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凤谷,宽敞明亮的大殿内,徐权意气风发大步自外而入,满面喜色,径直在主位落座,望向下首的陈仲文。
“果然不出你所料,旭日宗前日夜晚偷袭栖霞山,好在栖霞山有所准备,咱们的增援及时,旭日宗几乎被一网打尽,掌教毛杰尸体现在就挂在栖霞山大门,只有几名残兵逃脱。”
“这一下旭日宗是彻底废了,清源宗痛失一臂,咱们要不要乘胜追击,夺回云峰商行的那些资源辖地。”
陈仲文仍然面无表情,眼神古井无波,声音平淡如水:“栖霞山伤亡多少?”
“死了十八个,重伤七个,损失虽然不小,但比起旭日宗来说,还能接受。”
“若要夺回云峰商行辖地,还得再剪除清源宗一翼才可行动。”
“你的意思是丁家?咱们要对丁家动手?”徐权沉吟道:“动丁家恐怕有些划不来吧!丁家实力和旭日宗相当,又仅占据了一处云峰商行的资源辖地。”
陈仲文不急不缓的说道:“旭日宗一战覆灭,丁家必然胆丧,此正是离间他们最好的时机。只要丁家答应不再相助清源宗,那时便可对清源宗动手了。”
徐权恍然:“此次袭击栖霞山,丁家和清源宗都有参加协助,看样子,他们之间关系还是比较紧密的,能够离间他们吗?”
“浑元宗并未派人进驻灵云山,他们联军中真正出力的只有清源宗、旭日宗、丁家。现在旭日宗一战覆灭,灵云山就只有清源宗和丁家两伙人马。原本是四家联盟,现在变成出力的只有两家,丁家岂会甘愿?”
“那此事就交给你了。要是能让丁家再保持中立,我们要对付清源宗就更有把握了。”
………
灵云山,巍峨的大殿前,钟文远被一名清源宗弟子领着入了大殿,内里清源宗掌教胡影泉、清源宗长老黄请、丁家家主丁文祥都已在座。
“钟道友,怎么是你来了,宋掌教呢?他不来吗?”见到来人,胡影泉面色一下沉了下去。
“敝宗有紧急事务需要掌教处理,脱不开身,因此派我前来参加联军议事,掌教让我再三致歉,望胡掌教、丁府主能够海涵。”钟文远向其稽首行了一礼,随即又转身朝丁文祥行礼。
“宋掌教不会是想和我们划清界限吧!莫不是听闻旭日宗大败的消息后害怕散修联盟,想要投靠他们了。”
胡影泉冷哼了一声,此前宋贤两次唱反调已让他很不满,没想到这次相召,竟然来都不来了,只派了一个长老来应付。
钟文远谦恭应道:“怎么会?咱们四家宗门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敝宗岂有此心。敝宗虽小弱,到底是名门正派,岂会和那些名不正言不顺散修势力沆瀣一气,这一点敝宗掌教分的非常清楚。来之前,敝宗掌教多次嘱咐,让我向胡掌教、丁府主致歉,实在是有要事脱不开身。”
胡影泉也不好再咄咄逼人,摆了摆手:“请坐吧!”
钟文远依言落座。
“栖霞山一战始末大家都知晓了,旭日宗死伤惨重,已派不出人手驻守联军总部。今日请两位来,就是商议此事,散修联盟随时会对我们发起攻击,而如今联军总部人手不足,我和丁府主都希望浑元宗能够派人支援。钟道友,你既是代表宋掌教来的,就表个态吧!”
