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顺利地，高茂挤到了大桥护栏处。

他伸头往下看了一眼，下方的景象立刻尽收眼底。

与其他人看去黑乎乎的一片不同，高茂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人，双手扒在桥墩上，半边身子被浸在水中。

在湍急的河流中，这人随时都有被江水带走的危险。

“打报警电话了吗？”

“肯定打了！不过现在堵车，估计赶过来需要不少时间。”

“不是有救援直升机吗？”

“希望能赶过来吧！”

群众的议论此起彼伏，高茂却没打算这样等下去。

就算是直升机过来，准备好一切，至少也得几分钟时间。

而此刻，下面那人说不定在下一秒就被冲走了。

他迅速扫了一眼现场的环境，桥是高架悬索桥，旁边倒是有一根巨大的立柱，但太过于光滑，根本不具备攀爬的可能。

至于跳下去？如果高茂掌握有游泳类技能，说不定还敢冒险一试。

现在嘛，那是真试试就逝世。

忽然，高茂目光落在了大桥护栏外的两根粗大的光纤上。

这是一种铠揽光纤，非常结实，承受一个人的重量一点问题都没有。

“谁身上有小刀？或者匕首。”

高茂立刻大喊一声。

在他的“语言亲和”影响之下，没有一个人对这一嗓门有抵触。

一个老年人立刻给出了回应：“我带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挤到了高茂身边，甚至都没问他要用这东西干嘛。

高茂也没解释，以最快的速度切下一段光纤，足有十七八米。

而从这上方到江面，只有十来米，够了。

紧接着，他将光纤的一端系在桥面的护栏上，同时招呼了两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让他们负责固定住光纤的一端。

做好准备工作，高茂直接将光纤往桥面下一扔，然后敏捷地翻过护栏，抓着铠缆光纤，迅速往下滑。

围观群众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心啊！”

“别！小伙子，快上来，你这样太危险了。”

“小伙子，别把自己搭进去啊！”

各种劝说声传来，可高茂已经开始往下滑，别人也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就连那两个被高茂拉来当苦力的小伙子，这一刻也很懵逼。

他们想不通自己为何就答应了呢？

不应该劝对方不要这样吗？

可惜，现在考虑这些都太晚了，老老实实把这一端的光纤给拉着吧，可别一手滑，让光纤给滑下去了。

那可就是一条人命，甚至两条人命。

所有人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高茂慢慢下去。

实际上，高茂的动作极其迅速，不过十多秒，他已经接触到了桥墩。

现在正处于涨水期，桥墩距离水面差不多有一米的距离。

不得不说这落水之人运气是真的好，这桥墩是椭圆形结构，但在两面各有一定幅度的凹槽。

那遇险之人刚好就卡在了那凹槽处，他的双臂更是死死地攀住桥墩上沿。

估计这人也曾试图爬上桥墩，但体力不够，失败了。

高茂没有犹豫，伸手就抓着对方手腕，使劲一提，便将他从水里拎了起来。

这时高茂才发现，这人居然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也只能让人感慨求生意志真的很强。

他将人放到桥墩上，危机暂时解除。

桥面上，许多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迸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原本高茂是打算下来将人救起后，再借助那光纤把人带上去。

但现在这人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不排除这人在落水之后受过冲撞，万一有肋骨有骨折，或者其他什么内伤，用绳子吊上去风险太高。

他打算留在原地等待救援。

这桥墩虽然不是很宽敞，但容纳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等了十来分钟，高茂忽然听到在波涛声中传来一阵马达声。

循声望去，却见一艘冲锋舟正破江而来。

“这边！”高茂高声挥手示意。

很快，冲锋舟递进桥墩，船上有几名消防战士。

他们发现高茂时并没有觉得意外，或许现场已经有热心群众将这里的救援过程告诉给了接警台那边。

以目前的信息共享效率，他们自然能实时了解这边的动向。

接下来，在高茂的协助下，消防战士将落水之人送上了冲锋舟。

高茂看了一眼桥上伸出的一颗颗脑袋，挥手表示了一下谢意，然后也跳上了冲锋舟。

江面虽宽，但冲锋舟也只用了不到半分钟就到了江岸边。

趁着这些消防战士抬那落水之人的功夫，高茂跳下冲锋舟，迅速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按理说他应该留下来，毕竟后续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比如他弄断的那根光纤，虽然从见义勇为的角度来讲，那光纤不用他去赔，但至少应该做些说明。

