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恢复清醒之后，玄翦并不愿意再为罗网做事。

但如果是毁灭罗网的话，那他倒不介意再出一份力，帮一帮场子。

毕竟掩日给他带来的屈辱实在是有点大。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必须先办。

“我可以答应你，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必须去做的事。”玄翦沉声回道，眼眸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回忆与痛苦。

杜青对玄翦的过去还是有些了解的，若非痛失所爱，他这样的剑中豪杰也不会出现那么大的心灵漏洞，被掩日趁机控制。

“你要去找魏庸？”

杜青摇了摇头，告诉玄翦一个对他来说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魏庸已经死了。你还记得鬼谷纵横吗？他们把魏庸的事告知了信陵君魏无忌……”

玄翦立刻就懵了。

魏庸身为魏国大司空，在当时可以说是魏国的内政一把手。结果他为了巩固权位、染指魏武卒的兵权，利用玄翦这位罗网杀手大肆屠戮朝堂，铲除异己，连当时的魏国大将军都没放过，形如叛国。到最后甚至还出卖了玄翦，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说实话，这样的人杜青都不知道他凭什么能活？

但对玄翦来说，这么大的仇人却没等到自己亲手报复就已经死了，这种感觉简直比卯足力气一拳打在棉花上都要难受——因为他连挥拳的目标都失去了。

自从魏芊芊死去之后，唯一支撑玄翦痛苦地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复仇！

“……还有典庆，芊芊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沉默良久，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玄翦嘴唇嗫嚅，终于找到了新的目标。

“呵，”

杜青笑了笑，“典庆倒是还活着，你想去找他我也不会拦着。不过比起那个，我觉得有一件事恐怕更值得你操心。”

典庆和玄翦之间只能说是一笔烂账。

在典庆杀死魏芊芊之前，他是一点错处都没有的。毕竟是玄翦先刺杀了他的师父魏国大将军，无论玄翦是不是被威胁，被操控，这个锅他都甩不干净。

但反过来讲，当典庆亲手杀死魏芊芊之后，玄翦找他复仇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毕竟，如果说魏芊芊阻止你杀玄翦，你就能杀了她。那玄翦为了拯救自己被魏庸带走的孩子而被迫去杀了你的师父，内里逻辑也是一样的。

他们两个从本质上来说，都只是被魏庸欺骗利用的刀而已。

玄翦闻言微微皱眉，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复仇更加重要：

“何事？”

“魏芊芊确实死了，但你似乎不应该忘记，你们还有一个孩子……”

玄翦的瞳孔骤然放大，一幕幕早已被他尘封的过往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回放。

因为任务受到重伤，沿着河水漂流。被一位温柔如水、纯洁无暇的女子救起。然后就像话本中写的那样，名门闺秀偷偷与落魄杀手相爱了。

再然后，玄翦的身份被魏芊芊的父亲魏庸发现。一开始，他只是以“为了芊芊”为借口，欺骗玄翦帮他铲除异己。后来这些事被魏芊芊发现了，魏庸就开始变本加厉，用魏芊芊来威胁他，最后甚至抱走了他们刚出生的孩子……

最后，当玄翦为了孩子，帮魏庸除掉了魏国大将军之后，拿到了魏武卒军权的魏庸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联合典庆设下陷阱，要将玄翦彻底毁灭。

最终导致魏芊芊被杀，玄翦彻底黑化。

但这里面确实有一个问题：魏芊芊与玄翦的孩子被魏庸跑走当做挟制玄翦的最重要筹码，他后来去哪儿了？

是魏芊芊死后没用了就被随便处理掉了？还是被什么人救走了？

玄翦找魏庸复仇是在他投湖自杀未遂之后，那时候他的精神恐怕已经不太清醒了，还恰好遇上了初出茅庐的纵横双剑，最终被掩日给捡了便宜。

纵横写信给信陵君举报魏庸的时候，一定会写明白来龙去脉。如果那孩子没有被随便当做垃圾处理掉，那么最终的归宿大概率会在信陵君那里。

杜青将这番分析说给玄翦，不出意料看到了他眼底闪烁的激动之色。

“正好我最近有事情要去山东六国走一趟……”

“属下愿意为大人牵马！”

为了孩子，玄翦也是豁出去了，当即就献上了忠诚。

杜青满意地点了点头，刚准备说点鼓励的话，却听一旁当了半天木头人的断水犹犹豫豫地张口提醒道：

“那个…首领，如果你们要找魏无忌的话，恐怕得抓紧点时间……”

“嗯？你知道些什么？”

杜青目光微移，看向战战兢兢靠过来的断水。

感知过于灵敏就是有这点不好，明明杜青只是用探究的目光望着他，但因为彼此之间实力差距过大，断水还是被吓得脚步一颤，一动也不敢动了。

“魏无忌是魏国的顶梁柱，罗网早就计划对付他了。掩日死后，我和乱神趁机翻看了存留的机密档案，发现惊鲵早在一年前就接了任务，目标正是魏无忌。”

“天字一等的惊鲵？”

杜青确认道，“那魏无忌死了吗？”

“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

断水犹豫了一下，咽下了自卖自夸的说辞。

但杜青和玄翦都明白他的意思，被罗网盯上的人，倒不是说百分之百会死，但终归也算是随时在与死神博弈。

惊鲵都出发一年了，如今魏无忌恐怕随时都处在罗网的刀口之下。

玄翦可不敢赌惊鲵的剑锋会不会不利。万一魏无忌死了，麾下三千门客一哄而散，让他再到哪里去找线索？

“我立刻出发去魏国！”

“……可以。”

杜青沉吟了一下，同意了他的请求，提醒道，“但不要和惊鲵发生正面冲突。就说计划有变，让她原地待命。”

罗网之中能被他看重的人手，也就玄翦和惊鲵两个。

倒不是因为实力，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的心性还能扭转。

玄翦被魏芊芊救赎，走出了罗网的藩篱；惊鲵则会因为肚子里孩子的影响，借助母性重获新生。

所以哪怕没有魏无忌和后来无名剑客助攻，杜青也有一定把握说服惊鲵为自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