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塞卢呆呆的站在点球点前面，队友的安慰根本没能进入到他的心里。

冯楚的眼前始终浮现出何塞卢的身影，足球真是一项残酷的运动。他很努力，但他的天赋限制了他的前景。

就像哈德斯菲尔德，他们竭尽全力，依然被曼联轻松踢了个2:0。球队依然是全替补阵容出战，哈镇很想在足总杯中走得更远，但他们无力反抗，只能闭目享受比赛。

博格巴直到球队进行赛前准备会时，才意识到自己被欧足联禁赛。他要到八强战才能够复出，这意味着他将缺席对阵塞维利亚的两回合比赛。

穆里尼奥明白，这是一个艰巨的挑战。塞维利亚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他们将在缺少博格巴的情况下与对手搏斗。

这意味着他们将失去一个中场指挥官，一个天才球员，一个球队领袖。

塞维利亚的主教练是小飞机蒙特拉，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手段蒙骗了塞维利亚主席，成功上位。以蒙特拉现在的执教能力，他可能更适配一些次级联赛的队伍。或者，他率领一支顶级联赛级别的球队，可以在次级联赛取得不错的成绩。

本赛季的西班牙联赛，依然是三超多强。

马德里双雄与巴塞罗那是联赛中最强的球队，瓦伦西亚与塞维利亚紧随其后，黄色潜水艇与维罗纳也表现不俗。

塞维利亚本赛季表现不佳，蒙特拉还没有学会如何协调球队进行多线作战，而且他还将球队的头号射手本耶德尔束之高阁。

原本，塞维利亚应当排名在欧冠区，他们是名副其实的西甲第四强。但由于种种原因，他们现在已经掉队，固定在了第五名。

穆里尼奥原本想要给博格巴放个假，球队从西班牙回来之后就要迎接切尔西，但博格巴执意要跟着球队一同前往客场。没办法，穆里尼奥也只好将他带上飞机，一同前往西班牙。

对于塞维利亚，穆里尼奥并不陌生。这里是西班牙的农业中心，盛产各种农作物。在应季的时候，穆里尼奥会从马德里坐车到塞维利亚去买些葡萄。

他最爱的酒是巴卡维拉葡萄酒，是一种著名的葡萄牙的葡萄酒。但穆里尼奥也很喜欢塞维利亚的雪莉酒，拉莫斯曾经在西甲夺冠后送给他一瓶，那瓶酒至今还躺在他家中的酒柜里。

球队住进了摩瑟尔教堂酒店。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座由教堂改造的酒店。透过玻璃窗，冯楚能看到附近的白墙灰顶，墙面与窗台上花团锦簇。

冬季也没能掩盖西班牙人的热情，房间里的鲜花在冬季显得格外珍贵。

远处的吊钟已经指向了七点钟，冯楚走出门，穆里尼奥约了拉莫斯，他们将会在本地的一家小餐厅中简单吃个饭，聊聊天。

拉莫斯找的这家餐厅就在酒店旁边的街道，幽静的庭院中满是绿色，穿过漫长的走廊，冯楚和穆里尼奥跟着服务员的脚步走进了房间。

房间不大，但很干净。

拉莫斯十分热情的站起身和两人拥抱，将穆里尼奥迎接到座位上。

直至今天，拉莫斯还是对穆里尼奥的离开有些看法，刚坐下，拉莫斯就为两人倒上一杯，说道：“何塞，对于你的离开我很遗憾。当时我应该继续挺你的。”

穆里尼奥摇摇头：“我现在过的很愉快，可能我离开皇家马德里是对的。”

两人干杯，各自喝了一口，冯楚也在一旁陪了一口。

这瓶酒看起来就很贵，喝起来却像是止咳糖浆一样，又甜又黏。

冯楚皱着眉头放下了杯子，从一旁的水壶中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拉莫斯叹了口气：“从你走后，我们就再也没能在联赛中取得优胜。去年好不容易拿了一次联赛冠军，马上又被巴塞罗那踢了下来。”

“说真的，在你离开之后，我才逐渐意识到了你说的是对的。在俱乐部层面上，我们是敌人，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回到国家队，我们才是亲密的战友。可一切已经变化成了这样，后悔也太迟了。”

