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魔皇剑与竹枝相交，发出清脆中空的声响。

漆黑魔气与清灵仙气互相纠缠吞噬，素女仙界的法理忽然开始发生变化。

显然，玄女手中那根仙意盎然的竹枝也是一件神兵。

魔皇剑内自带一片九幽界域，想要在素女仙界之中与玄女抗衡，必须先营造出一片更加契合它发挥的环境，所以杜青毫不犹豫地引出滔天魔气。

霎时间，原本清灵缥缈、白云袅袅的素女仙界，好似被墨水侵染的湖面。

深邃的魔气、血色的黄泉，阴风呼啸、百鬼哭嚎。

一片小型的“九幽”出现在素女仙界之中。

玄女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起来，她此行的目的原本仅仅只是想要将小孟带回去，让他接受素女道的雷神传承，然后成为她们胯下的新一代雷神传人，仅此而已。

但万万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么大的阻碍。

杜青此刻压力也很大，玄女的修为境界本来就比他高不少，差不多与言无我相当，算是巅峰宗师，在素女仙界的加持下，几乎与半步法身相当。再加上手里的神兵……

要不是魔皇剑确实够给力，他早就跪了。

幸好他的目的并非击败玄女，只要能拖住她一会儿，给小孟争取到继续呼叫援兵的时间，然后再薅上一把九天清灵之气就够了！

基于这样的战略目标，杜青开始全力防守。

还真别说，九幽魔气有侵染污秽一切之能，黄泉之水则有涤荡洗刷万物之力，以这二者为两仪，杜青直接摆出了一座九幽黄泉阵将自己藏在里面。

玄女发出的任何攻势，都必须先经过九幽魔气与黄泉之水的过滤。

偏偏九天清灵之气与二者是绝对的反面，一旦遇到就会发生最为激烈的反应。

换句说话，除非玄女打破魔皇剑所化的九幽领域，否则想要伤到杜青可谓是千难万难。

那么她有没有可能做到这一点呢？

严格来说，其实是可以的。

只要她愿意真正调动素女仙界的力量。

作为从上古天庭时期存续到现在的法宝，素女仙界中蕴藏的力量是极为可怖的。

别说杜青和一柄魔皇剑了，真要是全力爆发的话，未必会比那些绝世神兵差多少。

但问题又来了，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要不要做则是另外一回事。

素女仙界能从上古时期的混乱战争中存留至今，不单单是因为运气好，而是有人专门出手保护了它。

而这也不是毫无缘由的，素女仙界有它自身的使命，在那个命定的时刻到来之前，内部蕴藏的力量既不能暴露，也不能过度消耗。

但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很多，除了已经陷入战局的“仙迹”、“神话”成员外，瀚海之中到处都是外景、宗师，甚至法身高人。

“两仪分界帕”虽然能隔断两界，阻绝探查，但也是有极限的。

若两柄神兵进行终极对决，那动静，绝不是一张两仪分界帕能藏住的。

心思一瞬百转，玄女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给“九天雷神”和“啸月神犬”传音，让他们加快动作，自己则悠然闲适地舒了口气，仅仅只是拦在杜青面前，不再有多余的动作。

见玄女果然做出了这种明智的选择，杜青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翘起。

这种僵持的局面是他最喜欢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最大化的攫取素女仙界之中的九天清灵之气。

至于小孟那边？

呵，被元始天尊和魔佛这两位彼岸大佬同时看好的人，会折在区区一个素女道药渣手里吗？

这是在看不起谁呢？

于是双方怀着同样相信队友的心情，在素女仙界中展开了对峙。

只是，玄女的对峙是真对峙，而杜青的对峙，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在九幽魔气与黄泉之水的掩护下，一缕缕九天清灵之气被他悄然摄入体内，用以平衡清浊两仪。

时间无声流淌，小孟和瞿九娘渐渐落入下风。

尤其是小孟，形势格外危急，“九天雷神”为了针对他，可谓是做足了准备，再加上境界优势太大，即便有瞿九娘分心支援，也难以挽回颓势。

见状，九天玄女仙姿绝世的面颊上露出一抹微笑，看过来的眼神中充满了胜者的睥睨。但杜青依旧不慌不忙，只是抓紧时间采集九天清灵之气。

片刻之后，小孟和瞿九娘拿出轮回符，身影破碎消失。

“道友还要坚持吗？”

