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企业，职工偷吃是在所难免的，更何况是在这种缺乏油水的年代。

为免得这些新职工不知轻重，李子敬干脆组织新来的人吃个够，也算是入职福利。

珍珠粉圆、芋圆、仙草冻都是低成本的便宜货，使劲吃也吃不了多少钱。

也不是说让人一次吃到腻了、吃到以后不想吃了，这不可能。

是让他们知道这些东西吃多了身体会受不了，平常也就不敢多吃。

没有切身体会，单单和他们讲这样的大道理没用，他们还会以为是糊弄人的。

有过吃多了反酸水的难受体验，李子敬相信他们以后会悠着点。

10月份增加新成员的时候已经试过这个办法了，他除了关心一下小组成员的身体状况，也就没多在意了。

“杏子姐，我们10月份盈利了多少钱？”

副组长兰杏子负责财务，“计划内的利润3600元；其中上缴了街道办720元，扩大生产的1620元补充进流动资金了。”

“特种基金的720元，分红的540元还没安排。”

“计划外的利润也是3600元，大部分用来采购大铁锅、架子车、脸盆，还有吃吃喝喝、发福利，只剩1000了。”

“我们现在的人员配齐了，再加上这个月开始给海淀、石璟山供货。”

“这两个地方，科研院所和高校多，机关的大院多，特大型企业也多，消费能力很强。”

“计划内的利润11月估计能上10000元，计划外的利润还得看情况。”

李子敬琢磨道：“特种基金的720元，估计是要用来给大伙发冬季燃煤补贴了。”

兰杏子接话道：“邓大姐也是这么建议的，说是要我们这些老社员发扬风格，争取给全组的人一起发。”

手工业合作社的社员，没有纳入燃煤补贴政策的范围，能不能发补贴全看合作社、合作小组的利润情况。

工资也是普遍差一大截，年轻人能不进是绝对不进合作社、合作小组的，因为分房之类也会靠后站，可以说各方面差人一等。

李子敬又提议道：“分红的540元，像生产队的工分分钱一样，按上个月每个人的实际工作天数分钱。”

能拿满一个月的吴四娣赞成道：“我看行。每个人进小组的时间不一样，分红就应该不一样。”

罗少纯虽然只能拿半个多月，纯属意外之喜，“我也觉得这样可以。”

“干活多和干活少的人拿一样的分红就不公正不公平了。”

邱昌吉拿的也多，喜滋滋道：“最近强调的政策是‘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反对平均注义，我们这样做也是符合政策的。”

大多数职工都是困难户，按月把分红拿来分掉并不是不可以；只要能算清楚账目，不私分另外三样的钱就行。

很遗憾高额利润被截留走了，李子敬叹气道：“咱们这么多人加班加点一个月，最后才这么一点利润。”

兰杏子附和道：“是啊。咱们分到的太少了点。”

“饮食业公司上个月卖仙草冻、奶茶的纯利润最少也能有27万元，不过这钱他们全都要上缴，咱们只需要上缴720元。”

高价高利润，账面上看着很好看，饮食业公司也只是过一道手，钱全都进了财政局。

年底了，财政很紧张，有文件催各企事业单位加快上缴税金的速度。

“李组长，饮食业公司的王科长来了。”高二红刚迈入第五进院就开口喊道。

李子敬闻言起身出门相迎，“王科长好！”

戴着黑框眼镜的王科长30来岁，穿着黑色棉衣，上衣口袋别着一支钢笔，亮闪闪的很是耀眼。

“李组长，关于兄弟单位来考察学习，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和您商量。”

“刚好，我也找人买到了一些毛尖，还请您帮我鉴定一下。”

收到暗示，李子敬伸手把人引向了收音机的耳房，心里则暗自嘀咕，等气温降到0度以下，墨水也会冻住，钢笔放哪显摆？

王科长客套道：“我对茶叶也不是很懂。”

李子敬笑呵呵道：“我怕他们糊弄我，您起码比我见多识广得多。”

几步路之后，王科长小声说道：“兄弟单位要来了，要提前做一些数据统计的材料。”

“我们对奶茶业务单独进行盘点算账，发现城西的仙草冻、珍珠粉圆对不上你们给的数量。”

大事情，李子敬连忙问道：“差了多少斤？”

王科长安抚道：“也不是很多，只有520多斤而已。”

一点点，李子敬随意说道：“日积月累的误差吧？咱们的总交易量那么大，0.1%都还不到，这样的误差挺正常的。”

王科长不这样认为，“可是城东的数字对得上你们报过来的，宣武、崇文的也对不得上，就城西的对不上。”

“会不会是算错了？”

“反复算了好几遍了，还是不同的人算出来的结果。”

“那会不会是饮食店上报错了。”

“下午找饮食店核对过，饮食店给的数字没有报错。”

耳房门口，李子敬斟酌道：“其他三个区没问题，那我这里的磅秤应该是没问题的。您是怀疑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几百斤就这么折腾，王科长的责任心显然是比较强的。

“现在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其他三个地方都对得上，就城西有差，这个账不好做，必须要尽快查清楚原因。”

李子敬分析道：“我这里应该没问题，我没听他们说误差了520多斤的事。”

“少了520多斤，按我这的出厂价会少了20多块钱。”

“在您那20多块钱不算什么钱，在我这可是个大数字！我这利润本来就少，稍微不小心就要亏损的。”

在合作方的面前哭穷，是一名成熟的供应商必须要做的姿态。

“我这里20多块钱也不是小数字，更何况按零售卖出去算起来是几百块钱了。”

王科长接着追问道：“按您的意思，问题是出在城西的饮食店？”

李子敬哪敢乱下结论，“我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为了提高运输效率，每个区都是由固定人员负责送货的，他们也可能搞鬼。”

==插图为一家饮食店在68年7月的部分账目==平均工资只有38.43元，计划内外合计月盈利1500.39元，7个月盈利6202.2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