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书邓长玉对那几名刺头的怀疑是合理的。

李子敬微笑道：“我是懒得戳破她们。”

“除了没有责任心，您说的‘产量和补贴挂钩’绝对是其中最大的因素。”

邓长玉参加的会议多了，会的词也多了，“哎！她们这种人做食品迟早会出问题，早点清理出去也是对群众的生命安全负责。”

财务副组长兰杏子附和道：“李组长以前讲过的，她们这种人今天敢偷工减料，明天就敢不讲卫生了，后天连造假制假都敢干了。”

邓长玉皱眉道：“用奖金刺激生产还是有些副作用的。”

几年后，奖金刺激生产被喷得一塌糊涂，也不是乱喷的，确实有非常多工厂为了产量而忽视了质量。

厂长、车间主任等管理层需要产量完成生产任务，工人需要产量拿到奖金。

大家都为了产量而努力，‘产量达不到大家都很着急，质量差些却不大在意’，这样的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

直接把奖金全停掉，显然是从一边走到了另一边，没能解决质量问题，还导致产量也受到了影响。

李子敬当然知道奖金刺激的缺陷，“我们必须把质检工作牢牢的放在第一位，这样才能遏制住奖金刺激带来的副作用。”

邓长玉能力有限，想不到太多，刚才只是一时的感慨，“质检工作是要多抓一抓，我们要多给质检员撑腰。”

兰杏子提议道：“可以把质量好也加进‘五好’评比里面。”

李子敬对此没有意见，“可以让大伙一起讨论一下，具体应该怎么改。”

‘五好’评的其实就是先进个人、先进集体。

像是服务态度好、业务技术好、卫生生活好、勤俭办厂好之类的找出五个工作重点凑一凑。

各地区、行业、单位的‘五好’并不完全一致，同一个单位在不同时间也可能不一样。

又是两天后。

周末。

胡家沟种植基地。

李子敬刚送走了一批参观学习沼气池技术的生产队干部。

胡队长告辞道：“我先回去了。”

“水稻马上就要插秧了，我必须要盯紧耕田的进度，不敢耽误了农时。”

昨天开会多，李子敬没下乡，“工作队的两个小姑娘这两天忙什么？”

胡队长嘿嘿笑道：“我又给她们俩安排了一个轻松活，写标语，把村里那些标语全都换新的。”

“你们这里越来越热闹，要是哪天来了哪个大领导兴致好，窜到我那边瞅两眼，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我们的面上不好看。”

窜这个词形象生动，李子敬含笑道：“我这都是新建的，标语当然也是新的，领导也会体谅你们。”

胡队长摆手道：“不冒这个险！”

“刚好没什么轻松的活可以单独安排给她们了，这个工作很适合她们。”

李子敬叮嘱道：“晚上放电影，别忘记了提醒社员。”

聊到这个，胡队长脸上都要笑成一朵菊花了，“哪里还用我提醒，他们天天数着日子盼着看电影了！”

“其他生产队的人这几天也老跟我打听时间有没有变动。”

李子敬含笑道：“一场电影而已，不至于。”

胡队长有些肉疼的说道：“三五十块钱放一场，价钱不便宜。也就是冬天和夏天偶尔请人来放一场过过瘾。”

李子敬说着好听话，“你们生产大队搞好了生产，以后自己买放映机自己搞电影放映队，想看多少场都行。”

心里是有些畅想，胡队长乐呵呵的谦虚道：“不敢想这样的好事。”

“完全可以想，不是什么难事。”

李子敬话锋一转，“招待电影放映队的晚饭没问题吧？”

胡队长比划了一个从李子敬这学去的ok手势，“你放心吧，我都已经安排得妥妥的了。不聊了，回见。”

别人还有工作要忙，李子敬也没继续多聊，“回见。”

