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下镇的三月,天气已渐渐转暖,万物出现了复苏之迹。
清源宗,宽敞明亮的屋室内,宋贤聚精会神,手中玄笔在符纸上缓慢而有力的游走着,一条条复杂的纹路在他笔下被勾勒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他手掌突然微微一抖,霎时间,整张符纸被好似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无端的扭曲了起来。
宋贤叹了口气。
又失败了,已经浪费了不知多少张二阶符纸,可这二阶下品飞行符却连一次完整的纹路都没能完成过。
二阶符箓的炼制实在有些复杂,比一阶符箓难度高了几个级别。
一阶符箓一般只有一种纹路结构,最多也只有两种。
这飞行符却有五种不一样的纹路结构,而且每种结构相互交叉,纵横交错,其上的灵力分布更是起伏不定,宛如凹凸环绕的阴暗小道,一点小失误就缺导致前功尽弃。
将失败的符箓收起后,他闭上眼歇息了一会儿,又再度拿出符纸开始刻画纹路。
这一张符箓的制造甚至还没有完成到上张那一步,就已经出现了灵力失控迹象。
宋贤有些懊恼的丢下了手中玄笔,抹了下额头上微微凝聚的汗渍,心烦意乱的收起了案桌上物品,离了这静室,正准备往后院而去,修炼术法。
刚走到庭院,就见到一名等候在外的管家快步迎了上来,向他行礼道:“掌教,张宁远仙师来了,说有事见您,现在府宅客房歇息,让我在您出来后立马禀报。”
宋贤在炼制符箓的时候,是不许打扰的,盖因制符需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分心,任何一点小的失误都会使符箓报废。
张宁远特意跑清源宗来求见,肯定是有要事,但应该不是很紧急的事。
两人很快便在客厅见了面,张宁远行礼后入座,手中一翻,拿出一个精美的三尺大小木盒:“掌教,这是水帘洞中那珠三色灵莲,现已完全成熟,我给钟师兄送物资时,他将其摘取了,要我送回来。”
宋贤接过木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一株娇艳的幽蓝色荷花,荷花之上有一颗晶莹剔透红青蓝三色相间的奇果。
作为筑基丹的主药,三色莲灵果自然也是价值不菲。
三色灵莲一生只结一颗果,然后就会枯萎,因此将其果实与茎根一齐拔了,这茎根作为灵药,本身也是大有用处的。
“辛苦你了,宁远师兄。”宋贤将木盒收入了储物袋。
“钟师兄让我传话,灵池现已空荡,是不是可以把它利用起来,派人去种植些水生灵药?”
“可以,但必须是信得过的人,以免那地方暴露。最好是能从宗门弟子中挑选一人,前往种植灵药。”
“可宗门中似乎并没有懂灵植之道的弟子。”
“咱们也该培养些灵植弟子了,这样吧!从宗门蜕凡的弟子中,挑选一个老实本分对此感兴趣的,前往魏廉处。以监督灵田生产为名,向他讨教灵植技艺,跟着他学习。”
“魏廉能答应吗?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魏廉本来就是咱们请的雇佣,他会不会担心,把技艺交给宗门弟子后,宗门会收回那块灵田,最后交给那名宗门弟子负责。”
“我会找他谈了谈,给他一颗定心丸和一个丰厚的条件。”
“可现在开始学的话,估摸得不少年才能出师吧!那灵池就这么一直空着吗?依我之见,不如把那灵池交给魏廉负责。他不是有个徒弟吗?跟着他这么多年,应该也学了点本事了,把灵田给他徒弟便是。”
“这事儿容我再想想吧!”
宋贤主要是担心将灵池消息告诉外人,会暴漏出去。
魏廉虽与宗门合作了许多年,但毕竟不是宗门嫡系弟子,未必信得过。
“对了,掌教可听说了有关杨金璋的消息?最近外面传的沸沸扬扬。”
“杨金璋,他怎么了?什么消息?”
