

路景明顿了顿，道：“高警官，上次你让我女儿转述的那件事情，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原本我是应该亲自登门拜谢的，怎奈这边事务缠身，实在走不开。我路某人在这里向高警官你道歉。”

“路董言重了！你的谢意已经非常厚重，我们都感觉受之有愧了。”

路景明又沉默了两秒，道：“高警官，其实我几天前就想给你打这个电话，但一直下不了这个决心。”

“哦？”高茂扫了一眼韩局和黄队，前者示意他自由发挥。

高茂便接着道：“路董，你应该是想问我们为什么没有再继续追查下去吧？”

“……”路景明道，“对！毕竟，你们应该是已经推断出了有人要对我女儿不利，而我向你们表达谢意，也正是印证了这一点……”

没等路景明说完，高茂笑笑道：“路董，你现在是否方便？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聊聊？”路景明很遗憾地道，“我公司这边还有两件急事没有处理完，暂时去不了你们栾城县。”

“不用到栾城县，就在你家附近就可以了。”

“你们要来天海市？”路景明惊愕，忽又释然道，“也是，我早该猜到你们会来天海市了。”

“我们已经来了。”高茂平静地道。

路景明那边是何表情，高茂等人不清楚，不过路董沉默了片刻后，同意了见面。

高茂一边通话一边打量着周围，看到不远处有一间咖啡厅，便提议在那咖啡厅见面。

路景明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电话挂断后，韩局眉头微皱，道：“小高，你觉得这路董是在演我们？还是真不知道我们到了天海市？”

高茂道：“应该是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们打电话？”

高茂对此也早有猜测，道：“我估计，应该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传到了他耳朵里。”

“早上？什么事？”

高茂也没隐瞒，便将早上他与沈文峰进小区后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韩、黄二人听完，目瞪口呆地看着高茂。

这小子，挺精彩啊！

韩局沉吟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路景明知道了今天有人在物业那边捣乱，怀疑是杀手组织找上门来了？”

高茂道：“八九不离十！虽然路景明已经让骆蓓撤销了委托，但杀手组织毕竟已经为这事儿前后忙活了两个多月，哪怕有预付的一百万定金，但杀手组织是否认可这一百万能弥补损失尚不可而知。以路景明这种商界强人的性格，大概率不会再给一个计划杀自己女儿的组织补钱。如果一切风平浪静，路景明或许真会这样一直拖下去，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让他感受到了危机。”

“他害怕杀手对他下手？”

高茂认真地道：“那倒不是！他担心的应该是杀手对骆蓓下手，因为骆蓓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他不得不重视。”

“话虽如此，但……就算他担心杀手找上门来，也不至于给我们打电话吧？直接找天海市警方不行吗？”

“这里面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我们栾城警方能发现潜伏的沈文峰，证明了我们的能力……”

“你小子别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那只是证明了你的能力而已。”韩局乐呵呵地笑着。

“那不重要。”高茂一本正经地道，“第二点，天海市是他的基本盘，也是他关系脉络最广的地方，与之相对应的，一旦这事情暴露出来，很快就会在圈子里传开。所以，他宁愿舍近求远。”

韩局认真地道：“可能还有一个因素。”

“什么因素？”

“栾城县接受过他的捐赠，可能让他觉得这里面有可回旋的空间。”

“那不重要。”高茂道，“骆蓓是涉案人中最重要的一环，只要这个案子办下去，她就不可能摘出来。至于最后骆蓓会受到怎样的判罚，那不是我们公安局能决定的。”

说话间，一辆迈巴赫从后方开过来，缓缓停在了他们这辆车前面。

车门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从车内下来。

这是一个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具有成功人士独有派头的中年人。

“他就是路景明！”高茂快速说了一句，随后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韩局二人也立刻下了车。

三人走过去，路景明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高茂脸上。

“你就是高警官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路景明一边热情地伸出手，一边说道，“石秘书回来说高警官你很年轻，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年轻。”

高茂与对方握了握手，然后虚指旁边二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栾城县局韩局长，这位是刑警大队黄大队长。”