穆里尼奥想到了那段时光，短短三年时间，将他从一个风华正茂的主教练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皇家马德里的主教练，那可真不是人干的工作。

“那时我对你们还是有些太苛刻了。”

拉莫斯将杯子里所剩不多的酒全都倒进喉咙里，反驳道：“并不是这样，有的时候我都觉得安切洛蒂他的训练太迁就球员了。许多人不愿意练习的内容他会取消，再加入一些大家都喜欢的训练内容。说起来这是他民主的代表，但教练本来就不能民主，教练就应该是一个独裁者。”

冯楚一口气喝了小半杯水，才感觉自己喉咙里那甜到发腻的感觉有所消散，问道：“那如果，何塞现在重新回到皇家马德里做主教练，你接受吗？”

拉莫斯被难住了，看向穆里尼奥，后者笑嘻嘻的看着他，好像很得意难住了他。

拉莫斯摇摇头：“当然不愿意，我31岁了，何塞。现在要我继续做你当时安排的那套，我做不到了。瓦拉内也做不到了。今年，我们能拿到这个欧冠，我可以心满意足的离去。”

“就不想弥补遗憾吗？”

“遗憾？”

拉莫斯愣住了，嘴唇微微颤抖，问道：“哪有遗憾？我自己罚丢了点球，导致球队被淘汰，我有什么资格感到遗憾？那并不是我的遗憾，我在皇家马德里的生涯没有遗憾。”

服务员开始上菜，拉莫斯的点菜和冯楚对西方菜品的刻板印象不符。

最先上来的就是一份鞑靼牛肉，与它搭配的是一份甜辣椒酱。旁边，还有一些盛放在酥皮里的小吃，有的是火腿卷番茄，有的是金枪鱼卷番茄。

美食当场，三人也不像再聊那些伤感的回忆。拉莫斯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说道：“我今天下午训练完还什么都没吃呢，就坐上了车到塞维利亚来。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拉莫斯就抓起了一块酥皮，将酥皮里的火腿塞进嘴巴里。同时，他嘴巴不停，右手又用叉子卷了几条牛肉，蘸了些辣椒酱，先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露出陶醉的表情，才放进了嘴巴里。

穆里尼奥也拿起一块，跟冯楚说：“尝尝这Tapas，这是西班牙最有特色的食品。”

“Tapas？”

穆里尼奥三两口就将小菜咽进肚子里，解释道：“Tapas就像日本的omakase，全靠厨师根据当天的食材发挥。大部分都是面包夹一些酸甜可口的小菜，就像现在这些。”

冯楚捻起一块，丢进嘴里。确实，番茄的清香与酸甜中和了金枪鱼的油脂。要说多好吃也不至于，但绝对开胃。淡淡的油脂香气与小酸甜口让他胃口大开，只想再吃些别的东西。

很快，主菜就被送了上来。

那是一份红薯泥鸭腿，一份黑胡椒烩猪脸颊肉，加上一份土豆饼。

肉类的香气迅速填满了整个房间，冯楚也不禁食指大动，跟着拉莫斯的动作一起吞咽起来。

猪颊肉香酥软烂，入口即化。无论何时，糖与油脂的混合都是最诱人的存在，冯楚最是抵抗不住这种诱惑，他决定将这种诱惑也带回给鲁尼。

最近鲁尼都瘦了，不像自己刚到球队时那样，圆滚滚的可爱极了。

鸭腿拌上红薯泥，香甜带有一丝丝咸味，还有鸭腿本身的那一点香气，顶多比得上芜湖的红皮鸭子，距离南京的鸭子还有一段距离。

至于土豆饼，只是蛋与土豆的结合。切开土豆饼，还微微流心的蛋液流淌而出，与土豆搅拌均匀，别有一番风味。

拉莫斯吃的高兴，酒也喝的停不下来。穆里尼奥也是同样，一杯接一杯，脸红的就像是刚结婚一样。

拉莫斯喝的兴起，听说冯楚是第一次来到塞维利亚，招呼着服务员为他取来了一把吉他，亲自弹奏了一首弗拉门戈。

这首名叫《西班牙舞曲》的吉他曲，听起来可不像舞曲，婉转动人，更像是午夜一个人EMO时听的音乐。

拉莫斯一曲弹罢，将吉他放到一旁，感叹道：“弹得一般，我小时候专心弹吉他的时候，比现在弹的强多了。”

