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梅睡的很沉，那一夜，她仿佛回到小时候，坐在浙江绍兴的姥姥家的炭火盆前，在厚厚的棉袄里昏昏欲睡，耳边都是软糯的绍兴话，空气中飘来香甜的绍兴酒味。

“姐姐，你醒了吗？”塔拉的声音在周一梅耳边响起。

周一梅艰难的睁开眼睛，眼前除了塔拉那张熟悉的脸庞，还有几个女人也凑在她面前，死死的盯着她看，周一梅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一下坐起来，把被子拉到胸前。

“姐姐，这个老妈妈说她那天救过你，她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塔拉面露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周一梅的眼睛适应了光线，认出了那天在火堆旁割断她身上绳索的老人确实是她。

“老妈妈，你还好吗？我一直想去找你。”周一梅有点惭愧的说。

“我现在给一户人家当奴仆，我老了，不能生儿育女，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劳动，很快我就没用了。”老妈妈叹气，她旁边的两个女人也感同身受的叹气。

“那天，我们决定救你，是觉得你身上一定带有特殊的事情，因为在你来到弘吉剌部之前，我给首领熬羊肉汤，我听见他对别人说，你身上有巨大的能量，如果拿你祭天，他不仅会马上痊愈，整个部落还会兴旺发达，你身上确实有强大的能量，因为就在决定拿你祭天的时候，多年没有袭击我们的乃蛮部突然发兵，杀死了我们的首领，掠夺了我们所有的财产，使我们成为奴隶，我的两个儿子在战争中也不知死活。”

周一梅听到这，觉得脊背凉飕飕的，老妈妈逆光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如果看得请，应该是一脸杀气吧，周一梅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塔拉。

但是塔拉只是平静的在灶边忙碌，仿佛根本没听见老妈妈的话。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一梅为自己辩解。

“我们救你出来，也是为了救我们自己，现在，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牛，一个草场山的马，幸运的是，你跟塔拉一起服侍阿迪斯，他是我们部落的大仇人，你要跟塔拉一起合作，杀掉阿迪斯，杀掉乃蛮部的大汗，为我们部落报仇，为我的儿子们报仇。”老妈妈用很平静但是非常凶狠的语气说着。

周一梅终于听明白了，她有点惊魂未定的问：“为什么塔拉之前没有这么做呢？”

“因为之前乃蛮部从来没有攻打过弘吉剌部，她是我表妹的女儿，我们经常在过年的时候互相看望，我们以为两个部落会世代友好，乃蛮部在半年前攻击了巴图孟克部，杀掉了我年迈的表妹和表妹夫，掳走了塔拉，把她分配给阿迪斯当奴仆，这个世界上，她只剩我一个亲人，我还安慰她要跟着阿迪斯好好过日子，没想到贪得无厌的乃蛮部甚至撕毁跟弘吉剌部的和平约定，突然的来攻打我们，使得我们这个部落几乎灭绝，这样的深仇大恨，我们一定要报的。”

此刻，塔拉回头看着周一梅，一张漂亮的脸蛋露出残酷决绝的表情。

“我们，我，该怎么做呢？”周一梅战战兢兢的问。

“马上就要到八月十五了，也就是转场的日子，到时候，整个乃蛮部会迁徙到南边的坝子里，路程持续一整天，因为牲畜走的并不快，阿迪斯也不会跟随在大汗身边，你们完全有机会杀掉他。”看来，老妈妈看起来老眼昏花，但是脑子是非常清醒和机智的。

“就凭我们两个女人？”周一梅内心是抗拒的，她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不想轻易的打破这份平静，况且，害死阿迪斯的事会马上暴露，到时候，她这个跟阿迪斯无冤无仇的人，还是会被绑在火堆上烧死的。

“我知道你不想做这件事，但是，我们既然能救了你，就能让你像那天晚上一样死掉。”老妈妈看出了周一梅的犹豫。

“我不是不想做，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们会为你准备好毒药，但是因为太仓促，剂量是不够的，你和塔拉要趁药效发作，然后绑住他，用刀结果他的生命。”看来老妈妈把一切都筹划好了。

“在转场的途中吗？”塔拉走近，问。

“是的，在途中休息吃饭的时候，你们把药放在他的食物里，他吃了就会晕倒，但是死不了，这时候你们两绑住他，用刀割断他的喉咙，就像割断羊的喉咙一样，在转场途中，每一户人家离另一户非常远，他们不会马上发现阿迪斯死掉了，你们要把他拖进一个预先找到的低矮的地方，用牛粪马粪把他掩埋起来。”

“可是，等我们到了新的牧场，总会有人发现阿迪斯不见了。”周一梅叫道。

“我找了我弟弟，他将和他的女婿在半路上接应你们，带你们离开转场的道路，等他们发现阿迪斯死掉了，你们已经在我弟弟的毡包里喝茶了。”

老妈妈说完，喝掉了塔拉倒给她的茶，把碗递给塔拉。

“我们也会趁机逃跑，转场总是奴隶逃跑的最佳时机，到时候，但是在逃跑之前，我会亲自确认，你是否已经杀死了阿迪斯，如果你临时逃脱，或者没完成这件事情，我会把你身上带有的力量告诉大汗，我见过你被祭天之前创造的神力，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再不使用它，但是我相信，知道你神力的大汗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他会像我们原来的首领一样，烧掉你然后获得整个部落的兴旺发达。”不得不佩服老妈妈。

周一梅的头低下了，她知道，有些劫难时逃不过去了，天下也没有白救你出生天的好人好事，这歌人情，她是一定要还了。

老妈妈站起身，和两个女人走出毡房了，塔拉送她们出去，深仇大恨让她们的表情和动作显得特别僵硬和冷漠，也许只有阿迪斯死掉，让能给她们悲凉的心以一丝的安慰吧。

可是，阿迪斯到底是不是无辜的？周一梅倒在榻上，再一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