但一想到网上那些救人后瞬间走红的见义勇为者，他着实没勇气留下来。

他已经能猜到一大波媒体或者自媒体正在赶来！

毕竟，抓着光纤从桥上往下降，本就具有一定的话题性。

他不想当一个网红警察，那不利于他以后的工作。

尽管他在冲过去的瞬间对自己那张脸进行了微调，但如果真被各路媒体给堵住，这反而说不通。

救人对他来说只是顺手而为的事情，于自己来说不仅没有损失，反而赚了1点攀爬熟练度，不值得去大书特书。

果然，高茂这边才刚消失，许多桥上的吃瓜群众便蜂拥地下了桥。

其中有不少举着手机，试图拍下救人者。

他们倒不是有什么恶意，纯粹觉得自己亲自拍下的视频中有如此英勇无畏之人，很有面儿。

可惜，他们下来后只看到消防战士将被救下拿人抬上救护车，却连高茂的影子都没看到。

有人去问消防战士，后者愕然地说了一句：“他跟我们一起上了岸。”

等这位消防战士回头寻找，哪还有人？

“现在大家都喜欢做好事不留名了吗？”

很多吃瓜群众感到很遗憾，大部分人刚才都只顾着紧张了，而忘了拍视频。

一些人开始散去，但一些对新闻天生具有敏锐性的自媒体人开始找上这些围观群众，进行一些简单的采访。

有极少数人手头上有当时高茂顺绳而下的视频，也被这些自媒体人给盯上了。

视频本身肯定是不值钱的，但流量值钱。

与此同时，有几名警察穿梭于人群中，同样在向大家了解情况。

但他们的目的可不是去追求什么流量，而是查明事情真相。

那么粗一根光纤被截断，还是故意弄的，肯定必须有证据去证明这是“见义勇为”，不然那就是违法，严重的甚至会涉嫌犯罪。

好在调查结果很暖心。

通过现场的一些视频和几位目击证人的描述，当时确实是有人顺着这光纤滑下去把人给救了。

虽然任何当时不在现场的人都会觉得很难以置信，这不仅仅是需要勇气，更需要实力。

不是谁都有这个本事抓着一根铠缆光纤从桥上滑下去的。

但铁证就摆在眼前，没人会怀疑。

他们现在需要做的，便是想办法核实出对方的身份！

不管对方最后选择公开还是不公开，作为这个社会的秩序维护者，他们需要有他们的态度。

……

高茂虽然没看到身后的这些事情，但多少能猜到，不然他也不会跑这么快了。

跑步回到酒店，高茂顺利拿下今天的速度强化熟练度，然后就心安理得地睡觉了。

而在隔壁房间的范九，一觉醒来天还没亮，便捂在被窝里刷短视频。

不得不说现在的大数据真的很强大，范九还没刷几个呢，就刷到了高茂勇救落水者的视频。

视频中当然没说救人者是高茂。

但范九毕竟是搞刑侦工作的，虽然因为夜晚的关系，画面稍有些模糊，但范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视频中那人穿的衣服与高茂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昨晚茂哥离开的时候，也说了自己是去河边跑步。

再有一点，在范九心里，有如此能力、又有如此胆识做出这件事情的，非茂哥莫属。

基于这个心思，范九是越看越像。

然后，他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直接冲到隔壁房间外。

“duang、duang……”

很快，门从里面被打开，入眼看到的是精神十足的高茂——他好像真的从来没看到过茂哥表现出困乏的样子。

“茂哥，你昨晚是不是去救人了？”

高茂笑了笑，道：“那重要吗？”

“……”范九一时间竟有一种无言以对之感。

是啊！重要吗？

如果人还没救起来，那肯定很重要。

但现在人都救起来了，这个……似乎也不重要了。

“走吧！既然你也起来了，我们先下去吃个早餐，然后直接去交警大队。”

“行！”范九感觉脑子还有些懵，只能顺口答应下来。

二人简单洗漱之后离开酒店，就近找了家早餐店，品尝着不一样的风土美食。

一路上范九都没怎么说话，他总感觉心里隔着个什么东西，闷得慌。

高茂哪能不知道他想着什么？早饭吃到一半，他笑着道：“九哥，我们是警察，救人不过是顺手的事情，过了就过了，考虑那么多干嘛？再说了，我们到阳城可是带了任务来的，现在我们工作都还没开展，就闹得满城皆知，后面怎么办？”

范九顺着高茂的思路这样一想，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还得是茂哥你，就是豁达！”范九由衷的说道，“换做其他人，这种人生高光时刻，估计都会选择留下吧？”