晚上放电影是五星食品出的费用，35块钱，能和附近好几个生产队的人搞好关系，是很划算的一笔支出。

现在农村的娱乐活动很少，看一场电影跟过节唱大戏一样，大老远都要赶去蹭电影看。

城郊的社员还能想办法进城过把瘾。

普通的公社、生产队的人，想看电影主要是依靠省里或者县里的电影放映队、电影幻灯片放映队。

从1950年全国集中培训了1800多名电影放映员，组建了600多支电影放映队。

到1962年全国已经有9000多支放映队专职下乡放电影和幻灯片。

一部16毫米的影片拷贝，技术定额放映300场，已经能放映400-500场了。

仍然不能满足农村看电影的需求。

例如，鲁省1964年有467个电影放映队，除了天气原因、设备检修等时间，几乎天天下乡放电影。

1-10月放映电影13.4万场，观众1.762亿人次。

人次是很多，但是鲁省的农村人口也多，大约5000万人，也就是10个月里，人均看电影3.5次。

有线广播还未全面铺开、也没有电视可看，这么点观影次数，真的不能满足群众的娱乐需求。

傍晚。

李子敬没回城，他要陪电影放映队的人一起吃晚饭。

酒席的钱是他私人出的，除了请放映队、胡队长等人，他自然是要把真正的客人涂筠梅和她的女同学喊上。

在两女借住的房间，李子敬很是歉意的说道：

“都怪我给忙忘记了，没有提前邀请你们，我实在是太失礼了。”

涂筠梅摆摆手道：“没有的呢。胡队长已经提前跟我们讲了。”

“倒是我们俩可能不太合适去吧？”

李子敬在心里默默给帮忙助攻胡队长点了个赞，“咱们也算是认识的朋友，我在胡家沟请客不喊你们，你们觉得这像话吗？”

女同学兰谨言询问道：“真是你自己请的？不是你们五星食品请的？”

“不信我，走走走，我带你们去找胡队长问个明白。”李子敬作势欲走。

涂筠梅急忙说道：“我们肯定是相信你的。”

兰谨言也说道：“你这人这么急，我们只是再确定一下嘛。”

小样，拿捏得死死的，李子敬微笑道：“我知道你们下乡吃饭的规矩，我不会让你们犯错误的。”

涂筠梅柔声问道：“这次请客的花费不少吧？”

被问到了得意之处，李子敬嘚瑟道：“我的收入高存款多，这种请客只是九牛一毛的小事。”

兰谨言怀疑问道：“你工作也没多长时间，你能存多少钱哦？”

“按你们毕业后的工资，起码三年不吃不喝存起来才有我现在这么多钱。”李子敬随口估计了一个数。

兰谨言诧异道：“我们毕业后见习期能拿39块钱工资，一年就能转正定级，三年加起来快2000块钱了，你有这么多钱么！”

学制三年的见习工资比较低，学制五年、六年毕业的见习工资是每月53.5元，都是一年的见习期满后转正。

李子敬夸耀道：“要不要把存折拿给你们看？”

涂筠梅默不作声的出门左右看了看没人，回转进屋内，轻声问道：“你不会是搞投机倒把了吧？”

李子敬笑眯眯道：“你要相信市里，不会让一个有倒买倒卖嫌疑的人当先进工作者的。”

“嗯！”涂筠梅放心笑道。

李子敬打算介绍一下自己的发迹史，让人家能更安心，“现在还没那么快吃晚饭，我跟你们讲讲我的光辉事迹。”

兰谨言好笑道：“你的脸皮真厚，还能这样自己夸自己的。”

李子敬泰然自若道：“等你们听我说完，你就知道我讲的都是实在话了。”

挑着能讲的，李组长添加了一些水分把发家致富的经过拿来狠狠的吹嘘了一把。

涂筠梅突然问道：“那个娄晓娥长得好看么？”

李子敬还在大吹法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好看？”

兰谨言接着问道：“就是你那个合作伙伴她人长得怎么样？”

“一般般吧，四合院后院的邻居，我喊她嫂子。”在任何女人面前不可夸别的女人，故意贬损也不太合适。

李子敬继续撇清关系，“我那些邻居就她是闲着在家，并且还是有些文化水平的。”

“其他人帮不上我，只有找她帮忙最合适了，都怪我那时候忙不过来了，就找了我这位嫂子帮忙。”

兰谨言对涂筠梅眨眼道：“原来是嫂子。”

涂筠梅剜了她一眼，没继续理她，对李子敬说道：“你那时候挺辛苦的。”

