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列车开始发动,整列车厢仿佛脱离了现实的轨道。
外面的世界化作一片虚无,在车窗外流淌,如同无尽深渊中的彩色波纹。时间与空间的概念被抛诸脑后,一切都由那仿制的Paper Moon指引。
虚数罗盘的指针忽然一转,前方的空间瞬间开裂出一道漩涡般的门户。
列车无声无息地冲入裂隙,仿佛一艘漂泊在时间之外的幽灵船。
在下一瞬间,车厢的重力陡然变化,仿佛一只无形巨手在翻转这段空间。
列车急剧加速,朝虚数之海更深处坠去,仿佛在追逐那无法企及的“平面之月”。
......
“芙芙...”
安格拉曼纽拿他的毛茸茸的脑袋朝着眼前坐姿懒散却显得十分雅致、身穿黑色鎏金袍服男人蹭了又蹭。
“变成了这副模样,也算生得乖巧了些。”
像是感受到了灼热的目光一样,男人笑眯眯地转头看向正对面捧着一杯热茶的间桐池。
“朕可不是那位裁定者229,你应该看得出来。”
间桐池点了点头,眼神有些古怪,为了压制住抽搐的嘴角,便抿了一口热茶。
只感到一股热流从胃部朝着四肢流去。
就连自虚数潜航还未修正好的过去未来时间差对肉体的破坏也在这股热流下慢慢恢复。
“但那个技术应该只有迦勒底和阿特拉斯院才有的吧?”
“那倒是,不过你要是想问朕和他之间的关系和计划的话,这一点对你来说还是太早了。”
刚准备的问题,突然被面前之人提前开口堵住,这何尝不是一种“前面的区域以后再来探索”。
间桐池微微定神,当即准备再度开口,只见对方摇了摇头,说道:
“你这次有点过于莽撞了,那双能够测定未来的眼睛所蕴含的缺陷你应该是非常清楚的,但你还是选择回到了冬木。”
说到这里,“裁定者”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虽然朕明白你的想法,你是打算强行打开一道通路,让这个家伙从观布子市溜出来吧?”
随后纤指一扬,指向了正懒散地靠着他身旁的那团黑色煤球。
“没错,我的确有预感那位并不想让我离开观布子市区的灵脉范围,但祂应该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解决我,所以准备借着这次机会试探一下祂能做到什么程度,然后把安格拉曼纽送出来,只是没想到掉进了您布置的虚数空间里面。”
间桐池把手中茶杯放下,虚数潜航带来的后遗症已经差不多恢复过来了,他扯了扯领子,活动了下筋骨,应声答道。
“这样的想法和设计的确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你忽略了两个最重要的东西。”
间桐池一愣,一个倒还好说,但要是有两个点有所遗漏的话,那就是重大的失误。
“是什么?”他不解地问道。
“裁定者”伸出手来,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接着一道的符文,符文在虚空中闪烁,每一个都指向着某种概念。
“首先,就是那位的身份,这点你应该清楚,别西卜有着地狱之王、地狱宰相、原初恶魔、暴食之原罪等等等名号,这些都是祂的身份之一,但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祂是一位神,一位有着多重身份的神。”
话音刚落,虚空之中所有的符文开始相互叠加在一起,其上的线条开始扭曲交织,最终构成一个稳定的结构。
间桐池看着眼前闪烁着微光的符文有些发愣,视线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开始偏移。
“你应该感受到了吧?”
“不可观测?不可记录......”
间桐池的眼眶不知何时流下一滴清泪。
“并不是,神的概念就不用朕多说了吧,祂们是根源的触须,但别西卜作为多重身份的象征,可以说是相当于数条根源触须缠绕在一起的小型根源,这样的位格就会产生出一种概念‘人不可以直视神’。”
“裁定者”的手指缓缓放下,虚空中的符文也随着消散,他继续说道:
“有这样的位格的存在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圣堂教会所信奉的那位还有佛教之中的觉者之类的神袛,都有着这样的能力。”
间桐池皱起了眉头,这一点他的确是没有想到的,如果说是这样的话,那他的眼睛就根本没可能看到和祂有关的未来。
但问题是,他还是看到了某些东西,于是他开口说道:
“可我还是看到了祂的某些行动,就比如那趟列车里的和吸血鬼树妖之类的那些怪物。”
“裁定者”颔首一笑道:
“那确实没错,但你看到的只是一部分罢了,作为死徒真祖的那一部分。那一部分虽然也是论外的东西,但依旧被规划为人可见的范畴之内。”
“您的意思是说我看到的只是‘腑海林.别西卜’,但作为概念集合的祂,是我看不到的东西吗?”
