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坐在榻上,看着画屏脱下三娘外罩的斗篷。那斗篷领子一瞧便知是上好的白狐毛制成,一眼瞧去,竟无一丝杂毛。衬着三娘晶莹剔透的肤色,竟连这狐毛都有些黯然失色了。
“见过老夫人,”三娘稳步上前问安,随意一打量,瞧见了老夫人榻边放着的首饰盒,开口道:“老夫人在挑拣收拾呢!三娘来得不是时候,扰了老夫人兴致了。”
周老夫人状似浑不在意的推了推首饰盒子,随后笑着问道:“本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何来打扰。这外头天寒地冻的,怎的这会子来了我这?”随后笑着看向三娘,似是慈爱和蔼的普通老太太一样。
三娘心间微微一哂,随后直直站着回答:“是来谢过老夫人的。三娘看了琅嬅院和幽篁里,辛苦老夫人为母亲和三娘用心了。”周老夫人笑得愈发慈祥:“这等小事,明日里再来回了便是,眼下正值隆冬,冻坏了可不得心疼坏了。”
听过周老夫人的话,三娘小脸微微一红,随后才小声说道:“承蒙老夫人爱重,三娘受之有愧。只是,幽篁里……”微微一顿,才看着周老夫人说道:“幽篁里华贵精雅太过,三娘恐乱了府里平衡。”
三娘话音刚落,周老夫人就微微笑道:“且安心住下,你是宁海侯府宁海侯爷嫡出长女,这幽篁里只有你住得。”随后朝着三娘招手,三娘也从善如流,缓步走近,老夫人携了三娘的手:“前几年空着也是为你留着,只等着你回来住下。看看,这些首饰可有喜欢的?好好挑几件好生收着,姑娘家须得有几件好东西。”
周嬷嬷听罢,默默在旁笑出声来。“你这老货,又在笑甚?”周老夫人转头笑骂。慈言笑了一会儿才停下:“老奴是笑老夫人,惯常就爱拿自己压箱底儿的首饰送予姑娘们,赶明儿公子们知道了,又该来磨您了。”
周老夫人笑倒在榻上,半晌才起身:“姑娘们娇俏,自是讨人喜欢的。那些个浑小子,皮的很,我才懒得理他们,叫他们老子好生管着才是正理。”随后看向三娘,见三娘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语气颇为怜惜:“三娘不怕,我们家姑娘矜贵,你挑,看明天哪个敢找你!”
三娘下榻,行礼道谢:“长者赐本万不敢辞,只是三娘已经住了幽篁里,比之姐妹们都宠爱过了,再不敢拿老夫人的东西了。”周老夫人静静打量三娘神色,却见她跪地垂首,面色认真,双眸满满的都是感激与受之有愧,瞧着不似作伪。
周老夫人心底微微放松,随后长叹一口气:“你这孩子,你多年不在家,便是多得些东西都是应该的。你姐妹们都是大方的,定不跟你计较这些的。”
随后细细打量起三娘,半晌才挑出一支白玉簪,拉过三娘左手,强硬的置于三娘手中,随后笑着说道:“瞧着这支白玉簪倒与你相配,看着简单雅致,却也不失凌云风华。”
“三娘多谢老夫人赏。”三娘见拒绝不得,只好沉声谢过。周老夫人笑着吩咐周嬷嬷:“我记得我那还有一块未雕的和田璞玉,你哪天拿去给三娘打了首饰,我瞧着也只有玉饰才配得起我们家三姑娘。”
三娘不免又要拒绝,却见周嬷嬷笑着劝道:“老夫人是时常给姑娘们做衣裳打首饰的,您刚回来想必还不知,往后日子长了便知晓了。”随后又笑着看向周老夫人:“老夫人果然慧眼,三姑娘整个儿便是个玉人儿,再没有比姑娘更适合玉饰的小娘子了。这往后咱们就给三姑娘留意着那些个璞玉,收了来专门做予三姑娘罢!”
周老夫人笑着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随后看了一眼三娘,却见她眉眼间有些倦怠之色,一瞧便知是累得狠了。看她一副疲乏无力却强自支撑的模样,周老夫人倒是难得的心微微一疼:“三娘快些回去歇着吧,你这一路也着实辛苦。”
听着老夫人语中浓烈的怜惜之意,三娘心间微愕,微微挑眉,这次竟是真心实意的怜惜?三娘正了正神色,也不推辞,只行礼退下。
看着三娘主仆俩出门,周嬷嬷试探着问道:“老夫人您这次瞧着如何?”语气颇为认真,全不似方才的和善可亲。周老夫人微微叹气:“还是瞧不准,来日方长吧!只是才发现,三娘那双眸子倒是生的巧,分明不见分毫惑人之色,却异常的动人心魄,天生的……”
周嬷嬷见周老夫人说话声越来越小,心知老夫人是真正将三娘往那方面考虑了。也不打扰周老夫人,默默退出内室走到外间,轻声嘱咐了些什么。
冬日日短,只这会子功夫,天色便明显的暗了下来。画屏叫了金珠儿,一时间一行三人便沉默着往幽篁里走去。“姑娘,今儿夜里定要下雪的。”金珠儿突然开口道。三娘不言,只微微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
待三人回到幽篁里,齐尔已在内室安置着自己带来的东西。金珠儿直到廊下便自动退去,画屏见状,心间默默点头:“姑娘,这个金珠儿你瞧着如何?”
三娘边走边说:“只这么看着,倒是个好的,只是还要多看看才是。”说罢,三娘微微一笑,金珠儿确实是个好的,只是慎重些却也不会出错。
“姑娘,老夫人出手真是大方。”画屏看着三娘放在梳妆台前的玉簪:“这白玉竟无一丝杂质,簪身上隐隐似有流水潺潺,玉质也是上上之品,真是难得。”三娘自小便喜欢玉器,是以画屏赏鉴这玉的能力却是不俗的。
三娘看着镜中神采奕奕的自己,低眉浅笑:“她对有价值的事物向来大方得紧,再不必惊讶的。只要你有足够的价值,便不愁她对你不好!”
“姑娘怎知?”
“呵呵,周家嘛,向来都是如此。”三娘闭上双眼懒懒答道:“看来我在她那里估价不错,评了个不差的等级呢!就看他们怎么用我周三这张牌了,真是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