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没精打采的?”
第二天,太子在奋力的打扫着自己的园子,他听说,下午就有一个财主,来看太子府,想要买下来给自己的女儿做陪嫁,为了给买主留下最好的印象。
太子已经跟阿娇在院子里奋战了三天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阿娇从早上开始,就显得忧心忡忡,满腹的心事,干活也经常发愣出神。
太子感到非常诧异,就问阿娇:
“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出什么事了吗?买主不来了吗?”
他停下手里的活,走到阿娇身边,问她。
阿娇仿佛刚从自己的世界里神游回来,赶紧回答:
“没事,我就是想了一些家里的事。”
“你家里有什么事?跟我说说,要是有想不开的地方,我还能给你宽解一下呢。”
太子经过这几天跟阿娇的相处,也知道她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她如此帮助自己,自己却没有任何可以回报的地方,如果真的能给这个女孩开解一下,也是好事一件吧。
“真的没什么,我就是……”阿娇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把自己的心事搪塞过去。
“你告诉我吧,笨丫头。”太子耐心的询问着,这种关怀,在他之前的生命力,几乎是从来不曾发生的,他从来没有耐心的倾听过任何一个人,除了他们恭维自己。
太子深深的记得,当年,他才十岁,跟着一个老太监,来到盐城,护送他的侍从立刻赶回京城复命,只有这个老太监在盐城寻找底盘,找工匠为他修建太子府,还招募了家奴,雇佣了侍从。
他还是个孩子。
他还是十岁的孩子。
他刚为自己的母亲戴了孝,他母亲临死前在他脸上抚摸的温度,还没有消散,他父皇就把他发落到盐城,美其名是镇守边疆,锻炼将来做皇帝的能力,其实就是把他发配到了这穷乡僻壤里。
那个老太监待他不错,一直帮他建造起华美的太子府,内府也盖的相当温馨华丽,还有一个大花园,有假山重叠,有一湖清澈池水,还有几十尾锦鲤,在里面欢快的游动着。
“从此,你就是一个人了。”十岁的太子蹲在池边,看着池中无忧无虑的鱼儿们,对它们说着这句话,其实,也是对自己说的。
他从一个从妈妈怀抱里走出来的少年,开始了为期十年的放纵生涯,一开始,只是喜欢跟着那些达官显贵们出去打猎,进草原追赶黄羊,在它们头上射出致命的一箭。
过了十五岁,他开始喜欢追逐女人,但是他真心的只是宠爱着一个女人,叫婷妃。
她是那个老太监的养女,跟着老太监一起来到了盐城,当初老太监带她,也只是为了让她跟太子作伴。
太子十五岁那年,将他的玩伴收为了太子妃,赐称号为婷妃。
婷妃长的并不太好看,圆圆的脸蛋一股婴儿肥的气息从来么有消散过,她喜欢太子这个小哥哥,从小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有时候因为他要去跟大人们打猎,而撒娇哭闹,坐在地上不起来,必须太子下马,把她从地上拉起。
“别哭了,笨丫头,你哭起来更难看知道吗?”太子用自己的袖子,给婷妃擦掉眼泪。
“我不想让你去打猎。”婷妃嘟嘟囔囔的说,还撅着小嘴。
“为什么?我打了黄羊回来,给你吃黄羊肉。”太子耐心的解释。
“不要,我不要吃肉,我要你跟我在院子里扑蝴蝶玩。”婷妃不依不饶。
“我已经长大了,不喜欢扑蝴蝶了。”太子喜欢大人们的游戏,他们打完猎,还要去盐城的脂粉街,去找一些漂亮的姑娘来陪着喝酒作乐。
这种新奇的地方,最容易让一个少年心驰神往。
渐渐的,太子迷恋上这种夜夜喝酒猜拳跟姑娘们调笑的生活,就把婷妃冷落到了一边,这个远离京城的姑娘,在一天天的委顿下去,最后,不足十六岁,就忧郁成疾,死在了太子府。
那还是一个雪夜,太子照例跟一群玩伴们,盘桓在脂粉堆里猜拳行令,玩的不亦乐乎,突然听到家奴在外面焦急的呼喊着太子。
“什么事?这么晚还来禀报?”
太子不耐烦的放下手里的酒杯,他膝盖上还坐着一个丰满的比他大好几岁的女人,也不满的看着那个家奴。
“禀报太子,婷妃不治,说话间怕是要断气了。”
家奴吓的战战兢兢,但是也不得不禀报给太子。
全桌的人都愣住了,大家都知道,婷妃是太子青梅竹马的妃子,虽然太子并没有真正明媒正娶过谁家的女子,但是坊间一直把这个脸胖乎乎的丫头,看成是太子的正宫娘娘。
太子没有表情,沉吟了一阵,房间里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都看着太子。
他永远不能忘记,那个时刻,就是他人生的分水岭,他从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无情的冷酷成年人的关键时刻。
他缓缓的抬头,看了看所有人脸上的表情,有人悲伤,有人惊讶,有人不动神色,有人低头不语。
他从这些人的脸上,读出了成年人该有的反应,那就是:
“来啊!继续喝。”他猛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搂紧大腿上的女人,在她胸前那两堆波涛汹涌的肉山上,狠狠的亲了几下。
“知道了,回去吧,让大管家全权处理,我过几日就回去。”
太子轻描淡写的吩咐完,就端起那个空杯子:
“怎么?是不是死了老婆的人不能喝酒了?”他挑衅的看着所有的同龄甚至比他年纪更大一些的男人,他们都来自盐城的达官显贵,他们是盐城的中流砥柱。
“当然不是!既然太子兴致这么高,我们当然要陪好太子。”终于有一个机灵的男人,跟上了太子的节奏,他忙站起来,给太子斟满了酒,气氛瞬时间有活跃了起来。
笑声,闹声,劝酒声,音乐声,复又响起。
那个仆人见状,只得悄悄的退下,他心里为那个脸圆圆的像个孩子一样整天想着扑蝴蝶的婷妃感到伤感,但是,这就是太子不是吗?
他好像已经没有了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