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神道很特别，成神者大多只是凡人，但成神后，在香火的祭祀下，再加上人间帝王的敕封，这就有了种种神权。”

“众生之念托举神像，人间王朝气运加以点化。”

胡桃三言两语将香火神道讲了个透彻，不愧是活了二百年的狐狸精。

“所以香火的本质是众生念力。”

萧业点了点头，难怪香火之中全是七情六欲，其本质就是凡人面对神像时，产生的念头。

大多数人拜神的时候想的是什么，不需要多说。

“对，香火即众生念力，正因如此，吸食香火的神，就得回应凡人，才能念头通达。”

胡桃继续道：“我们青丘狐一族有所不同，是借助愿力修行。”

“愿力，是人们对话本故事的向往，读书人宣传的那些……”

萧业笑着看她，顺着胡桃的话往下说道：“美貌，精通琴棋书画，还有钱，这样的狐狸精自然令人向往。”

明白了。

香火神相当于是人们为了对抗天灾、妖诡造就的许愿杯，守护神，是众人香火，也就是念力汇聚的具现者。

这样的神谈不上超脱，却符合人们对神的要求，从人群之中诞生，又依托众生而存在。

但凡人的念头何其复杂，所产生的念力更是乱七八糟。

那位乌柳河伯性情与生前迥异，或许就是吃香火吃到‘中毒’的表现。

与之相比，青丘狐族就要聪明得多。

借助读书人写的故事、诗词，宣传狐仙的美好，让人们心生向往，而这份向往就是愿，相对来说比较单纯的愿。

在愿力的加持下，青丘狐族身上的妖气会转为祥和之气，而且，修炼起来更快，化形几乎不会遇到瓶颈。

香火与愿力，还有信仰，这三者之间的区别为是否纯粹。

“那功德？”

胡桃指了指天，道：“于众生有利的善行，可得天地垂青，谓之功德。”

“当初为后人开创阴神、金丹、纯阳三境的前贤，就得了天地功德，修成正果，白日飞升。”

“萧公子，你同样可以，你的武道不比仙道差，而且对资质的要求更宽泛，几乎人人都可以学会。”

“如果你开宗立道，天地降下的功德不可估量。”

在胡桃看来，她的终极目标，得道飞升，萧公子触手可及。

她的要求不高，追随萧公子当个护法就好。

宠……宠物也行。

“功德飞升？”

萧业抬头望天，手上动作不停，涮了片鸭血，又滑又辣，爽。

修成正果，得道飞升。

对他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涮火锅，实在是提不起太大的劲儿。

没准儿真上去了，还会有神来管他，不让他吃辣，必须得吃三鲜汤底。

等他能打赢坐镇天宫的那位再上去看看。

“小桃，对于长生的追求，人比妖更加的疯狂，但你有想过，如果你真能活一万年，十万年，该如何渡过漫长的时光吗？”

萧业如今能活一千年，生命层次相当于金丹修士，可餐霞食气，与凡人眼中的神仙无异。

可他在吃火锅，餐霞食气没什么滋味儿，还是得吃点儿辣的。

换做其他修炼者，肯定会辟谷，远离凡俗，然后随着境界的提高，时光的冲刷，修成冷冰冰的石头。

“睡觉。”

“啊？”

胡桃眨了眨眼睛，俏皮道：“我们妖族一睡就是几千年。”

“所以你成仙就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睡觉。”

萧业扶额。

“那确实有些没意思。”

胡桃托着下巴，想了想，给自己涮了一片鸭血，又滑又辣，好吃。

二百年狐生，还不如一片鸭血值得回味。

直到遇到萧公子。

“人家只是一只没见识的狐狸，带着妹妹们跟随萧公子，听萧公子安排就是。”

“那我就安排了。”

“嗯。”

胡桃害羞的低下头。

这狐狸精是一点儿不装了。

萧业示意胡桃看院里的青苗，介绍道：“这是三种高产粮食，其中土豆、红薯比现有的五谷产量高十倍，有了它们，足以让天下百姓免除饥馑之灾。”

“济世救民，同样是功德。”

“你们可以参与进来，以狐仙的身份。”