“听说御兽宗要把他调回去,另派人来接管边西城事务。”
宋贤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消息哪传出的,可靠吗?”
杨金璋调走,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边西城的各宗派势力,多少都会有些影响。
其担任边西城主事近百载,可以说真正的土皇帝人物,边西城不知多少势力与他有利益纠缠。
如果一朝调走的话,换个新人物上台,搞不好可能对御兽宗在边西城产业大洗牌,那这影响可就大了。
就连处于边下镇的浑元宗都与御兽宗有瓜葛,从其手中接过了三项产业,更别提边西城的各方势力了,那就杨金璋牵连就更大了。
还有西边的天山派,这可是杨金璋一手扶植起来的,新主事上台,会不会对天山派整改。
要是天山派乱了,那边下镇还能有宁日吗?
“反正外面不少人都在传,至于是真是假,暂时不得而知,但我想既然有了传言,应该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这件事稍微盯紧一点,要是有确切消息和进展,立刻告诉我。”
“好,我会多关注的。不过就算杨金璋真的被换走了,对本宗影响也不大,咱们才从他手中接过三项产业而已,加起来一年也就几千灵石,哪怕收回也无关痛痒。”
宋贤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他真正担忧之事。
………
边西城,杨府,灯火通明的屋室内。
杨金璋拿着手中的玉简,面无表情。
“杨师叔,不知您有什么话要回师祖,弟子替您转达。”一名身着御兽宗服饰的男子站在他跟前,躬着身说道。
“请转告师叔,就说我知道了,待回山门后,再去拜会。”
“那弟子就不叨扰了。”
“去吧!玉德,你替我好好招待。”
“是。徐师兄请。”杨玉德应声道。
两人离了房间后,杨金璋缓缓叹了口气,神色难掩落寞。
“叔父,怎么了?师叔祖这次有什么消息?”杨玉玲见他神色,心中一沉。
杨金璋从主位上站起了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间弯钩似的明月,声音说不出的疲惫:“宗门已经通过议事决定,让我回山门,在戒律峰任主事。”
戒律峰负责宗门戒律,听得还算威风,好像有生杀予夺大权,但实际上是一个傀儡人的位置,最多也就和没背景的炼气辈弟子抖抖威风。
任何一个有背景的弟子或筑基弟子,是否受处罚都不是戒律峰能决定的。
更不用说戒律峰是个清汤寡水所在,根本没什么油水,和边西城主事比起来,差距甚远。
戒律峰主事,一般是由筑基初期弟子担任,边西城主事至少得筑基中期弟子担任。
两者在级别薪俸上虽然差不大多,然含权量不可同比。
边西城主事是一方大员,天高皇帝远,又产业众多,堪比一方诸侯,往上走一步,就是内阁弟子,哪是戒律峰主事这种边缘人物能比的。
所以调去戒律峰任主事,毫无疑问是贬职。
让杨金璋感到无力的是,这次他之所以被调动,主要责任根本不在他身上,他完全是被波及的。
真正的原因是在于他背后的靠山出了问题,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完全是凭借他岳丈的势力和提拔。
他的岳丈宋仲平乃御兽宗外务长老,负责御兽宗外部事务,杨金璋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近百载不动,就是因为有宋仲平在。
他灵根资质其实并不高,只是普通的三灵根弟子,好在有一副好皮囊,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俊朗,加上心思活跃,能说会道,最终将宋仲平之女追到了手。
从此之后,他便获得了诸多资源倾斜,在宗门职位调动上一路高歌猛进,可以说平步青云。
乃至于刚刚突破筑基中期境,就被宋仲平升任边西城主事。
这个职务是宗门含权量最高,油水最多的位置之一,最少都得筑基中期修士担任,很多时候,都是筑基后期修士才能任职。
以他当时的资历,如果不是宋仲平提拔,是不可能获得这个职位的。
这些年,有不少人攻讦他,因为有宋仲平在,所以他的位置一直未曾动过,以他的修为,这职位已经是能争取到的宗门最好位置了。
可是,现在宋仲平不能帮他说话了。
原因还要从去年开始说起,具体情况他也没有搞清楚,只知晓情报峰在去年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从而揪出了宗门内部的一名内奸。
而此人正是宋仲平身边的人,其受到宋仲平器重,一路提拔,乃是宗门公认的宋仲平亲信之一,但却被查出,此人是其他宗门安插在御兽宗的内线。
这一下问题可大了,宋仲平可是宗门外务长老,位高权重,他的身边竟然有其他宗派安插的奸细,那宗门还有何秘密可言?
