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
“臣秦良玉接旨。”
方正化上前扶起秦良玉,道:“太子诏令,忠贞侯无需跪迎,肃立即可。”
“谢殿下隆恩。”秦良玉朝南拱手。
若是年轻人就要想自己是不是功高震主,上面要给自己挖个“不恭敬”的坑,七十多岁的秦良玉没这个顾虑。
不只国朝,纵观古今五千年,她也是独特的存在。
待秦良玉束手恭立,方正化退后一步,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氏女良玉,擅长文章,娴静文雅,行军治兵,号令严明,川东湘西各司无不折服。
万历二十七年,播州乱起,押运粮草驻守地方无有疏失,次年乱盛,助其夫千乘举兵进剿,屡战屡胜,功居南川路第一而名不闻。”
四十一年,千乘蒙诬病死于狱,良玉忠心不改,治地育儿,堪为天下楷模。
泰昌元年,石柱出兵征辽东,次年,血战于浑河,其兄邦屏邦翰殉国,遂亲率麾下北上,建虏侧目不敢进犯。
水西叛乱,良玉杀逆贼奢崇明使者以明志,点军进剿,解成都之围,复重庆,又以本部进击贵州,其兄民屏力战而亡。
崇祯三年,变卖家财招募军伍,奉诏勤王,次年出关护筑大凌河城,事成而归。
流贼大兴,石柱屡次出兵,其子祥麟媳凤仪先后殉国,良玉初心不改,依旧尽心竭力,保卫川蜀不乱,其治下石柱以及周边各土司感其忠义,恪尽职守,兴兵剿贼。
今良玉以七十高龄,统湖北战事,复襄阳等地,功莫大焉。
秦父葵,贡生出身,育三子,皆殉国,女良玉功盖千古,其教化之功,不可不褒,特追封忠州伯,谥号慈,其妻追封一品诰命,同享礼部祭葬。
古今多少豪杰,风流不胜数,女子立奇功者,唯良玉尔,巾帼不让须眉难叙贤能,爱武装不爱红妆未彰其德,特令文部采访事迹,传生平于千古。身后事身后定,当前名当下褒,赐封秦良玉巴王,许诸孙降等以袭,待天下抵定,择地就国。
其兄、弟、子、媳,另旨褒恤。
良玉美名,内外咸知,此封王爵,亦当昭告天下,以励忠义。
钦此。
皇明天子朱由检之皇太子朱慈烺。
崇祯十七年十二月十五。”
“臣……叩谢天恩。”秦良玉忍不住热泪盈眶,跪拜接旨。
“大王功德,值得。”方正化扶起秦良玉,说道:“殿下嘱托,待南阳汉中事定后再回南京谢恩。”
秦良玉说道:“殿下宽宏,实在无以为报。”
真心实意,并没有因为太子将取消石柱土司而心存芥蒂。
实际上对秦良玉或者马家来说,改封它处并不合算,尤其还是推恩令的情况下,因为土司同样世袭,并且不降等的。
比如石柱土司始封于南宋建炎三年,历经南宋、元、明三代,迄今五百一十五年,只要不发生云南沙普之乱那样的大乱,还可以往下传承,哪怕大明没了,土司依旧存在。
而王爵与本朝休戚相关,大明亡而爵位除,比土司差太多。
改土归流是大趋势。
太子想以石柱为榜样,和平推行改土归流的政策,属实有欺负老实人的嫌疑,但是给的价码确实是够的。
以秦良玉功勋,国公足够酬谢,郡王就是天大的恩典,异姓亲王就有捧杀的嫌疑,但是结合推恩令和改土归流就可以理解。
欲取之,先予之。
太子是个讲究人。
所以陪在旁边的长孙马万年无话可说,而次孙马万春则开心万分。
土司之位跟他无关,推恩令下却可以获得郡王位,赚麻了。
宣旨结束,高斗枢上前行礼,道:“臣拜见巴王。”
“伯爷多礼了。”秦良玉扶起高斗枢,道:“同殿为臣,不分高低。”
殿,到底是宫殿还是殿下,见仁见智吧。
高斗枢觉得无所谓,让开了身位。
各地方官、都督府属官、军中将领依次上来行礼,一切如国朝礼制要求,毕竟要突出亲王的高贵。
羡慕。
要努力工作,来年让太子再娶几个侧妃。
南京城里,诸官同样艳羡。
郑芝龙封南安侯,赐铁券,免三死,擢内阁大学士,进右辅,赐其妻诰命,追封其祖父母父母。
郑彩封石井侯,擢军机处副大臣,专理海师,赐其妻,追封其祖父母父母。
一门双侯。
大多数人艳羡,有人嫉妒。
没等郑芝龙谢恩,巡查御史兄田助国出列道:“殿下,郑芝龙妻姓田川,倭女也,其依旧留居倭国,尚未归化,不可授诰命。”
“此言荒谬。”王应熊呵斥道:“南安侯劳苦功高,封妻荫子理所当然,岂可因为其妻为外藩女而破例?”
