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山东急报,建虏兵临德州城下,马岱来不及撤退,决意死守……”
皇帝接过奏疏,挥挥手让高时明退下。
高时明犹豫了一下,劝道:“皇爷,国事艰难,待小爷回来发现皇爷这般模样,怕是要发火。”
“只要回来,发火便发火。”朱由检意兴阑珊地说道。
茶饭不思,无心理政,完全没法劝。
“万岁爷~”王承恩顾不得失礼,大叫着拖着殷文一跑进行在。
“小爷无恙,小爷无恙~”
朱由检三步并两步到了近前,急切地问道:“吾儿何在?”
殷文一拜道:“启奏陛下,太子无恙,只因没有好船,臣等不敢再让殿下涉险,臣先行回转报信。”
谢天谢地!
朱由检松了口气,说道:“传诏郑芝龙,立刻整备船只,迎接太子回朝。”
皇帝欢天喜地,恨不得给老天爷磕一个。
见皇帝略微冷静了下来,殷文一说道:“陛下,殿下有言,暂时隐瞒消息,看哪些人会谏言易储。”
“太子庙算自然是要听的。”朱由检点点头,问道:“只是消息可曾保密?”
殷文一回道:“臣下船时并未透露半点,直奔行在而来,即便有知晓臣身份者,亦难确定实情。”
“好,告诉郑芝龙,悄悄的出发。”朱由检脑筋急转,道:“朕正处于悲伤中,又希望太子回转,恐怕无人敢于觐见。”
殷文一说道:“殿下有言,可令定王出阁。”
“可以,能钓一个是一个。”朱由检龙颜大悦,取过手边奏疏,道:“传诏孙传庭,接应马岱。”
飞骑立刻去送旨意。
“陈永福到了哪里?”皇帝问道。
“已至海州,正在布置防务。”
就在皇帝振作精神处理军务时,海盐海边,以搜寻太子为名出京的陈之遴领着几个人从海滩里拖出一个箱子。
龙纹,皇室专属。
打开来倒掉水,里面是一套冕服。
“不行,还是太新,不像泡了一个月的样子。”冒襄说道。
“可以了。”陈之遴说道:“皇帝心神不宁,定然不会仔细分辨,只要这套冕服送上去,便可以确定太子已死,到时候朝臣一起进谏立定王为太子,必然能成。”
冒襄犹豫了一下,问道:“若是太子回来了如何办?”
陈之遴自信一笑,道:“木已成舟,将错就错,再不济夺了定王储位,与你我何干?”
“兄长所言甚是。”冒襄点头。
陈之遴说道:“不多说了,把箱子半埋下去,弄好后回松江府。”
根本不需要自己献上去。
如今沿海百姓全都陷入了癫狂状态,虽然他们选择的地方比较偏僻,但是不要两天就能被发现,随后送给皇帝。
百姓不认识太子冕服,但是海滩里、龙纹等因素加起来,立刻就能想到发生了什么。
以装箱的冕服证实太子的死讯,随后劝皇帝重立太子,实现易储得目的。
从始至终,根本不暴露自己。
冒襄表示学到了。
这才是玩阴谋诡计的正确方式,像自己一般坚持不做官简直就是耍小孩脾气。
太子还不知道有人给他做了安排,此时,他已经踏上了回国的船只。
码头上,保科正之点头哈腰地朝太子行礼告别。
德川家光被说服了,先取朝鲜后取代天皇,事成,保科正之这个二代将军德川秀忠的私生子将获得极大好处。
太子其实不理解为什么会有私生子存在,也没打算研究,反正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只要回国。
不顺风,船只以“之”字形航行,拉远了路程不说,速度也起不来。
只能慢慢晃。
皇帝望眼欲穿,还没等到太子回来,有渔民发现了太子遗物,并且飞快的送到了行在。
“我该是哭还是笑?”朱由检望着箱子和冕服,陷入了沉思。
放在之前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肯定爆发,但是被太子教出了城府,能够隐忍。
那么问题来了,该怎么表演?
皇帝还在思考,吴甡已经拜下,道:“皇太子驾薨,国事却不能耽误,臣请陛下振作精神,图谋收复北方,以全太子遗志。”
“若无太子,谁能主持复北大业?”朱由检说道。
情真意切,毫无演技的痕迹。
“陛下容奏。”回到皇帝身边的陈之遴拜道:“太子薨,当昭告天下,以免百姓继续搜寻沿海……”
“太子仍然健在,如何敢胡言乱语?”朱由检厉声道。
“陛下!”陈之遴拜下,全不顾皇帝喷火的目光,情真意切的说道:“臣亦为人父,知晓丧子之痛,然陛下身负社稷,不可沉浸悲痛之中。
为寻找太子踪迹,沿海无数百姓荒废生产,将时间精力投于期间,损失不可计数。
如今建虏流寇占据北方,若是陛下不振作,何时能收复失地?
殿下……”
“来人!”朱由检怒吼道:“将这厮拖下去,严查!”
“陛下息怒。”吴甡拜道:“陈御史所言皆为公心,陛下纵使哀切,亦不应迁怒其忠心之言。”
陈之遴爬伏在地,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这消息传出去,立刻名声大噪,而且不会有生命危险,等皇帝冷静下来,就可以扶摇直上。
当然,还差最后一步,那就是让皇帝把自己抓起来。
关的越久声望越高。
群臣可不想皇帝将陈之遴抓起来,毕竟如今局势紧张,必须珍惜人才。
徐石麒拜道:“陛下息怒,陈御史句句发自肺腑,陛下不应降罪。”
“太子天命所钟,此獠诅咒,论罪当诛!”朱由检怒吼道。
吴甡见劝不了皇帝,招手让侍卫将陈之遴押了下去。
陈之遴没有挣扎,只大声叫道:“陛下当以国事为要,切勿沉浸私情而至天下于不顾。”
“带下去带下去。”吴甡连连催促,生怕皇帝当场下令将人砍了。
怎么可能,皇帝对陈之遴的表现满意着呢。
就等着太子回来好好处理,不可能现在就杀了。
陈之遴内心激动,只是强制忍着,免得被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