“我这人就那样，做起事情来就没停了。”

李子敬又接着开始他的炫耀嘚瑟。

一直吹到晚饭的饭桌上。

胡队长、大队的袁支书等人帮着招呼电影放映队的人吃喝，喝的是自酿酒。

李组长热情招呼涂筠梅两女吃好喝好，喝的是他特意带来的汽水。

涂筠梅小脸红扑扑的，也跟喝了酒一样。

夜里。

两个小姑娘躺在被窝里聊悄悄话。

兰谨言笑嘻嘻道：“那个李组长就差直接说要和你搞对象了。”

“连胡家沟的胡队长他们都能看出来了，晚上看电影的位置都安排坐一起。”

涂筠梅嘴上否认道：“你可别乱讲，我和你坐一条板凳，他和胡队长坐另外一条板凳。”

兰谨言揶揄道：“是啊，也不知道你们邻坐的时候有没有碰着手。”

这种事哪能拿出来讲，涂筠梅羞恼道：“再敢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了。”

兰谨言小脑袋一缩，“我不说啦。”

涂筠梅自己找补了一句，“他还想把位置让给席教授的呢。”

“席教授哪好意思一个人坐到那里，留大伙在后面站着。”兰谨言直白说道。

涂筠梅又找补道：“是小孩子帮忙占的座，也不是胡队长他们安排的。”

电影是在胡家沟生产队的晒谷场放映的，小孩子们会早早去抢地盘，李子敬提前散了一把糖，那些小孩子就帮他占好了位置。

兰谨言坦言道：“我是挺佩服他的，做什么事都提前做好了计划。”

“今天邹火炎可羡慕我们了，他挑基肥去田里，两个肩膀都疼死他了；帮着踩水车，踩得两只脚都走不动道了。”

“我们的活不是坐着拔草，就是浇水，要不就是写标语，邹火炎满脸都是羡慕。”

涂筠梅也知道，胡队长会这样安排工作，是李子敬帮忙打了招呼的结果。

她跟胡队长讲过了不用这样安排，胡队长依然如故，每次还都能找出理由让她听从安排，那些社员还纷纷帮着劝说。

涂筠梅猜测胡队长找不出那么多理由，估计还是李子敬提前想到的，“嗯。他做事情是挺有条理的。”

兰谨言认真说道：“我以前只是拿他开你的玩笑，仔细了解起来，李子敬那人还真的能处。”

“人长得可以，会做事能赚钱，还被评为了先进工作者。”

“也就是他的年纪稍微有一些小了，不然肯定很多人会跟你抢的。”

涂筠梅慢悠悠道：“都还不知道会分配去哪里呢！”

兰谨言随口接话道：“我们过些天就回学校了，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哦！你也是有想法的了！”

涂筠梅确定道：“毕业之前不会考虑这些事情的。”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做法，谁也不知道毕业后会去哪里。

大学生一毕业就能当干部或者是技术员，毕业分配去哪也就不是自己说了算。

另一头。

李子敬已经进了城了，他骑着自行车，时不时和那些带着车灯的自行车交会而过。

按照规定，夜行的自行车需要加装车灯，不装车灯的人被抓到了还会被罚款。

这两年京城的路灯更多了，路灯的更换保障也及时，很少有一片漆黑的街道胡同。

因为看不见而相撞的自行车交通事故减少了，治安所的人查的也就不严了，进而，装自行车车灯的人也跟着减少了。

李组长向来遵规守纪，加装了一款用电池供电的车灯，没装那种靠车轮转动摩擦生电的‘磨电灯’。

五星食品大院附近，他偶遇晚上出来巡逻的张所长。

“张所长，你们可真够勤快的！”

张所长手指城西的方向，“昨天夜里，就咱们这附近没多远的平安里，发生了一起比较大盗窃案。”

“被盗走了6000多块钱现金，还有好些手表之类的小件商品，整起案子的案值超过了1万块钱。”

李子敬惊讶道：“谁家这么有钱啊！”

张所长随口说道：“那里的百货商店的门被人给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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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有悠久的水稻种植历史，图中是颐和园的边上。图片来自于海淀的官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