玄女轻柔缥缈仿佛仙乐一般的声音穿透阵法传入杜青耳中，“你那两位同伴可是已经逃走了哦~”

“等他们回来，便是你们的死期。”

杜青淡然回应，手上动作丝毫不停。

“呵，”玄女轻笑一声，“那妾身就拭目以待了。”

小孟两人消失之后，“九天雷神”和“啸月神犬”也没闲着。

同样作为资深轮回者的他们很清楚轮回符的使用限制，立刻掏出材料在两人消失的地方布置着阵法。

‘不管你们跑去哪里，最后终归要回到原地！’

“九天雷神”觉得小孟出了个昏招，虽然逃了一时，但却给了自己更加充足的准备陷阱的时间。

就在他刚刚布置好纠缠、显形等几个阵法之后，就看到濛濛青光亮起，小孟的身影直接出现于阵法内。

‘这么托大？’

‘连隐匿都不做？’

“九天雷神”又惊又喜，捏着的秘宝和提着的雷刀准备同时发动。

但下一瞬，那道身影却变成了瞿九娘。

被虚晃一招的“九天雷神”动作稍微停顿，正待改变锁定对象，却忽然感觉小孟的气息变得幽暗空茫，看见他的眼睛内有一道道璀璨星线划过。

宝兵天之伤挥出，平平常常，普普通通，没有刀气，也没有电光。

但“九天雷神”却瞬间生出头皮发麻之感，这一刀看似在远处，实则有划过自己身体的幻觉，让自己的脖颈一阵凉嗖嗖，就像瞬间少了件“外衣”，委实诡异！

他捏动秘宝，但一切却纹丝不动，秘宝与他之间的因果联系似乎消失了！

‘这……’

“九天雷神”的眼睛陡然睁大。

然后，他看见小孟收刀归鞘，青衫随风而动，叹了口气道：

“你已经死了。”

‘我已经死了？’

“九天雷神”一阵茫然，视线随即变暗。

“噗通”一声，他颓然倒地，再无气息，就连存在感也几乎在同时消失殆尽！

另一边，“啸月神犬”甚至都来不及反应，直接被“九天雷神”的莫名死亡给吓破了胆。

它“嗷”的一声化作黑犬原型，夹着尾巴一溜烟跑了。

素女仙界之中。

玄女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薄唇中缓缓吐出三个字：

“沾因果？”

这是小孟那平平无奇一刀斩的真名。

“阿难破戒刀法”中杀伤力最大的一式，号称“杀你之身，担你因果。”

对身上因果越重的人，杀伤力就越大，几乎可以无视境界。虽然代价也格外沉重，但无非就是赔上一条命而已。

小孟敢赌，玄女却不愿。

认出这一刀招的同时，玄女反应极快。她全力运使竹枝神兵，一刷消去九幽魔气，逼退了杜青，幻化的素女仙界也陡然收缩，云气排空，将她包裹，瞬息间遁入虚空！

虽然这一整套动作依旧缥缈优雅，但杜青看着她的背影，总感觉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玄女修应身之法，身上本就担着不知多少位应身的因果，因果之重恐怕骇人听闻，也难怪她怕成这样。’

杜青想了想，对小孟招手：“快，看一看玄女身上的因果之线有多少？”

小孟抬头，右手按刀，气息再次变得幽深，眸子里尽是璀璨星线：“前辈，你因果太重！”

“嗖！”

不知为何，他们感觉素女仙界离开的速度隐隐又快了几分。

“有点意思啊小孟！一刀斩杀‘九天雷神’，一喝吓跑当代玄女，你这战绩，足以进入地榜前列了！”

杜青心满意足地调侃道。

小孟也嘚瑟起来：“谁让他们因果太重呢？平生不做亏心事，逢敌不怕因果刀。”

至于瞿九娘，她已经带着“啸月神犬”的储物法宝回来了，正在摸“九天雷神”的尸体。

“大获全胜啊！”