思绪纷呈间,间桐池记起当时自己所预见的那一幕,的的确确只有“腑海林”的能力在那些画面中得到了体现,甚至就连那股特有的饥饿感都没有看到。
间桐池立刻将目光投向身前的“裁定者”,带着一股求知的眼神望着他。
“所以您看到了祂的那些手段,认定我会被留在那里,所以才出手将我捞到这里来吗?能告诉我祂的那些我不知道的能力吗?”
“不,这里你倒是问错人了,其实朕也不知道。这里就涉及到了你忽略的第二个问题了,那位精神状态的问题。”
“裁定者”摇了摇头,表示间桐池想错了方向。
“额,您的意思是祂已经疯了吗?正因为祂的思维出现混乱,所以才不知道祂会怎么做?”
“裁定者”笑了笑,但却皱起眉头说道:
“这次只说对了一半,并不是祂已经疯了,而是朕也不知道祂现在的精神状态是什么样的,所以无法预估祂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祂如果真的疯掉了话,朕也会安心不少。”
间桐池轻轻点头,转而问道:
“我从观布子市赶回来的目的,您应该知道吧,我想问一下上次的圣杯战争到底有几位英灵现世。”
虽然间桐池心里并不确定,因为条件实在是太过苛刻了,甚至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还以为教会给了他一份伪造的情报。
但在用解构魔眼解析了那份卷轴的原理后,得出那份卷轴之所以能够刻印出那样瑰丽的幻景泡沫,其基本构成的术式应当就是教会的那位代行者卡勒伯所持有的过去视魔眼。
——将历史间隙之中的影子,使其如同泡沫般浮现在此刻。
这种构造,让间桐池不得不怀疑魔术协会的手段已经达成了他们想要的目的——将境界记录带收为使魔。
“裁定者”沉吟片刻后,说道:
“抛开迦勒底和被抑制力召唤出来的那两个拟似英灵的话,准确人数是有九人。”
果然如此吗?除去圣杯战争中参战的七名御主所召唤出来的英灵之外,竟然还有两名英灵游离在战场之外。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直接召唤具有生前人格的英灵现象,除了在冬木市的圣杯战争以外不可能发生。
假设术式存在好了,少了这里的大圣杯就容纳不了那样的术式。
不,姑且不论术式,召唤本身也许不在冬木也做得到。
但这是御三家的特权,或者是直接被圣杯选定出来的人才能够办到。
就比如肯尼斯这样的,在圣杯战争开始前便被授予令咒的人。
“嗯...你不是都看见了吗?他们的行动不都是摆在你面前的吗?”裁定者淡淡说道。
是啊,确实看见了,只是有些难以相信罢了。
毕竟这在神秘侧也是天地倒转的事情。
如果当时他看到的东西没错的话,天体科的君主马里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所操持的魔术有三个部分。
一是降灵术,这是用来将腑海林从那片幽闭的固有结界中召唤到现世的魔术。
二是天体科特有的中控灵脉的大魔术,通过星象的牵引,将冬木天空上的星空投影召唤到那个地方。
而地脉是根据天体运行的方式来分布的。
作为灵地的管理者,他是有权限临时扭曲灵脉的分布,将冬木的概念置换到此地,通过天体的运动牵引灵脉的走向。
使得在那个魔术维持的时间中,一个伪造的冬木就这么出现了。
最后一个部分,就是最简单的强化扩散魔术,能将概念规则进一步巩固,类似于针对世界的暗示魔术。
虽然作用上完全比不过“伪神之书”的能力,但也足够了。
这一部分的目标则是汉萨......身上的那把被神灵开过光的链锯,教会特有的概念礼装。
天才般的构思。
真祖级别的死徒与教会圣物——若这两者配置于同一条灵脉上,必然会发生扭曲。
就好像是在一张纸上下两端各画一个点,让两个点接近,纸张形状将受压弯曲形成两个凸起,中间的部分弯曲变形,出现相同深度的凹陷。
形状就像杯子。
两股强大的魔力相克的地点会发生如此剧烈的扭曲。
在这种情况下,相克的魔力越等质又等量越好。
一方是死徒,一方则是教会。
当然,只有这么做即使构成杯子或大釜,也并未构成圣杯战争的圣杯。