更为关键的是,这件事矛头直接指向了宋仲文,你身边的亲信是内奸,你重用了一个内奸,那你自己有没有问题?
当然了,没有人敢明着这么说,但是,止不住别人会这么想,会这么看。
另外,别人也会想,你身边是不是还有内奸?你重用的人是不是都干净?虽然宗门没有明文,但此事发生之后,宋仲文所提拔和器重的弟子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调查。
尤其身处一些重要岗位的弟子,皆被调离了原岗位。
杨金璋因为远在边西城,不在山门内部任职,所以没有被立刻调查。
但这股风最终还是刮到了这里,他在这个位置上,本就有人不满,这次借着这股风,这些人再度对他发难了。
这一次宋仲平不能再为他说话了,其自身都在风口浪尖,被人盯着,哪还能保全他的位置。
也是因为平时被遭人惦记嫉恨,宋仲平其他亲信即使调离了重要岗位,也有不错的位置安排。
唯有他,属于明着贬斥,甚至连一个灵矿主事这样的油水位置也不给,直接给他调到戒律峰这种完全边缘化的位置去了。
杨玉玲目光低垂,神色失落,她与杨金璋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杨金璋被贬,她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边西城肯定是呆不下去了,不管新主事的是何人,都不会如此倚仗重用她。
“那这边西城主事之位将由谁接替?”
“江峰。”杨金璋双手背负,望着明月,冷冷的吐了两个字。
“是他。”杨玉玲露出了惊讶神色。
………
清源宗,宽敞明亮的厅室内,宋贤自外而入,内里端坐的魏廉立马起身行礼。
两人寒暄了一番后,分宾主落座。
“宋掌教,不知此次唤我来有何事吩咐?”
“魏道友,你那徒儿跟了你这些年,不知学了你多少本事,能否独立管理那灵园?”宋贤不答反问。
魏廉心下奇怪,不知他为何突然又此一问,只如实答道:“劣徒技艺还未到够,要独立管理灵园事务,恐怕有点吃力。但如果必须由他负责的话,也不是不行,他跟了我这些年,早就已经十分熟悉灵园各项事务了。”
“我想进那灵园交给你徒儿打理,另拿出一块灵地给你负责,不知你愿意否?”
听闻此言,魏廉没有丝毫犹豫:“承蒙宋掌教不弃,在下十分愿意接手贵宗灵植事务。彼处灵园交给劣徒打理,没有问题,最多在下闲暇时去看看,稍微指点一下便可。不知贵宗又获得了那块灵地?”
“实不相瞒,本宗在穆赫草原地区寻到了一处二阶下品灵池,彼处相当隐秘,无人知晓,本宗也是偶然发现。想请魏道友打理,在灵池中种些水生灵药。”
“二阶下品灵池。”魏廉目光一亮,他这辈子都没有打理过如此高阶的灵地,心头已跃跃欲试:“不知宋掌教需要在下种植那些灵药,于何时出发?”
“怎么打理,种植那些灵药你自己看着办,咱们仍按之前合作方式,所有收获七三分成。不过由于彼处位置隐蔽,而且不在边下镇境内,一旦被发现的话,那处灵池肯定会被当地势力霸占,所以我需要道友保证,绝不向任何人透漏此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