“哦？您就是韩局？”路景明一愣，连忙伸出手，道，“韩局！抱歉，我这是有眼不识泰山。”

“路董客气了。”韩局一脸职业化的笑容。

都是老油条了，韩局哪能看不出这里面的人情世故？

他虽然是体制内的人，但仅仅是一个县公安局的副局长，而且还是八线小县城的副局长，与路景明身份差距极大。

可以说，如果路董去了栾城县，市里的领导都会赶过来陪着。

无他，想拉投资。

但此刻路景明面对自己如此放低姿态，一方面是之前的恩情尚在，另一方面恐怕也不无有求于人的因素。

一番简单的寒暄后，一行人便去了旁边的咖啡厅。

路景明是一个人上来的，他的司机留在车里等着。

在咖啡厅里一间宽敞的包厢坐下，待各自点的咖啡端上来后，路景明挥退了服务员。

他开门见山地道：“韩局，你们既然都到了这里，估计这里面的事情你们也查得差不多了吧？”

说着，他不待韩局回应，又喟然一叹，道：“哎！我也糊涂啊，这事情哪是能瞒过去的呢？但……哎，也请韩局你们多多体谅，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韩局笑笑，道：“查没查出什么我还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上午才刚到天海市。倒是小高，在全程办理此案。”

路景明转头看向高茂，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高茂没打算再拐弯抹角，很直接地道：“路董，其实你这次之所以打电话联系我们，是希望我们继续调查下去，对吧？”

路景明内心惊讶，在高茂面前，他有一种被脱光的错觉。

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他也很坦然地点了点头，道：“确实！想来高警官也知道了今天早上发生在丽景苑的那件事情了吧？”

高茂笑着点了点头。

路景明眉头一皱，问道：“真是那杀手组织的人干的？”

“对！而且我当时就在旁边。”

路景明这下是真迷糊了。

高茂道：“我还是从头给路董你说说吧！”

“其实自与石秘书见面后，我们这边也就没打算再继续侦查下去，毕竟，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沈文峰与你女儿路雪宁有任何牵扯。虽说你让石秘书过来表示感谢透露出了一些信息，但我相信，如果你不想把内部给说出来，我们也拿你没辙，你的律师团队也不是白养的。”

“直到那个杀手，也就是沈文峰拘留结束，我因为放不下这件事情，又跟踪了他半天，结果发现他并没有完全放下此事，而且还准备前往天海市。”

“为避免出现意外，我就做了伪装，然后想办法接近沈文峰，在取得对方信任之后，一起到了天海市。”

“昨天下午，沈文峰就通过跟踪路董你，找到了这丽景苑。今天早上那件事情，正是沈文峰做的，他想将保安室里的保安引走，让我将一个设备接入小区内部的监控系统。”

“目的相信不用我多说了吧。”

从头到尾，高茂语气都无比笃定。

一旁的韩局和黄大队心情很复杂。

这么老实的一个小伙子，撒起谎来怎么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呢？

可转念一想，这小子能将沈文峰耍得团团转，与老实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路景明对高茂的话完全没有怀疑，因为站在他的角度，这一切都是禁得起推敲的。

不仅没怀疑，他还很感激。

“高警官！谢谢！”路景明真诚地道，“你们现在都到了这里，那沈文峰是不是……”

“沈文峰已经被我们抓了。”高茂说道，“其实就算刚才路董你不给我打电话，我也准备与路董你联系了。”

路景明长长地松了口气。

可以说，自他早上听说物业那边出了那档子事，他就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生怕暗地里飞出一颗子弹，把骆蓓给杀死了。

当然，他同样也担心自己成为杀手的目标。

现在人已经被抓，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可紧接着，他面色又有些沉重，道：“我明白！这一切都是骆蓓咎由自取。”

“路董你能这样想，我们也就放心了！”高茂微微一笑，那笑容，很治愈。

路景明感受到高茂话语中的真诚，甚是感动。

他挣扎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韩局，骆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