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给侯爷夫人请安。”三娘出神的望着那长长的车队,突然听见画屏罗妈妈的声音,转身看时,却是宁海侯二人出现在楼梯转角处,三娘微微一笑:“母亲睡得可好?”柳夫人讷讷不言,脸色却一下变得通红。三娘反应过来,知晓自己问错了,不等柳夫人回答,只侧头看向罗妈妈:“妈妈,今日早膳是出发了再用吗?”
罗妈妈赶紧答道:“还是用了早膳再上路吧!夫人姑娘屋里也还有些东西没收,再就是路上不比家里舒适,还是在家里用膳吧!”说完便吩咐画屏带了小丫头去收拾三娘屋里的东西,自己则去厨房拿了早膳,同秦嬷嬷一起去摆了早膳并伺候三人用膳。
一顿饭毕,外面已然天亮。画屏几人早已收拾好剩下的行李,正叫人往车上抬。因是随身日常所用,所以各自的东西放到各自的车里。宁海侯看向三娘,却见三娘端坐椅中,眼眸低垂,一眼望去,恍若那慈悲的神佛菩萨,却猜不透那低垂的双眸里藏着怎样的故事。
宁海侯收回打量的目光,站起身来:“去问问,可安排好了。”身边的一个小厮如鬼魅般闪身而过,三娘嘴角微微上扬,知道那不是什么小厮,那是暗卫,宁海侯来宁安是有任务在身的。如此一想接母亲倒是顺便之事,如此才符合宁海侯一向的风格。
“侯爷,夫人,姑娘,”罗妈妈快步上前:“都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三娘起身,让宁海侯柳夫人先行,自己才跟上,罗妈妈扶着三娘低声:“姑娘,车队里多了三辆。”三娘笑:“不管这事,咱们什么都不知道。”罗妈妈似有所悟,不再说话。
三娘的车在第二辆,画屏早已在车边站好,只等着三娘上前。三娘走至车边,转身看向住了十一年的南平巷,看着自家的小楼,三娘心底莫明一颤,这是真的要走了。“姑娘,上车罢!”画屏轻声提醒:“今日风大,小心着了寒凉。”三娘点头:“走吧!”
进了马车,三娘发现这车明显不同,有桌有案,有几有塌,倒也舒适安稳。画屏更是惊讶:“姑娘,竟有这般舒适的马车。”三娘微笑:“这算什么,如此漫长的路程,走几天之后这再如何舒坦都是不舒坦的。”三娘安稳坐下,掀开窗帘看这宁安古城。
“起”随着马车夫的一声长呼,车队开始慢慢移动,慢慢的车队驶出了南平巷,马蹄声声,车辙浅浅,车队就在这安静肃穆的气氛中驶出了南平巷。三娘眼中的宁安城只余最后一个影像,长长的车队,空无一人的街道,风乍起,一片黄叶儿随风而起。三娘知道,宁安已然入秋,秋来风起,自己俨然走向金陵的寒冬。
三娘刷的放下窗帘,倚靠在椅背,阖眼闭目,一滴泪珠儿滚了出来,流过眼尾,滑进发间消失不见。画屏也愣愣的看向外面,便是帘子放了下来,也未收回目光,似乎是隔着帘子在看着外面的世界。
车内安静,一时间只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与车轮滚滚声。“安静,太安静了,便是秋风起,城里总该是有人声的。”三娘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画屏看着三娘突然睁开双眼,轻轻掀开车帘,透过车帘的小缝,三娘见外面城里空无一人。
“下官欧启贤恭送侯爷,肃清街道侯爷也可走得通畅些。”一声长呼,惊了画屏。三娘凉凉一笑:“不必惊讶,这一路多得是这样的事儿。”原来为了走得通畅,竟是做了这般安排,真可谓有心人呢!
因着有县令开道,三娘一行很快出城,连出城查验都免了,可谓是畅通无阻。只是确实只为走得通畅么?三娘心里存疑,却不多想,不知道就是了。“姑娘,侯爷这般”画屏迟疑着:“侯爷这般嚣张,不怕?”三娘轻轻一笑:“世袭罔替的宁海侯府有什么怕的,多少底层官员无缘面见天颜,是以能巴着一个位高权重的侯爷也是极不容易的。”
三娘虽是在笑,语气柔和,画屏却莫名出了身冷汗,汗毛一根根的立了起来:“姑娘!”“这便怕了?画屏,往后你还要接触更多可怕的东西,这算不得什么的。”想到后来的画屏,三娘生出了一丝怜悯,三娘不禁在心底自问:“自己可以替画屏决定这一生吗?”
画屏看着三娘沉静的面容,心下安定:“既然姑娘这么说,画屏定要早日立起来,为姑娘分忧。”三娘深深的看了画屏一眼,点了点头,似是承诺似是决定。画屏不解三娘眼中深意,只安静坐下,垂头望着眼前的地毯。
三娘也不再说话,只靠着椅背,任思绪四下蔓延。不自觉地三娘便想起前生的刚出发那日,那日阳光灿烂,街上行人如织,画屏兴奋不已,种种与眼下并无任何相似之处。三娘突然出声:“画屏,吩咐外面随行的侍卫,叫了罗妈妈过来,就说我有要事要与她商议。”
画屏点点头,出去吩咐了。不多时,罗妈妈便到了三娘的马车:“说是姑娘有事相商,却不知姑娘想知道些什么。”
三娘看着罗妈妈,久久才说:“妈妈是外祖父的人?”
“是,后随夫人进了侯府,嫁了侯府的家生子。”罗妈妈快速回答。
“之前秦嬷嬷说柳家犯的是谋逆的大罪,可这谋逆却是诛九族的。”说完三娘看了看窗外:“侯府作为姻亲,亦不能免,可今日阿祝看到的却甚是不同。妈妈可知当年是个什么情况,只说你看到的即可。”
三娘知晓个中内情,却还是想听听当年亲历此事的人的说法。罗妈妈长叹一声:“姑娘,上头的事我全然不知,只是突然一天辅国公招了我回去,做了些部署,全是安排夫人今后的生活。”罗妈妈顿了顿才说:“当时国公爷面色憔悴,我也奇怪国公爷这番动作,却是如何也打听不出来。之后侯爷就遣人把夫人送往宁安,连面都不肯见,彼时夫人刚刚有孕三月。到宁安两月后,就听闻辅国公犯上,再来就是谋逆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