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给我讲什么故事？”九炽很平静的问阿迪斯。

坐在这里，面对曾经的熟悉的草原，她的心境非常平静，准备好去听一个故事的准备了。

阿迪斯也闭上眼睛，仿佛吸取这天地灵气，在酝酿着一个很深刻的故事。

他缓缓的张开嘴，给九炽讲了下面这个故事：

曾经有一片很大的草原，到底有多大？

没有人能说清楚，因为这片草原上，只有一个牧羊人和一群羊，而他们都没有走出过这片草原。

或许，牧羊人和一百多只羊试过，一直朝一个方向走，可他们再如何精准的把握方向，都会走回到起点。

起点是一个尼玛堆，用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头，堆起半人高的石堆，最上面那块最圆最大的石头，风大的时候总是摇摇欲坠，牧羊人有点担心，他站在石头旁边盯着看，总觉得它下一秒就会掉下来，然而，每一次都没掉下来。

有时候，他长久的站在那块最高的地方，朝四周望，空荡荡的，除了目光所及的地平线上的那一个小黑点，就是他栖身的窝棚，还有那一群低头吃草的羊群，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有，他是整个地球上最后一个人，陪伴他的是地球上最后一群羊。

不是所有的羊都有自己的名字，但是那只最强壮的公羊有名字，它叫总统，它有九个弟弟，剩下的都是母羊，也都是它的家眷，它们平等相处，像兄弟姐们一样互相照顾，把对彼此的仇恨深深埋进心里，深到彼此都没有发现。

天空下面是牧羊人，牧羊人身边是尼玛堆，尼玛堆旁边是总统，总统身后是9个兄弟和若干妻妾，再然后是低矮的青草，青草在风中微微倒伏，在下一阵风到来之前稍微站直身体，然后再次倒伏，有些青草很疲惫，干脆趴在地上。

横着长。

深秋是漫长的，漫长的无穷无尽。

牧羊人的时光像拉面师傅手里的面团，一次次被扯的更长，再长，又长又细，能穿过针眼。

有变化的是某一天。

天空堆积着厚重的乌云，牧羊人和总统朝天空嗅着，他们有点不知所措，草原上从来没有这样的天气情况，就像一个游戏在测试过程中一点点加了天气特效。

牧羊人的脸首先感受到了雨滴，接着总统也感受到了，凉丝丝的雨滴从天而降，掉在他们身上，先是一滴，然后是无数滴，牧羊人不想躲开，总统也不想，这种被奇异的事物覆盖的感觉非常奇特，他们要再享受一会。

天空中又出现了更奇异的景象，一道闪电，然后是滚滚的雷鸣，雷鸣声还没有完全消散，又接着一道闪电，天空仿佛爆炸的火药库，牧羊人痴痴的望着那飞速团聚的云，在一起翻滚，上下重叠。

突然，一道闪电，是最大的那道，直直的劈下来，它的目标非常明确，就冲着牧羊人，冲着牧羊人和总统。

咔嚓！

它成功了！

牧羊人像一截烧过的木炭，变成黑色，他转了转眼珠，旁边的总统也被劈中了，全身的羊毛都在水滴中起火，从里面烧焦了。

牧羊人望着总统，总统望着牧羊人。

那阵电流还在身体里游走，寻找着出口，最后，电流从牧羊人的脚趾逃出，进入宽广的大地上，消失在湿漉漉的草原深处。

“总统！你怎么样了？”

牧羊人说话了，他对自己发出清晰的语言感到非常兴奋，他摸了摸自己的嘴，瞪大眼睛，太不可思议了。

“还好，没死。”

总统也说话了，准确的说，那只羊也说话了，它没有五指去摸它那张撅起来的嘴，它只是利索的翻了个身，从地上跳起来，抖落身上被烤焦的羊毛。

“我们在说话！”牧羊人看看自己，又看看同样黑炭一样的总统。

“没什么新鲜的，我每天都在说话。”总统扭头走向不远的羊群，加入它们，啃起地上的青草。

云又翻滚了几下，然后好像完成任务一样，瞬间飘散了。

“我怎么没听见你说话？”牧羊人问总统。

“我们一直在说啊，你听啊，我叫我大弟，咩……”总统叫了一声，它大弟马上从地上抬起头来，方形的瞳孔放大缩小了一下，回应的叫了一声“咩。”

“听到了吧，我说大弟，他说干嘛。”总统说完又开始吃草，并不觉得刚才那道闪电造成了什么影响。

“我之前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们在说什么？”牧羊人盘腿坐在总统旁边说。

“那是你耳朵不好使吧，我们每天要说很多话，尤其是我的妻子们，她们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停止，但是回家的路上她们会说个不停，我的耳朵都要炸了。”

“她们都说什么？”牧羊人问。

“哪的草好吃，哪的水多，谁的肚子大了，这个得问我，谁的毛好看，谁的不好看，都是这样八卦，我都不想听。”

“我可是第一次听说。”牧羊人兴奋的简直要从地上跳起来。

他站到尼玛堆旁边朝四周看，还是茫茫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窝棚依然矮小的蜷缩在地平线上，像一颗最小的石子。

“这里是哪？”

“是一片草原。”总统对牧羊人会说话这件事并不太满意，它的耳根子从此恐怕更不清净了。

“那边呢？”牧羊人往一个方向指着。

“还是草原，我们有一天走过去了，然后发现又回到了原地，总之，这是一片神奇的草地，永远是这个季节，永远是这个地方，你原来是很好的，一言不发，默默干活，现在有点麻烦，开始说很多话，像我的老婆们。”

“不对，草原的那边一定是其他地方，我们从来没走到那么远过，走，我们现在去看看。”

牧羊人很兴奋，被雷劈中后，他觉得自己混沌的脑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过。

“随便，你想怎样就怎样。”总统并没有表示强烈的反对，它的使命就是跟着牧羊人走，他去哪里它就去哪里，它去哪里它的兄弟和老婆们就去哪，而哪里都无所谓。

于是，牧羊人信心满满的带着羊群出发了。

他们朝着一个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