胡桃立即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红薯、土豆幼苗，目光颤动不止。

“萧公子，这可是功德，足以得道飞升的功德。”

“那又如何。”

萧业凝视胡桃的双眼，轻声道：“我就你一个红颜知己，功德又算得什么。”

呀~

胡桃宛若触电般娇呼一声，低头捏起了衣角。

“这让人家都不知道怎么报答公子了。”

从萧公子到公子，这里面亲近意味儿何止多了三分。

就这？

还狐狸精，真不经撩。

“朋友之间说报答太见外了。”

萧业其实是为了低调些，他一个县令突然拿出三种高产作物，实在是太扎眼了，用狐仙来做个幌子，能让他隐于幕后。

至于功德，萧业有的是办法获取。

还有香火与愿力，同样如此。

但该如何利用这三种力量，是用来炼化增加修行，还是用来造就一尊神我。

萧业需要仔细推敲一番。

“就只是朋友吗？”

胡桃羞答答道。

“对了，我答应给大黑一块虎骨，正好你在，就别拖了。”

萧业不解茶技，用比大理石还生硬的语气将话题转移。

汪~

大黑立马爬了起来，来到胡桃跟前，用明晃晃的狗眼看着她。

讨厌！

胡桃翻了个白眼，伸手一抖，一根和大黑差不多长的虎骨落在地上。

汪汪汪~

大黑咧嘴，眯眼，摇着尾巴绕着虎骨走来走去。

最后扑了上前，开始磨牙。

作为一条家养的大狗，也啃上化形大妖的骨头，也是没谁了。

“就这里的种子，不够让大家都种上吧。”

胡桃素手一挥，撒下一片甘霖，红薯、土豆的幼苗窜高了一截，刚种下的玉米发了芽。

“我每日施法浇灌，可以让这些粮食在半个月内成熟。”

“这样应该能送一些种子给附近的百姓种。”

萧业只是看了一眼，就学会了胡桃施展的甘霖术，如果由他来施展，足以覆盖方圆十里。

“种子我这儿有的是，但不能送。”

“为什么？”

胡桃显然不太懂人间的事儿。

升米恩，斗米仇。

萧业解释道：“俗话说贫者不食嗟来之食，辛苦赚来自在食。”

少干多拿占便宜，向来是人身上抹不去的劣根性，白送只会将其激发出来，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可我刚才来的时候，城里的米又涨了，现在是三百文一斗。”

胡桃不太了解人性，但平时有到城镇买东西，知道三百文是多少钱，三百个铜板拿手里有几斤重，沉甸甸的。

“明天会降的。”

萧业反应十分平淡，别指望商人有什么善心，趁火打劫，坐地起价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所以历朝历代的当权者都会打压商人。

商人很好对付，就算把他们逼急了，他们也拉不起人造反。

在皇帝眼里，商人只是养肥的猪，需要的时候就拉出来宰上一批。

萧业的手段要温和许多，好歹找了个借口。

当天夜里，鱼档的船里搜出十副盔甲，钱三两、李二牛立即带人拿下鱼档的当家，将其一家老小都打入县衙大牢内。

私藏盔甲，罪同谋反。

这可是抄家灭族的罪名。

顺便萧业还把崔县令以及县衙一众官员被杀的案子给破了，鱼档的当家崔猛意图谋反，崔县令慧眼如炬识破其阴谋，便让东山镇团练进城拿下鱼档内暗藏的匪徒。

然而，崔猛养有一高手，擅长快剑，趁乱杀了崔县令。

崔家人杀了崔家人。

真是……编不下去了。

理由就让外人去想，什么嫡庶之争，夺妻之恨……自有民间神捕猜出内情。

反正谁敢质疑，就是不给新县令萧业和他手下的东山镇团练面子。

果不其然，杀了鱼档崔猛这只鸡，米市的铺子立即换了牌子。

今日米价三十文一斗。

仍然比平日里贵，但不会让人觉得活不下去了。

县衙内。

萧业停笔，一吹，将写好的文书递给罗班头。

“公子，这文书递上去府衙怕是没人信吧。”

“无妨，自有知府大人替我背书。”

罗班头躬身一拜，道：“那属下这就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府城。”