钟文远露出一副为难神色:“敝宗的情况两位道友都知晓,敝宗掌教先前也已多次谈过了,不是敝宗不愿,是实在抽不出人手。且之前敝宗提出临时补助的方案,胡掌教也是同意了的,今日为何又重提此事。”
胡影泉目光如炬,紧盯着他:“此一时彼一时,旭日宗遭到重创,联军人手严重不足,贵宗如若是真心想和我们站一起对抗散修势力,就该派遣人员相助。”
这话已经说的很重了,胡影泉的弦外之音很明显,浑元宗如果不派人进驻灵云山,就代表要和联军划清界限。
由此可见,旭日宗此次大败,对清源宗影响很大。
胡影泉是真的急了,不然不会如此不顾体面的如此逼迫浑元宗。
“在下不能做主,待回去后将此事汇报敝宗掌教,再给答复。”沉默了一会儿,钟文远缓缓答道,以他的身份,不宜和胡影泉硬顶着来,只好先应付着。
“那好,告诉宋掌教,七日内,我要知晓贵宗明确的态度。”
两人对话交锋之际,丁文祥神色肃穆,一直保持着沉默,旭日宗不宣而战,胡影泉在没有和他商量的情况下就强迫命令驻守灵云山的丁家子弟出战,本来让他很不快。
但事已至此,旭日宗一战而几近覆灭,他反倒不好说什么了。
只是如此一来,灵云山防备力量只剩他和清源宗两家,如若散修联盟趁势攻打的话,必然会导致自家守备弟子伤亡惨重。
除非浑元宗也愿意派出十五名人手,来填充旭日宗的损失,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浑元宗总共也就十几个人,怎么可能全都派来灵云山,况且之前已经交过灵石补助了。
胡影泉意图用强势地位逼迫,他也不好说什么。
光是看浑元宗对待此事重视程度,就知晓结果,宋贤甚至都没来参加议事,只派了一个长老,就这态度,还能指望他们乖乖就范吗?
…………
入夜,万籁俱寂。
孤子峰,钟文远参加完议事回来后,便直径来到了宋贤府宅,两人在屋室中商议对策。
“毛杰死了?尸体还被挂在栖霞山?”听闻钟文远带回来的消息,宋贤心下有些复杂,说不好是兔死狐悲的伤感,还是庆幸没有跟着搅到这淌浑水里。
“此一战旭日宗几乎出动了所有人,结果只有几人逃生,现都跑回了其山门。胡影泉逼迫我们七日内给他答复。”
“他是一心想把我们拖下水。现在情势下,清源宗也是外强中干,旭日宗此次大败,散修联盟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了,可能很快会对他动手,我们不能搅进这浑水里。你抓紧时间去招募散修吧!边下镇局势发展已经不可控了,必须加强我们自身力量。”
“是,我明日就离开山门,去寻合适人员。”
“对了,那个卡萨尔的情况,你有没有问过胡影泉?”
“他说卡萨尔有要事在身,目前不在清源宗。其他的什么都没透漏。七日后,若是清源宗派人来问,该怎么答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清源宗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用管他。若来人逼问,只说我不在就是了。”
两人商谈对策之际,远在数百里外的丁家山门,也在进行着一场密谈。
灯火通明如白昼的厅室内,丁文祥快步而入,上下仔细打量了眼端做的陈仲文,目光凝重而又带着疑惑和警惕。
“丁府主,幸会,深夜冒昧叨扰,望勿见怪。”陈仲文迎着他的目光起身稽首。
“陈道友好胆识啊!落凤谷前几日在旭日宗才与我们交手,今日竟敢孤身来本宗,就不怕我将你拿了。”
陈仲文神色平静:“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何况你我之间并无任何恩怨,贵宗虽协助过清源宗攻击云峰商行,但与我们无关。”
“同样,我们派人支援栖霞山,也与贵宗无关。我们和贵宗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快,只不过贵宗身处清源宗组建的联盟中,而我们身处散修联盟,立场相对而已。”
“但有时,敌人也可以是朋友,只看形势所需。”
丁文祥冷笑了一声:“果然是好辩才,道友身为落凤谷二当家,今日深夜拜访,总不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吧!不用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准备联合其他几家散修势力攻击清源宗。”
丁文祥目光一凝,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把目的道明,这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当然,他早就猜想到此人是来游说的,只是不曾想对方竟然会将散修联盟接下来的意图和动向告知,倒有点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道友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要游说敝宗协助你们?”
“方才我已经说了,我们和贵宗并无仇怨。实际上我们连立场相对都算不上,散修联盟成立的初衷是为了对付清源宗,可不是为了针对贵宗,那就实话说了吧!”