“此事无需争执。”朱慈烺打断了即将开始的辩论,道:“田川未归国,非右辅不愿,实乃倭国不放,本宫已经派人前往交涉,接其回国。
右辅娶倭女,虽是被逼无奈,然而却可为汉家男儿之榜样。
外藩美女当许汉家男儿为妻,不论倭朝女真亦或南蛮,入汉家则为汉女,而汉女入蛮夷之家则为蛮夷,不配诰命。
当前国事颓唐,北方半壁江山沦落,然从长久看,国朝必然要开疆拓土,彼时为安定地方,军兵或臣民必娶当地女,封妻荫子照旧。”
“殿下圣明。”×若干。
太子已经发话,再不爽也只能憋着。
换个话题。
史可法出列,道:“启奏殿下,今日已经二十二,圣诞将至而陛下依旧未有音讯,臣请殿下发金牌,诏令前线各部广派探马搜寻,并勒令陛下回京。”
“臣附议。”余应桂说道:“陛下万乘之躯,贵不可言,若有不幸,国朝动摇。
如今建虏流贼已经撤军,而陛下依旧浪迹于外,行踪不明,实乃未把江山社稷放在心上。臣请殿下发金牌,召陛下回京。”
“臣请殿下发金牌,召陛下回京。”×若干。
显然,皇帝浪里个浪,让朝臣受不了了。
大家不反对皇帝亲征,毕竟他确实能打,但是忽然音讯全无,大家就不能接受。
人力难敌天数,有个三长两短倒也罢了,假如被建虏或者闯贼抓了,成为第二个叫门天子怎么办?
“以父皇陛下之勇武与谋略,此去必然是有大计划,不好贸然扰乱。”朱慈烺解释道。
做儿子的不替当爹的做主,又有谁能给皇帝做主呢?
史可法不想体谅太子,道:“殿下孝心可嘉,臣等亦相信陛下,然而事无绝对,且当前边境稍定,陛下无需弄险。”
邱瑜说道:“虏贼无功而返,王师全线反击,斩获颇丰,可以预期,虏贼来年不敢再犯,臣以为陛下当坐镇全局,实无必要深入敌后。”
“殿下,陛下之安危关乎边境全局,非同小可,当谨慎行事。”范景文说道。
“殿下,确实不宜冒险。”孙传庭说道。
朱慈烺无奈地说道:“父皇陛下行踪不定,金牌发往何处?”
诸臣都沉默了。
要不是打不过皇帝,非得把他打一顿不可。
冒险出击烧了巨野,行,大家认了,毕竟轻易把建虏击退,能省一大笔钱粮与物资。
去归德府打了吴三桂一顿,顺带捉了个高第,大家真心佩服他能打,并且不吝马屁。
然后呢?
建虏退却,闯贼独力难支,必退,没必要冒险的。
是,太子天生睿智理政有方,但没人能补皇帝出事后的武力缺失啊。
武力担当,威慑大于行动,最好不要冒险。
人丢了!
这还得了?
必须发金牌召回,十二道金牌不够,倍之。
问题是不知道往哪发。
皇帝在哪?
朱由检已经到了南阳。
开封府经过来回拉锯后被黄河淹没,满目疮痍未曾恢复,所以皇帝如入无人之境,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汝州,然后利用缴获的衣甲与印信,伪装成闯军穿过鲁阳关。
不是守关的军兵不认真,而是没人想到明军会从北面来。
李自成亲征,大军云集,明军插了翅膀飞过来啊?
不管怎么样,此时的皇帝正在打量南阳城。
没什么好看的。
城门洞开,军兵民夫进进出出,忙着割草运粮。
皇帝刚要下令抢占南阳,一骑飞奔而来,问道:“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本将牛万才,奉旨追杀周王军至此。”说着,马宝把身份牌伸出去晃了一下。
来人拱手道:“原来是牛将军,下官是刘大将军麾下小校计天瑞。”
没看清,不敢问,老实行礼就好。
跟鲁阳关守军一个表现。
马宝问道:“大将军在何处?可有朱恭枵下落?”
“大将军在攻打新野,确实也传令各部搜寻周王军下落,然而并无消息。朱恭枵蹲在归德府,离南阳太远,不可能跑过来的。”计天瑞话题一转,道:“牛将军来的正好,大将军已经设了局,准备埋伏狗皇帝,牛将军若是参与围杀,比杀朱恭枵强。”
“你们怎么知道狗皇帝在哪的?”朱由检忍不住问道。
计天瑞说道:“建虏跑了,陛下正在后撤,就新野还在打,狗皇帝能去哪?”
很有道理。
先骗点吃喝。
马宝问道:“城中可能支应粮草?”
计天瑞看着黑压压的人马,道:“余裕不多,只能管两顿饭。”
“够了,足够了,兄弟们连日奔波,就章吃口热乎的。”马宝说道。
“走,进城去。”计天瑞说道:“城中空了,自己找地方助,小弟让人送粮草来。”
“多谢兄弟。”马宝搂住了计天瑞。
笑嘻嘻的哥俩好。
没等进城,一队骑兵飞奔而来,道:“陛下下南阳,大将军刘宗敏准备接驾。”
李自成要来了?
朱由检精神一振。
有没有可能干掉那厮?
南阳四面环山,如果从开封府过来的话,必然是过汝州穿鲁阳关,因为这条路最好走,其他方向就不一定了。
去设个埋伏看看。
“兄弟,速速准备饭食,我等吃完了要去接驾。”马宝塞了一把小刀给计天瑞。
精钢打制,刀柄镶金,刀鞘纯银。
计天瑞眉开眼笑地接了,道:“哥哥放心,小弟立刻调拨民夫过来煮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