杜青伸了个懒腰，“不过我得先离开一下了。”

“嗯？”小孟疑惑，“不找生死无常宗了吗？”

“找，但是我得去升个级先。”杜青轻描淡写回应。

“啊？”

连正在快乐摸尸的瞿九娘闻言都愣住了，回头呆滞道，“你不是刚到外景六重天吗？”

“对呀！”杜青笑眯眯。

“要迈过第二重天梯了？”

“嗯哼。”

“啊啊啊啊——”瞿九娘抓乱自己的头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修炼得这么快？”

想她第一次见小孟时，她是外景三重，对方还只是个刚开窍的小沙弥。

这几年过去，她的进步也不算小，成功迈过了第一重天梯，在外景四重打转。但小孟却已经成为外景了，还杀了一个外景四重的“九天雷神”。

而杜青就更离谱了，这就要成为宗师了？

修行真就这么简单吗？

瞿九娘有些怀疑人生，连手中的储物袋似乎都不香了。

“我也有事需要见天尊一面。”小孟沉声道。

“啊？”瞿九娘回过神来，有些失望，“那欢喜庙的事？”

“回来再说吧。”

……

外景跨过天梯并不需要渡劫，但最好有一个安静的环境。

三人一起回到仙迹，小孟去找灵宝天尊，杜青去闭关突破，瞿九娘则选择去仙迹坊，准备接一些任务重新挣回身家。

玉床之上，杜青盘腿趺坐，背后凸显着一轮巨大的太极阴阳鱼。

阴鱼如九幽深壑，深邃沉重；阳鱼似九天白云，清灵高远。

相同的一点是，它们全都剑意凛然。

随着杜青的催动，墨色的阴鱼之眼缓缓向内旋转，仿佛通往真正的九幽核心；清白的阳鱼之眼也在尝试沟通九重天界。

沟通九幽的动作十分顺畅，相比之下后者就滞涩多了。

杜青想了想，拿出了许就未曾动用的雪霁剑。

虽然只是寻常宝兵，但雪霁剑中层融入过一些天庭界碑的碎石，也算是勉勉强强与九重天有了些许关联。

此刻以之为引，迟迟无法沟通九重天的阳鱼之眼终于突破了最后一层壁障！

将九幽与九天同时勾连之后，太极阴阳鱼开始缓缓旋转。

四周虚空蠕动，有无形无质的规律与法理顺着过往的交织凸显为实质，慢慢融入了法相之中。

太极图中央的那道分割曲线便越发明亮，细细看去，分割线所化的彼岸金桥之上端坐着一个道人。

他四平八稳，任凭周遭阴阳变换，自身却巍然不动，仿佛亘古不变的镇世之基。

忽然，道人睁眼。

一道冥昭瞢暗的混沌之光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波及之处，一切都仿佛被定格，究竟该动还是静、光还是暗、冷还是热、生还是死……都未有定数，一切选择都还处在将作未做的状态。

也就是，一生二的过程被硬生生截断了，天地万物都等在这里，等着杜青来做出决定。

他若决定要有光，那么法界之内就会阴影不存；他若决定要静，那么一切动量都会被取消……

“这就是法域，这就是影响天地法则的力量！”

杜青神色间难言激动，以九幽和九天为两仪，这个领域之中包含的法则极为丰富。

“既如此，就叫它幽天法界吧。”

……

突破的过程水到渠成，速度比想象中更快一些。

当杜青走出静室时，小孟与灵宝天尊竟然还没谈完。

瞿九娘倒是好像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见他出关连忙凑了上来，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人就收到了冲和道人的召唤。

碧游宫的密室内。

“原来那个时候，轮回符竟然将你送到了那里。”

瞿九娘恍然大悟，“还探知了这么多秘密！”

“‘神话天帝’是灭天门主韩广？还是假扮的少林空闻大师？”

这事儿他们之前就有些猜测，但未有实证，没想到这次被小孟误打误撞给直接勘破了。

“另外，袭击九娘的应该是孔雀妖王太离，用的是五色神光掌。”

另一个谜题也解开了。

“妖族与‘神话’合流了吗？”

几人听闻之后，神色纷纷变得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