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谷。
玄火坛。
杜青借故找上官策请教明阳境界的道法技巧,趁这个机会玲珑悄悄溜到了更上层。
令人惊讶的是,明明只隔了一层而已,下方还是玄火煞气极为浓郁的燥热环境,上层的气温却不可思议地大幅下降,从本来的酷热瞬间变得寒冷如冰。衬着里面微弱的红光,甚至可以看到空气中飘下的丝丝寒冷白气。
至热与至寒,竟然会同时存在在这个玄火祭坛之中!
玲珑的嘴角微微翘起,有种即将面见老友的欣然,她笔直向上飞,抵达第三层的时候,脚下竟然踩着厚厚的坚冰。
四周隐约的红光早已换成了冰蓝色幽光,均匀地从每一个角落里发散出来。
玲珑的视线不会为黑暗阻隔,她能看到在黑暗深处,有一只巨大的白狐!
在黯淡的冰蓝色幽光下,那一身纯白的皮毛依然如此美丽,平滑的绒毛如中原最好的丝绸般柔顺。
“看起来手感并没有下降太多呢,”玲珑嘻嘻一笑,“就是不知道摸起来如何。”
她根本没有要隐藏自己的意思。
这话一出,白狐悚然惊醒!
一道低沉而微带惊讶,柔和又带着一丝苍凉之意的女子声音在黑暗深处幽幽响起:“你不是上官策?”
“小白,竟然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玲珑飘向前方,“看来时间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啊!”
“……”
周围坚冰散发出来的蓝光似乎闪了一闪,那个女子的声音沉默了。片刻之后,两团微光幽幽亮起,仿佛是深邃的眼瞳在最深处一闪、一闪,凝望着玲珑。
“一位阴灵……”
“这么说可就太失礼了。”玲珑有些不满,直接飞到了九尾白狐的头上,伸手捋了捋她顺滑的毛发。
这熟悉的手法,令九尾天狐浑身仿佛被电流穿过,记忆瞬间回到了万年之前。
那时,她还是一只小白狐,屁股后面的尾巴也没有这么多,无法与十万大山之中的其他凶兽抢夺地盘。
幸好外形比较可爱,借助这个优势,她顺利地找到了一位大靠山。
那人很喜欢将她抱在怀里,用温暖柔和的手掌轻轻抚摸她身上的毛发。
仔细想想,这种感觉已经有数千年没有体会过了。
“……娘娘?”
九尾天狐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来,蓝光忽然间爆发,无数道阴影在淡蓝光芒下飞舞,在黑暗与光明的间隙游动不安。
“这不可能!”
她发出诧异的尖啸,似乎想要凑近一些细看,可就在此刻,忽地一道暗红光芒从它身后腾起,几乎就在同时,白狐身躯一震,如被重击一般,眼神一乱,片刻间妖力尽数消散,身子软软地委顿了下去。
“玄火链……”
玲珑认出了困锁着九尾天狐的是什么东西,有些心疼地连声安抚她,“别激动,小白,是我,我回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抚摸着对方绸缎般的毛发。
白狐委顿在地,疲惫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恋,她怔怔地望着玲珑,仿佛痴了一般,似乎自己又回到了数千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时代。
可惜,回不去了。
“时光,真的很残忍啊……”
她闭上眼睛,用蓬松顺滑的尾巴将玲珑虚揽在怀中,贪婪地享受着难得的片刻温暖。
……
“娘娘,您是怎么……”
“这件事说来话长,”玲珑粗略地描述了一下自己与神兽的孽缘,以及如今和杜青之间的关系。
“真没想到,焚香谷中竟然还有能入您眼的弟子。”
九尾天狐有些感慨,她和焚香谷之间可谓是血海深仇了,“所以,您是想让我协助他篡夺焚香谷吗?”
“差不多吧,”玲珑点点头,“我需要尽快发动祭祀,确认巫神大人的状态。”
“可以,只要让我杀掉云易岚和上官策这两个老匹夫,我可以放过焚香谷的其他人!”九尾天狐龇牙,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
“额……”玲珑迟疑了一下,“云易岚或许可以商量,但上官策应该不行。上官策是杜青的师父,据我观察,他们之间感情还不错……”
“上官策!”九尾天狐发出愤恨又痛苦地咆哮,“他把我的小六……”
“哦,小六是你的孩子吧?”玲珑飞快地补充道,“杜青说他见过你的儿子和儿媳了,已经帮他拔除了寒毒,如今生活得大概还不错?等拿下焚香谷之后,你也可以把他们接过来住。”
“……啊?”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九尾天狐的情绪都有些不连贯了。
师父害了儿子,弟子救了儿子,这笔糊涂账让她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算了。
犹豫了一下,考虑到自己想要脱困也得仰仗杜青的助力,她犹犹豫豫地说道:“那,上官策的帐暂时就算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玲珑回去将好消息传达给了杜青。
“哦?她放弃找师父报仇了?”杜青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看来九尾天狐还是很明事理的嘛!”
“那么接下来,就该说服师父也弃暗投明了。焚香谷想要争正道领袖的位子,没有问题;焚香谷需要一位玉阳境的谷主,这也没问题。”
杜青自信一笑,正了正衣装,“但谁说人选一定要是云易岚呢?”
……
天香居。
这里是焚香谷深处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紧紧倚靠着山脉而建。三面被高耸的围墙包住,只有正门虚掩,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
自从云易岚开始频繁闭关之后,此处就禁止一切焚香谷弟子进入。而能够进入天香居的,除了一直被云易岚深深倚重的上官策之外,只有他的亲传弟子李洵可以出入此处,面见恩师。
至于其他包括长老一辈的如吕顺等人,一样是被禁止出入的。
这天,上官策乘着熹微的朝阳,踏过沾着雨露的小径,来到了天香居的门口。
他的脸色十分复杂,但眼神中却又充满了坚定。
时至此刻,他的脑海里依旧回荡着弟子那仿佛能振聋发聩的声音:
“我突破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