虽然以一定水准的术式来操纵也可以适应大魔术,但要完成好歹能召唤使役者的亚种圣杯,还需要再做一两件工作。
例如,埋入作为小圣杯的礼装来诱导扭曲的形式,或连接到在冬木的大圣杯等等。
这就是间桐池至今都不能理解的一点。
就算天体科的君主或是现代魔术科的学部长财大气粗到买下了冬木附近土地,因为灵脉本身行经地球各地,也延续至了冬木。
但在大圣杯权限管理者存在的情况下,就算是整备出了一条从冬木到伦敦的超长距离灵脉,也不可能链接到大圣杯之上。
而且圣杯战争透过将英灵限定于特定层面,来降低召唤的难度。
像剑兵Saber抽出了英灵持有圣剑或魔剑的一面,魔术士Caster抽出了英灵操控魔术的一面。
七个位阶已满的情况下,除开御三家来说,也不可能有人能钻漏洞借着此次的圣杯战争召唤出论外职介的英灵。
就算强行召唤出来了,也不会具有令咒这种可以保证两者契约关系的东西出现。
就算借由连接大圣杯模仿某些功能,既然无法以相同框架召唤英灵,那就不得不追加Extra做出新的职阶。
除非......
像是看穿了间桐池心思一样,“裁定者”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们召唤出来的第一个英灵的真名为——别西卜,没错,圣杯权限也是朕放开的。”
果然吗?这样一来职介的问题就得到解决了,他可没有忘记当初那个梦里出现的神殿隶属于哪位邪神的。
吃掉了外神的神核,再借由Fner职介降灵,原来是从那个时候就计划好的吗?
“为什么?”间桐池问道。
“交易,毕竟朕当初想要裁定这个世界,需要达成特异点结束的概念,而这需要迦勒底才能做到,而朕手里也没有第二个圣杯。”
“裁定者”回答道。
“所以祂是用圣杯作为条件交换了降世的权限吗?”间桐池顿时有了一定的联想和猜测。
“不止,这场交易覆盖的面更广,只是碍于契约,就连朕也不得透露,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不过祂现阶段的目标倒是可以告诉你,毕竟和你也有着一定的联系,你要听吗?”
“不听,与其告诉我这个,不如教教我怎么杀死祂。”间桐池看着面前“裁定者”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警惕地说道。
“真的不听吗?你可不要后悔啊。”‘裁定者’收起笑容,仿佛是错过一件有趣的事情,随后一本正经的说道:
“祂是杀不死的,不,应该说现在的你们是杀不掉祂的。”
“作为蝇类的生物神,想要杀掉祂就必须把‘蝇’这个概念从这个世界上抹除掉,这样才能破坏掉祂身上的不死特性,就像当初你麾下的提亚马特一样。”
“但蝇是自两亿年前便一直存活到现在的物种,难度之大你应该可以想象得到。除非你能找到和能和别西卜相媲美的‘蝇’之概念的顶点的存在,还得让那个存在自愿赴死,才能做到。”
说到这里,“裁定者”沉吟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基于你们的情况,应该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让你队伍里那个拥有直死魔眼的小姑凉,拼到自身被磨灭的程度,或许能勉强给祂挂上‘死’之概念,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间桐池摆了摆手,否决了这个提议。
“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你的,不,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朕难道没说过吗?只不过是为了延续这个世界罢了......”
身为王者,不,身具才能者不为世界有所贡献本身即为难以饶恕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