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汹涌的灰雾之中射出两道死寂的视线，追逐着一条青蛇。

柳青回头一看，一对竖瞳里浮现人性化的恐惧。

紧接着，她拼命爆发遁光，来到一座庙宇前。

“求人皇陛下庇佑。”

唰唰唰……

人皇石像座下四灵纷纷睁眼，光华一闪，四尊煞气腾腾的甲士飞出庙宇，落在青蛇身前，冷冷注视着灰雾之中的存在。

下一刻，双方都没有说话，默契的开始厮杀。

柳青拖着伤体，游到人皇庙内，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这下你的过往功绩，可就用完了。”

萧业挥手打出一道法力，柳青的伤势转眼间恢复如初。

“多谢人皇陛下。”

柳青低头道。

此地原本是她的庙宇所在，柳娘娘庙。

她是一条竹叶青得道，通灵之后，因常常在田间地头捕鼠，被当地百姓尊为柳仙，给她立庙宇，筑金身，供奉香火。

二十年后，她化形成功，给自己取名柳青，百姓尊称她为柳娘娘，庙宇所在，百姓无鼠患之忧。

所以，她还活着。

之前这人对她说：“你对此地百姓有益，若留下来，可以做个吉祥物，若是离开，瞧在你过往的功劳上，我会救你一次。”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外面的战斗结束，四尊英灵回归，灰雾之中的鬼将已被镇杀。

最近类似的事很多，于是有些人皇庙旁多了一口池子，养着河蚌、金鲤，也有半人高的小庙，住着三花猫、狐狸、狗……

“你曾与此地百姓结下善因，只要你守住人间的规矩，依旧可以留在这里，当个吉祥物，享用香火。”

萧作为人族，自然奉行人族至上的原则，但更懂万灵共生，才是长存之道。

这条小青蛇未有恶行，在此地颇得民心，留她下来，对人皇庙有益无害。

“想不到我只剩这座庙作为容身之处。”

柳青幽幽一叹，道：“黑山老妖大肆屠戮妖族，迟早会对你们人族下手。”

人界浩瀚，大乾占据一角而已。

九成九的区域是蛮荒之地，有众多妖族盘踞，黑山老妖显然是无差别的屠杀，才让这条小蛇妖无处可去，逃回人族地界，寻求庇护。

“多谢提醒。”

萧业点了点头，又道：“以后好好给人们捕鼠，人间总是要好过妖域。”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

血祭，还是……

海域也不太平，各处水道、湖泊涌入不少海族。

据说是海域出现异宝，引起血战。

挑起动乱，浑水摸鱼。

“有那么些像了。”

萧业这边刚动手建立人皇庙，准备凝聚人皇权柄，黑山老妖就大肆屠戮妖族，准备不为人知的手段。

“我放出去的几尊神将被识破了，黑山老妖没这眼力。”

几乎可以肯定了。

萧业来到道院，燕赤霞正带着众弟子，还有两位长老，知秋一叶、一眉道人礼敬人皇。

人皇庙刚建立不久，但已经显灵过几次。

比如有人觉得山上清苦，希望人皇能指点迷津。

回去后，一觉醒来，枕边多了一本书。

《白衣游侠》

看完之后，那位学子黑眼圈明显，嘴唇发白，立即成为人皇的忠实信徒。

有人为情所困，同样求助人皇。

回去后，做了个梦，梦里有一条狗，追着他的女神舔，还被女神踹。

等他醒来，泪水打湿枕头，枕边多了一锭银子，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何以解忧，勾栏听曲。