“也不一定！我倒是觉得现在大部分人都会选择默默地离开。”

“为什么？”

“这些年网络上爆出的那些事情，让很多人认识到出名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对普通人来说，踏踏实实的生活才是最好的选择，出名带来的只有一地鸡毛。”

范九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虽然也确实有不少人因为出名而得了利，但更多的却是最后无法收场。

“看来我要向茂哥你学的还很多啊！”

“没什么学不学的，只是自己的一些思考罢了。”高茂随口笑道。

很快，二人吃完早餐，准备打车去交警大队。

“要不我们租辆车吧？”

“这个……能报账不？”

“工作需要嘛！肯定能报。”高茂很笃定地说道。

上次他已经租过了，而且还是在栾城县内。

这都能报，没道理在外地出差租车不能报。

大不了扣减公杂费，他也不差这点钱。

租车的手续很是简单，没过多久，二人便开着一辆POLO从停车场出来。

一阵发动机轰鸣声后，Polo停在了东湖区交警大队门口。

二人一进入到交警大队办公区内，迎面正好走过来一位穿着警服的警察。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高茂道：“我们是栾城县公安局的，涉及到一件案子，想找你们协助一下。”

对方愣了愣，问道：“案子？什么案子？交通肇事逃逸？”

这也不怪对方会这样想，一般跨地区办案，都是找当地派出所协助，亦或者找刑警大队。

像这种直接找上交警大队的，一年都难遇上。

而在交警眼里，能跨区域办的案子，大抵就是肇事逃逸了。

高茂很和气地道：“不是！我们需要查一下资料。”

“什么资料？”

高茂看了看左右，这里是事故处理区，有许多群众来来往往，便说道：“要不先找个方便的地方？这个事情比较复杂。”

不是高茂想弄得这么神秘，主要还是这事儿有些……打脸。

毕竟之前这边交警大队都已经将其定为了正常交通事故，他们现在却跑过来说对方错了，说那是一起精心制造的谋杀。

这不是指着对方鼻子骂嘛。

当然，可能现在队上的人已经不是当初办案的那批人了，但能不尽量把事情处理的隐晦点，还是隐晦点好。

那名警察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高茂，也没多想，当即就领着对方进了里面的一间办公室。

“二位，这是我办公室，我是这里的副大队长朱汉宇，你们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高茂眼神一示意，范九立刻递上了东西。

这些都是早已准备好的，警官证、介绍信、立案决定书什么的。

高茂露出一缕笑容，很真诚。

然后方才说道：“朱大队，是这样的，我们前几天办了件案子，涉及雇凶杀人！而通过我们对他的审讯，他交代了其中做的一起案件，就发生在你们辖区。当时他通过在车辆上做手脚，让被害人死于了交通事故。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这案子的情况，看看他是否撒谎。”

朱大队满脸震惊。

“车上做手脚？这不可能吧？这几年我们队上办理的因车祸致人死亡的案子虽然不少，但每一件都是经过细致勘察的，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

“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高茂继续微笑着道，“但嫌疑人都这样交代了，我们不能不调查不是？真要将这事儿抛一边，我们不就成了渎职嘛。”

“那倒也是！”朱大队很乐意地接受了这个解释，职责所系，由不得人。

别人又不是故意上门找茬的。

“是哪件案子？有被害人身份信息吗？”

“那肯定有！被害人叫杨柄，案发时间是五年前的六月，具体哪一天凶手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有这些信息，你们这边应该能查到了。”

“那肯定能！”朱大队很笃定。

杨柄又不是很普遍的名字，如果一个月能死两个杨柄，那能成为一段奇谈。

随后朱大队打开计算机，开始在办案平台上搜索。

不到两分钟，朱大队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因为……五年前的六月份，真有这么一起致人死亡的车祸，死者正是叫杨柄。

他抬头看向高茂，问道：“凶手说没说，他是在车上的什么部位做了手脚？”

“轮胎！”

“轮胎？”朱大队再次确认了一下案情。

那车祸确实是因为车胎爆胎，致使车辆失去控制，直接撞到了马路中间的高架桥墩上。

因为碰撞角度的因素和别的一些原因，气囊没能弹出来，致使车主当场死亡。

这案子不是朱大队办的，他对当时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不过站在他的角度来讲，这案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没错，他只是觉得应该没问题，而不敢保证一定没问题。

毕竟，凶手自己都招供了，而且所陈述的情况与他们这边的案子也对上了号。

凶手没必要故意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