“我们攻击清源宗的决议已经定下了,时间和地点都已明确,一切已准备妥当。”
“但我们并不想与贵宗为敌,所以敝派大当家命我来,希望到时候贵宗不插手我们和清源宗的争斗。”
丁文祥面无表情望着他,实际下心中以已掀起了轩然大波,这几日他一直都在考虑要不要退出联盟,毕竟旭日宗已经沉没了,联盟只剩下他和清源宗。
这种情况下,若是和散修联盟真刀实枪干起来,损失肯定极大。
丁家在外的资源辖地只有一处原属云峰商行的矿场,为了这么一个地方,要是搭上十几二十名弟子性命,那可划不来。
陈仲文这番话正是说到他心底里去了,他自己也觉得和散修联盟并没什么大仇怨,只是被清源宗给绑到一条船上有些下不来了。
若是能跳下这船而安然无恙着陆,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只是此时是万不能示弱的。
“本宗和清源宗乃是结盟关系,你们要攻击清源宗,就是攻击本宗,还要本宗不插手。陈道友不觉得此话太可笑了吗?就如前几日栖霞山遭袭,你们落凤谷不也是及时前往支援了?”
陈仲文不急不缓道:“清源宗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他们绝不会满足一个云峰商行,这迫使我们不得不结盟。”
“在清源宗威胁之下,我们和栖霞山已是唇亡齿寒,生死同依的关系,栖霞山若是被旭日宗攻下,下一个就轮到我们,所以不得不驰援。”
“而贵府同清源宗却不一样,你们是受乾清宗律法保护的正规宗派势力,没有人敢直接攻击霸占你们山门。不管怎么样,你们都还是有退路的。”
“就像旭日宗,此番袭击栖霞山失败,几乎覆灭,仅剩几人逃脱,如今回到其山门,只要日后不再惹是生非,紧守山门,依然可以延续下去。”
“如今边下镇形势已经明朗,贵府想要依靠清源宗,跟着它掠夺其他势力资源辖地的计划,随着旭日宗的覆灭,已经泡汤。”
“清源宗自身难保,别说消灭我们,就连守住自己掠夺的那几处云峰商行资源辖地也未必做到。”
“贵府在外只有一处矿石场,何苦被清源宗累及,和我们拼个不死不休。”
“来之前,大当家让我带一个消息给道友,只要贵府不插手我们和清源宗的争斗,我们保证不会对贵府动手。今后我们仍然像之前那样,井水不犯河水。”
“但如若贵府一定要插手,相助清源宗对付我们。那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应战。届时将会优先攻击贵府,不仅要将贵府名下那处矿石场夺回,还会伏击贵宗外出的人员。”
听闻此言,丁文祥已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尽管还极力克制,但眼角肌肉已不自觉的微微抖动。
不管怎么说,他是名门正派的掌教,怎么能在一个散修势力的小头领面前服软,他目光眯起,紧盯着来人,意图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声音低沉,一字一字从牙缝里吐出。
“陈道友这是在威胁我?”
陈仲文目光平静如波澜不惊的湖水:“在下岂敢,在下只是传达大当家的话语。丁府主方才说,贵府和清源宗是联盟,攻击清源宗便如同攻击贵府一般。但联盟参与者可不止贵府一家,浑元宗也在联盟之内,恕我直言,宋掌教就比丁府主懂得权衡变通。”
听闻此言,丁文祥立马回想起浑元宗近期种种举动,这才如梦方醒。
难怪今日议事,浑元宗仅派了一个长老来参加,敢情浑元宗早就脚踏两只船,一面和清源宗应付,一面和散修势力安通取款。
“难道说,你们已经和浑元宗谈好了,宋掌教答应不会相助清源宗?”
“不然,浑元宗为何不派兵进驻灵云山?如今坚定站在清源宗一方的,只有贵府了。丁府主还要坚持和清源宗共进退吗?”
丁文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话语已不像先前那般咄咄逼人之势:“你们给浑元宗开了什么条件?”
“没有任何条件,浑元宗只是答应双方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我们不会攻击浑元宗,他们也不会协助清源宗对付我们,仅此而已。”
陈仲文说罢站起了身来,他知晓丁文祥不可能立刻表态,话谈到这里,该说的已经说了。
“话我已经带到,丁府主如果不打算将我拿下,献给清源宗邀功,那就容我告辞。贵府若打算和清源宗划清界限,就请尽快吧!因为很快,我们就要对清源宗发起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