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气势十足，就是略微有点欠打。

多亏阴阳家的人不在现场，否则肯定要打起来。

不过杜青既然敢这么说，那自然是不怕被阴阳家弟子找麻烦的。正相反，他还想找一找对方的麻烦逗乐呢。

比如很快，阴阳家就要出一个大乐子！

“此话何解？”

“阴阳家五百年前刚才脱离道家，自主立派，因此道家为阴阳家之祖；阴阳家偏爱剑走偏锋，一味追求奇诡强绝，早已偏离了大道正宗。此之谓，祖宗。”

“嗯……”

对这种看似有道理实则拐弯抹角占便宜的说辞，秦王不置可否。反正道家与阴阳家不睦也是他更愿意看到的场面。否则这些玩玄学的如果都串联在一起，他还怎么分辨其中真假？

“这么说，先生来自道家？”

“天宗散人杜青。”

“！”

盖聂又震惊了一下。

作为一名江湖中人，尤其是以纵横术为根基的鬼谷弟子，他对诸子百家的理解远比秦王更加深刻。

如果杜青来自道家人宗他还勉强可以理解，但是天宗……

“天宗竟然也要下山了吗？”

“目前来说，这只是我的个人行为。”

杜青直言不讳，“贫道与罗网有些渊源。”

“道长应该明白，罗网是大秦的凶器。”

“但却并非大王的凶器。”

“寡人迟早会将它握在手中。”

“这一点我相信，但大王也当清楚，您不可能一直掌控它，便如此刻的吕相。陛下或许还不知道，罗网并非只是一柄毫无思绪的凶器，它也有自己的算盘。您可知罗网的发源历史？”

“哦？”

这个秦王还真不清楚，于是他微微侧目，看向盖聂。

“罗网刺客团从春秋时期就存在，创建者不明，足迹遍布七国。”

盖聂的说法也相当含糊，“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组织开始与秦国紧密联系在一起，成为了秦国最核心的江湖力量。”

“江湖力量各国都有，齐国稷下的技击士、魏国披甲门的武卒等都是其中的佼佼者，秦国曾经的铁鹰锐士亦丝毫不逊。但如今，天下却只知秦有罗网，凶名赫赫。”

“嗯？”

这么一听，秦王都察觉出来几分不对劲。

这不就是本土小品牌被国际大牌给挤垮了的翻版吗？

“秦国崛起源自孝公与商君变法，之后经历惠文王与武王的持续积累，于昭襄王时期将威势推向顶峰，真正跃居六国之上。”

杜青分析道，“我虽然也不清楚罗网投秦的具体时间段，但从它可以鸠占鹊巢彻底压住秦国本土江湖力量这一点来看，应该不会晚于昭襄王时期。”

盖聂赞同的点了点头。

因为只有在秦国尚未展现出真正的力量之前，国民心态还没有完成从弱小到自信的转变之前，罗网这样的国际大品牌才会得到充分的重视，能从秦国取得他们想要巨量资源。

若是等到秦国兵出函谷，马踏六国之后再找上门，恐怕就只能靠边站了。毕竟罗网强则强矣，却从来没什么好名声。只有卡在秦国还不够强求贤若渴的阶段过来，才能被忽视缺陷并得到最大的利益。

虽然秦王和盖聂并没有听说过后世的经济贸易理论，但他们毫无疑问都是聪明人。

杜青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该懂的自然也都懂了。

“这么说，”秦王的声音略显阴沉，“是罗网侵占了我大秦本土江湖力量诞生的土壤，甚至侵吞了他们去壮大自己？”

这可真是想想就让人难受。

哪怕再怎么相信罗网，那终究是个外来的成熟组织，又哪里比得上自家的铁鹰锐士呢？

或许后来秦王也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又组建了影密卫。

可惜那个时候的罗网经历了破灭六国的战争早已尾大不掉，令影密卫难以抗衡了。

不过秦王终究是秦王，他也不可能因为杜青一句话就决定处理掉为秦国立下大功的罗网。

他思索片刻之后，看向杜青：“道长自言出身罗网，不知是否为秦人？”

“算是吧，我具体在哪里出生的已经记不清了，不过罗网时期基本都在秦国行动，后来修道的太乙山也属于秦国境内。”

“既如此，寡人若拜托道长组建一个新的江湖势力用来牵制罗网，不知……”

“诶，千万别！”

杜青连连摆手，“这也太麻烦了。”

“嗯？道长不是要找罗网复仇吗？”

“若陛下允许的话，贫道一人一剑足以。”

杜青摇摇头，“我找罗网复仇为的是念头通达、修行无碍，而非给自己找麻烦。再说了，大王身边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人选？”

他看向盖聂。

“鬼谷弟子向来精通兵法、体察人心、俯揽大局、纵横捭阖，留在身边当一名侍卫，未免有些太过奢侈了。”

“盖卿并非侍卫，而是寡人的剑术教习。”

秦王随口解释了一句，不过杜青的说法还是让他很满意的，他也觉得这个任务交给盖聂更好。

“不过既然先生这么说，寡人也不能让盖卿怀才不遇。”

他略微斟酌后开口道，“令盖聂擢拔铁鹰锐士组建黑冰台，任统领都尉。黑冰台职责与罗网近似，并且可以监察罗网。盖卿，你尽快弄出一份可行的计划。”

“臣领命。”盖聂领旨。

“道长，”

吩咐完盖聂后秦王又看向杜青，“之前盖卿一直在寡人身边，一边教习剑术，一边帮寡人参谋国政。如今他另有重任，不知阁下是否愿意填补此缺？”

说白了，盖聂在秦王身边干的是全能幕僚大总管的活。武能拦住荆轲，文能出谋划策，一个人顶十个用。

现在他去搞黑冰台了，秦王想再找一个全能幕僚，就盯上了杜青。

杜青可不愿意这么勤快！毕竟无论有没有自己，秦王都能夺回权力并一统六国。躺赢局还把自己搞那么累干什么？

“陛下若有事，可以随时传召。”

他拱了拱手，婉拒道，“不过在下生性闲散，做不来盖聂先生的活，也无需什么官职封赏。大王若愿意的话，赐我一座宅院歇脚即可。”

“……道长闲云野鹤，真是令人生羡。”秦王赞许了一句，应允了他的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