还有人求人皇赐他神功，打败他的一生之敌。

次日，他得到了《气破苍穹》，看完之后，大受鼓舞，从此修炼加倍刻苦。

……

纵观兴安府的人皇庙，道院旁边这座，聚集的信仰论质量排在第二。

第一当然是长乐县的人皇庙。

别说兴安府，就是整个大乾，论富足，长乐县都是首屈一指。

一条条青石铺筑，再用类似水泥的李规土抹平的路将各个村镇连接起来，每日三趟四轮马车来往，拓宽了每一个人的眼界。

村村有学堂，镇上有镇卫司，律法下乡，取代祠堂。

长乐县城更是不得了，三面城墙都被拆除，往外扩建，新规划的长乐书院足以容纳万名学子，还设有道院与武院的分院。

术法、个人武艺被用于生产，带来的是粮食产量倍增，各种工艺造物走入平凡人家。

也让修道有成的道士，练武有成的武夫靠自己的双手富裕了起来，并且获取足够的社会地位。

萧业建立的人皇庙遍布兴安府，以长乐县的人皇庙聚集的信仰最为纯净。

由此可见，长乐县百姓的生活幸福度挺高。

但离孕育人道之神，人皇还差得远。

礼敬人皇的仪式结束后，众人有序离开人皇庙。

萧业现身，朝燕赤霞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一眉道人。

“一眉长老，请跟我来。”

一眉道人，不，九叔脸色平静，道：“萧县令，请。”

同时，他暗中用轮回者的聊天频道联络宁采臣身上的阿贞。

“看来我被发现了。”

“你小心。”

“我有脱身之策，之后就要看你的了。”

“放心，以宁采臣的天赋，很快就能成为道院的核心人物。”

阿贞可不会拉着宁采臣谈情说爱，反而一直督促宁采臣修炼，偶尔还会指点一二。

宁采臣越出色，就越容易接触到萧业，而她这个眼线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但前提是九叔顺利逃掉。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发现你有问题，流向你的气运会莫名消失。”

萧业来到一处崖边，背对九叔。

“你背后的老板有点儿黑呀，有没有想过换一个老板？”

靠北！

居然是被主神给坑了。

这找谁说理去。

九叔知道自己会被识破，但没想到萧业是从他留不住气运这一点上，断定了他的来历。

“这年头给人打工哪儿有不被压榨的。”

“可至少给现在这位老板打工，豁出去拼命还有机会出头，已经不错了。”

没成为轮回者之前，他每天听着老板嘴里的福报，年年吃不到老板画的饼，就一吃草的牛马，还天天鼓吹狼性文化。

在他成为轮回者后，面对主神他啥也不是，可降临诸天后，他就是制造混乱，挑起争斗，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间的内测玩家。

即便再让他选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加入主神殿，寻找生命的意义。

“你需要什么，绝世神功、灵丹妙药、气运功德、信仰愿力，我都可以给你。”

“保证比你现在的老板给得多。”

萧业用凭亿近人的语气说道。

“你想收买我，让我做你的卧底？”

说着，九叔笑出了声。

“别逗我笑了，祂能监视轮回者的思想。”

“可祂应该不禁止轮回者之间的竞争，我知道你只是眼线，背后还有更厉害的家伙。”

萧业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昆仑。

“就没想过分一杯羹？”

诸神权柄，昆仑造化。

连六星级之中的半神都觊觎的好东西，九叔这个四星级轮回者，自然也有想法。

只是碍于实力，无法付诸行动罢了。

“我和你背后的人，还有昆仑诸圣，以及天上诸神早晚有一战，若你从我这里得到一些适合自己的机缘，没准儿你会是最后的赢家。”

“毕竟我有跑路的选择，不是吗？”

萧业回过头，望着九叔，挑眉一笑。

“你怎么就确定，祂不会让人追杀你，跨界对祂而言，轻而易举。”

九叔冷笑道。

“我值得祂这么重视吗？”

萧业若有所思，看来他真的站在主神的对立面。

“你不知道祂对你的态度？”

九叔同样若有所思，难道只是行事偏于正派的主角儿，不是当初那一批背叛主神的轮回者。

“听你这意思，祂非杀我不可，没必要吧，其实价格合适的话，我也愿意加入主神殿。”

萧业只是扰乱了几个低阶世界的剧情，又没有破坏祂的谋划，最多就是让轮回者少了几个容易通关的新手世界。

祂会就为了这个非杀自己不可？

那萧业还得深感荣幸，被主神殿这等横跨诸天万界的势力惦记上。

“以你现在的层次还不值得祂拉拢，杀了……”