话是这么说，他脸上的表情可不像觉得自己弹的不好。

穆里尼奥喝的昏昏沉沉，他搂着拉莫斯的肩膀，说道：“你不是在身上纹了个汉字吗？给克莱沃看看，让他给你鉴定鉴定。”

拉莫斯说干就干，直接解下了自己的衬衫，活动着肩膀和手臂，将整个后背展开。

冯楚瞪起眼睛，好不容易才在花团锦簇中找到了那唯一一个汉字。

“狼？”

拉莫斯有些兴奋的点头，说道：“是的，我很喜欢这种动物。他们团结，贪婪，永不满足。”

冯楚只是礼貌的笑笑，没说什么。

拉莫斯与穆里尼奥越聊越多，冯楚将凳子搬到门边，吹着冷风，看着天上的月亮，感觉有些孤单。成功只是一时的，失败才是人生的主旋律。

拉莫斯还不是从一个穷小子，变成了今天的欧洲冠军？但他这赛季还是得看着巴萨成为西甲冠军。

冯楚的思绪飘的很远，想到了博格巴，想到了王振奥，想到了遥远的中国。不知道那里会不会也有一个自己在办公室里伏案工作，为了每个项目的验收呕心沥血。

穆里尼奥率先站了起来，感叹道：“我们早就该到一起坐坐了，可惜明天我们还有比赛。”

拉莫斯也跟着站了起来，说道：“下次我们再聚。不过，我绝对支持塞维利亚取胜，你们赢不了的，何塞。”

冯楚一听，喃喃自语道：“我也支持塞维利亚。”

穆里尼奥问道：“什么？”

冯楚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自觉的讲出了真心话，连忙说道：“因为他善！”

拉莫斯哦了一声，问道：“此话怎讲？”

他一个活了三十多岁的塞维利亚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冯楚简单一琢磨，就侃侃而谈道：“首先，塞维利亚在联赛中劫富济贫。赢下强队，是证明自己有实力。输给弱队，是因为他善。有没有问题？”

穆里尼奥与拉莫斯摇摇头，算是通过。

冯楚又说：“塞尔吉奥你想要离开，塞维利亚拦你没有？没有吧。这是他善。要是换了我？我非得硬留你一个赛季不可。想走？没门。”

两人齐齐点头，好像说的确实有点道理。

不过穆里尼奥还是摇摇头：“不对，明天我们肯定赢，塞维利亚不是我们对手。输给蒙特拉？那我可没脸回曼彻斯特了。”

这话一讲出来，拉莫斯也忍不住笑了，这赛季塞维利亚当地出现了许多蒙特拉笑话。托蒂有自己的托蒂笑话集，蒙特拉也快能够出一本了。

并不是蒙特拉的带队成绩特别糟糕。要是特别糟糕，球迷们的心中被愤怒填满，是没有心情开玩笑的。就是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成绩，最容易让球迷自我调侃，比如某支常年争四的球队就是这样。

拉莫斯已经提前付过了钱，穿过两条巷子，身影消失不见。

穆里尼奥打了个哈欠，跟在冯楚身后向酒店走去。

皮鞋踩在塞维利亚的石板路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昏黄的路灯能见度不高。一旁小酒馆的招牌忽明忽暗，冯楚忍不住问道：“明天的比赛，有信心吗？”

穆里尼奥擦去了因困倦而挤出的泪水，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失去博格巴之后，确实上限不够高。不过，我们还有许多优秀的球员，他们将会证明自己的。”

“你隔着开新闻发布会呢？别说官话了。”

“肯定没问题，明天就给塞维利亚拿下。真当我没有博格巴就不会赢球了？别开玩笑了。明天就让你看看欧洲老牌名帅的底蕴，什么叫冠军教练呐。”

说着，穆里尼奥一个战术后仰，差点摔倒在地，吓得冯楚连忙扶住他。

穆里尼奥要是因为一个战术后仰而意外摔伤，并且因此错过比赛，那他可真是欧洲教练的头一个，真正名副其实的开山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