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整个草原果然沸腾了，周一梅走出毡房，整个部落里的羊群都已经分成好几群，挤在羊圈里等待减掉那一身的羊毛了。

十几个健壮的男子，在整理着袍子，先把衣摆掖进腰带，用绳子捆好靴子口，袖子高高的挽起，摩拳擦掌，手里举着磨的锃亮的大剪刀，一个个跃跃欲试。

周一梅看到这个阵势，都被大家兴奋和开心的气氛给感染了。

她走到哲别旁边，想去看看那把巨大的剪刀。

“你要小心点啊，非常锋利的。”哲别把剪刀递给她。

“我从来没在草原上见过铁器。”周一梅仔细看着这把剪刀，虽然说是非常简陋甚至粗糙，但是做工还是很讲究的，在剪刀的把手上，有一行小字：

“盐城张小子。”

“张小子是谁？”周一梅指着上面的字问哲别。

“盐城一个打铁的小子，他的铁器打的最好，每个部落都喜欢他的手艺，都想让他到自己部落里来打铁，但是他哪个部落都不去，就呆在盐城，听说他到现在都没出过盐城。”

“盐城在哪里？”

“就在那边。”哲别用手朝南一指，周一梅望去，仿佛在草原的尽头，她什么也没看见。

“那里是什么人的城邦？”周一梅又问。

“是大郁国的都城啊，那里生活着成千上百的人，都是种田，做生意，打铁，织布，总之，就是不会上马打仗的人，我们这些部落，每年都要给大郁国进贡纳税。”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周一梅糊涂了，她以为每个部落都是自成体系的小国家。

“因为大郁国在几十年前，曾经扫平了这片草原上所有的部落，她的国力昌盛，人民富足，有很多草原没有的生活资料，后来，部落虽然也纷纷建立，但是没有那些生活必须品，光靠牛羊肉，我们没办法生活下去啊。”哲别还是耐心的给周一梅解释了。

“可是，部落之间的战争，大郁国不管吗？”

“开始她也管，可是最近这十来年，不知道为什么，大郁国的使臣来的很少，也不太插手部落之间的事物，我汗王说是因为大郁国的国王完颜乌启刚刚继位，政权不稳，正在稳定国内局势，我也很久没去盐城，如果你想去，我们明天可以去逛逛。”

这时，盛大的剪羊毛比赛就要开始了，哲别举着大剪子，也跟其他男人们站成一排，每个人后面都跟着两个十八九岁的男孩，他们一会负责把肥壮的羊放倒在地，然后哲别他们就会用膝盖压住拼命挣扎的羊，手起剪刀落。

转眼，一地雪白的羊毛就蓬蓬松松的堆在了地上，姑娘们嘻嘻哈哈的跑上去，用长袍的前摆，兜起地上的羊毛，放进一个圆形的小圈子里，圈子用小木柴围了一个栅栏。

在一个年长者的指挥下，哲别们蓄势待发，所有人都围着他们，高高兴兴的围观着这场剪羊毛大战。

周一梅被人们的热情感染了，她想起了泡泡，如果爱热闹的泡泡来到这里，不知道得有多高兴。

一抹微笑浮现在周一梅的嘴角。

“来啊，塔拉！”哲别已经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了剪羊毛的比赛，他扔下大剪刀，兴奋的来找周一梅。

“快来看看，马上就知道我是不是第一名了。”很自然的，哲别的手臂搭在周一梅的肩膀上，她抬头看着哲别，他英俊的脸庞在阳光下棱角分明，额上还有汗水不停的滴落下来，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男人的味道。

“怎么评判谁剪的最多呢？”周一梅问哲别。

“你看，羊毛会铺平在小栅栏里，哪一个栅栏里的羊毛冒尖，就是哪一个剪的最多，塔拉，如果我获得胜利，明天我一定带你去盐城买最好看的衣服，带你吃最好吃的东西。”哲别兴奋的说。

很快，结果宣布了。

“哲别，第一名！”

“呦呵！”哲别一听到他的名字，一下把周一梅高高抱起，在地上旋转起来。

“哲别！快放我下来！”周一梅的脸羞的通红，她看见不远处一个身着羊皮袍子的长者，被别人簇拥着，正在看着旋转中的他们，满意的点着头。

哲别并没有停下来，他像个孩子一样欢呼，周一梅再没有挣扎着跳下来，也放松了身体，任他拥抱着旋转。

周围人都对他们鼓掌，发出善意的笑声。

周一梅闭上眼睛，仿佛这一刻正在变成永恒，天地之间，只有她和哲别，在不停的旋转，那些现代的繁琐的事情，那些关于阿迪斯的阴谋诡计，那些安格力玛未能完成的仪式，一切都不存在，周一梅只活在这一刻，而这一刻，就是永恒。

欢乐的剪羊毛活动并没有结束，在这场比赛之后，很多牧人纷纷投入剪羊毛的工作中，抓羊的，堆放羊毛的，把羊放回圈里的，还有开心的孩子们，他们从很远的地方开始助跑，然后使劲跳起，一头扎进羊毛堆里。

所有的人都在玩耍打闹，哲别把周一梅放倒在羊毛上，细心的帮她摘掉头上的毛絮。

“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哲别问她。

“因为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周一梅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

“比盐城还远的地方吗？”哲别又问。

“是的，非常非常远。”

“你是来找你的姑姑安格力玛吗？”

“是的，就在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被乃蛮人带走了，我想见到她。”周一梅说到这，心里略过一丝悲伤。

“你会见到她的，父汗说了，等进入冬天后，我们会联合其他部落，一起攻打乃蛮，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你的姑姑了，现在你不用担心她的安危，她是一名祭司，长生天会保佑她的平安，谁也不敢伤害她，因为伤害她就是与长生天作对。”哲别安慰着周一梅。

非常意外的，在她的脸颊吻了一下，只是轻轻的一下，然后他跳起来，又举起了大剪刀：

“来吧！谁的羊毛还需要我哲别大英雄帮他剪？”

“我的！”

“我的！”

牧人们纷纷呼唤着他，他又卷高袖子，很快的投入紧张的剪羊毛工作里。

周一梅不禁看呆了，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情，在心底悄悄的发芽，她不相信那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