九叔的话音戛然而止。

对面，萧业身前出现丹药、功德之光、气运、铸器宝料……各种宝物，琳琅满目。

“要不我们聊聊，你背后的人打算怎么杀我？”

九叔重重咽了咽唾沫。

这一击，比用万剑归宗杀他的威力还大。

“我无法将我背后之人对你的谋划说出来，你死了这条心吧。”

杀萧业是祂分布给进入此界轮回者的任务。

泄露消息，等若背叛。

“那我只好自己来看了。”

萧业突然出手，五指张开，仿佛将眼前的空间握在手中。

“领域！”

“你果然有六星级。”

九叔身上亮起金光，道袍之下，竟然是一尊金身罗汉。

“那你几星？”

萧业五指合拢，空间凝固，形成一方牢狱。

“我才四星，但我要走，你拦不住。”

九叔双手猛的撑开，罗汉金身出现道道裂纹，咔嚓一声，金身与空间碎裂，一只蝉飞了出来，一头钻入空间裂缝。

金蝉脱壳！

萧业抓了个空。

“四星级就能从六星级手里逃跑，轮回者果然都有一手保命的绝技。”

但这样的绝技代价绝对不小。

金蝉脱壳，脱去的是金身，少不了元气大伤。

可萧业已经表明了愿意交易，只需一个情报就能换取全身而退。

还真是祂要杀我。

不对，我没这样的分量，是创造聊天群的人。

但以祂的层次，不会连正主都分不清吧。

“萧公子，发生什么了？”

燕赤霞匆匆而来，他感应到了刚才萧业与九叔的交手波动。

“小事，那一眉道人是眼线。”

“我没抓住他。”

萧业颇为遗憾道。

“连萧公子出手都没能抓住，他隐藏得可深。”

燕赤霞惊讶无比，庆幸道：“还好萧公子将他抓了出来。”

“对了，那知秋一叶。”

“不用管，明面上的眼线，总比暗处的好对付。”

别说知秋一叶，就连他背后的昆仑诸圣，萧业都没有多么看重。

“我们的动作得快一些了。”

“萧公子吩咐就是。”

“道院只有一家太少了，阳州境内，燕大侠觉得合适的道观，就编为分院吧。”

“好。”

燕赤霞转过身，脸上一片肃杀。

事关人族存亡之重，容不得那些人再独善其身了。

紧接着，陈子川也摸了过来。

“那一眉道人真有问题？”

而且，还从萧业的手里逃了。

轮回者这么厉害吗？

萧业看着陈子川，皱眉道：“你觉得我是在骗你？”

奇怪，这家伙也是自带外挂的穿越者，为什么主神殿派出的轮回者就喊着要杀他。

以这货的实力，刚才的一眉道人轻松就能解决掉。

看来开挂的穿越者之间也有区别。

“没有，就是有些不愿相信。”

陈子川叹了口气，道：“刚刚穿越到这方天地，我很是庆幸，感谢上天让我重活一次，在这里过上我梦想的生活。”

“可现在你告诉我有人随时能破坏这一切，我根本不是什么主角儿，多少有点儿患得患失。”

如果没有萧业，也没有轮回者。

那他陈子川会一步步成为这个世界的至高者。

唯一的天命主角儿。

可惜没有如果。

“我也一样，开始的时候很是庆幸，穿越还带挂，认为自己分分钟能走上人生巅峰。”

萧业很理解陈子川的感受。

可他们不是早就知道那句话吗？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世界之上还有世界，强者之上还有强者，要时刻对未知抱有敬畏之心。

故步自封，只会是自寻死路。

亦或许，这样更精彩了。

“那你打算怎么和他们斗？我看你最近在封神，打算集众生之力汇聚人皇位格，然后加持在身上。”

同为穿越者，陈子川当然知道封神，香火神道。

可要做人皇不该先当上皇帝吗？

“无论他们有什么算计，最后都免不了一战。”

萧业看着山下，问道：“你觉得人皇的权柄源于什么？”

“众生的信仰之力。”

陈子川回道。

“不止。”

萧业眼中的人间，有万丈红尘气升起。

红尘茫茫间，仙神尽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