萧业这份文书递上去，估计连二叔左千户都不信。

但这重要吗？

重要的是他平定了长乐县的民乱。

至于崔家，长乐县的崔家已经倒了，兴安府那个崔家，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萧业来到后院。

胡桃的六个妹妹，正在清点抄鱼档得来的财产。

狐狸精确实是很聪明的妖，一晚上就学会了小学级别的算术，放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高级账房先生了。

萧业背着手巡视一圈，他的阳气可不是白吸的，都得给他干活儿。

“县尊，银钱已经统计出来了。”

胡桃一脸正经的朝萧业喊道。

在她旁边，苏媚娘正将清点好的财物抄写一份清单，封入库房。

三万七千二百二十一两六钱白银，外加三万贯铜钱。

十六船盐！

“立即让人把银钱换成粮食，这盐的话，倒是可以再提纯一番，做成上好的雪花盐。”

萧业得意一笑，道：“再把花出去的银钱又赚回来，还能翻个倍。”

“然后再用赚来的钱买粮食。”

苏媚娘歪了歪头，大眼布灵布灵的眨着。

“没办法，赈灾这事儿只能靠我们自己来，府里抽不出钱粮。”

萧业来到长乐县的堪舆图前，开始规划修路、水坝、水库等工程，他准备用大量的粮食进行以工代赈，帮百姓渡过难关的同时，把长乐县改造一番。

“我爹那个知府还没有萧大哥你手下的能人猛将多呢！”

苏媚娘替老父亲抱不平。

她爹想做什么事，下面的人一大半推三阻四，在这长乐县，萧大哥想做什么，就一定能做成。

“当朝廷权威旁落，文官自然压不住手底下的豪强。”

“苏伯父生错了时代。”

听到这里，胡桃插了一句。

“公子觉得大乾会如何？”

萧业回头看了胡桃、苏媚娘一眼，回道：“会重获新生。”

因为他在。

次日。

萧业召集东山镇团练来到白溪村那片地。

砰砰砰！

十几个箱子落地，里面不是银子。

“本官说过要给你们分地，现在兑现承诺。”

“县尊威武！”

众人放声喊道。

分地，对于他们这群农家子弟而言，那是真好听的话，天籁之音。

有了田地，就有了家底，可以娶个大屁股女人，壮大家族。

他们给萧业卖命，图的就是活出个人样。

“听我说。”

萧业抬手压了压，等众人安静后，指着那些个箱子，道：“里面是种子，三种亩产超过千斤的新粮，你们从百长到普通士卒，按照我的要求，在三天内种下多少亩地，就拥有多少亩地。”

“开始吧。”

众人四散开来，拿起农具，在萧业的指导下种植土豆、红薯、玉米。

他们从未听说过有亩产超过千斤的新粮，但在遇到萧公子之前，他们也不会想到自己能杀妖、斩诡，诛狗官。

所以，萧业说，他们信就完了。

东山镇团练已经超过三百人，正式更名为——山字营。

他们并非历史上首次出现的屯田兵，但他们会是第一支普及武功、文字的军队。

还会因为从军个个都过上富足的日子。

萧业觉得，对这些敢站出来为了保卫大家的好汉子，要多给一些优待。

好了，去看看水坝、水车工坊那边的情况。

米市的陈粮被萧业用六万两银子，加三千斤雪花盐收了过来，再加上慕容复准备的两百万斤土豆和红薯，足够让长乐县的百姓撑到秋粮收割。

嗯？

萧业迎着晚霞，整个人看起来金光闪闪，他在金光之中，看到了一条条更加璀璨的金线。

愿力，还是功德。

应该都有。

百姓感念萧业这位县尊的活命之恩，以及推广三种新粮，利益众生的功德。

汇聚而来的愿力、功德，环绕在萧业周身，如同披上了一件绚烂霞衣。

刹那间，萧业如同被佛祖开了觉悟之门，额间慧光闪烁，一些悟不透的法术关窍在此刻豁然开朗。

甚至那地煞之术——壶天，也被萧业悟通。

悟性不够，愿力、功德来凑。

空间之道。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

萧业眸光湛湛，他知道武道大天人之后的下一大境界该修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