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可以穷一点，简陋也可以简陋一些，这是客观条件的限制。

干净整洁是一种精神风貌，不管是贫是富都可以做到；没有做到的，只能是人自身的问题。

墙壁被弄花了已经是既成的事实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清洗干净。

李子敬立马想到，“汽油！汽油能洗掉油漆。”

邓长玉也从愤怒中反应过来了，“煤油也可以。”

“咱们没有汽油，咱们有很多煤油，去仓库拿一些煤油过来把油漆洗掉。”

负责仓库的是高二红，“我这就去仓库拿一瓶过来试试。”

卫生副组长卞淑娟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事情不是没办法挽救，大伙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一些下来。

李子敬看了下手表，吩咐道：“赵虎你去交道口治安所找张所长几位领导，注意保密，不要对其他人声张。”

保卫室的赵虎应声道；“是！”

李子敬又对在场的人说道：“这件事不要说出去，暗中进行调查。”

直言直语的许三妹问道，“李组长，没有充分发动群众，没有线索，很难查出来吧？”

事实的确如此，李子敬有其他的考量，“大张旗鼓的调查就中了这些破坏分子的谋算。”

“即使没有破坏掉外宾的参观，也涨了他们的威风，灭了我们自己的士气。”

“安安静静的调查，慢一点就慢一点。”

李子敬已经仔细观察过了，现场除了装油漆的罐子，没其他有效线索。

东不压桥东胡同虽然路过的人不多，但也是人来人往的街道，遗留线索很难。

邓长玉赞成道：“李组长说的对，大伙务必要注意保密。”

“知道了。”“知道了。”众人异口同声的应下。

技术助理莫家芬还负责夜校工作，庆幸道：“这些坏分子要是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再搞破坏，咱们连一点应对的时间都没有。”

邓长玉颇为后怕道：“幸亏没有发生。”

“李组长，把罗少纯、邱昌吉他们叫回来加强晚上的值班吧？”

李子敬虽然觉得不可能再有破坏行为，但是这样做可以安小组干部们的心。

他吩咐张龙，“去罗副组长、邱副组长家里喊他们回厂里，不要告诉他们出了什么事，等他们到了这，我来跟他们讲。”

“是！”张龙立刻去隔壁找自行车。

李子敬自我批评道：“我放松了警惕性，下次小组开会的时候会做一次全面的检讨。”

最近的好消息有些多，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有些得意忘形了。

邓长玉作为支书，属于第一责任人，“咱们是要做一次检讨。”

许三妹缓颊道：“这也是想不到的事啊。”

“想要在外宾面前搞破坏，他们可以在南沿河大街搞事，可以在日坛公园那一大片地方搞事。”

“可以搞破坏的地方多了去，不用盯着咱们这小小的一家工厂。”

许三妹提到的两个地方都有外国使节团的驻地，不说大使馆，是因为有还有公使、代办等的驻地。

平常有不少外国人在京城，驻地不太够用了，好些国家向我们提了扩建场馆办公场所的要求。

三里屯的使馆区也就开始动工兴建了。

有一名路人刚好经过五星食品门口，见他们一大群人在这，好奇问道：“出什么事了？”

邓长玉面有难色不知该如何应付路人的问话。

李子敬神态自若的说道：“刚刚有个下班的油漆工人，好好的骑着自行车，为了避让乱跑的小孩子，不小心把油漆泼到我们的墙壁上了。”

路人打抱不平道：“现在的小孩真是不让人省心，要把孩子家长找过来！让他们好好教育一下。”

李子敬接着编故事，“小孩也不是故意的，当场都吓哭了，承认错误特别的诚恳。”

“又是初犯，我们做大人的不合适揪着不放，跟一个小孩计较太多了也没劲。”

路人笑着猜测道：“油漆工人的油漆估摸是薅了单位的羊毛。”

李子敬顺着话头说道：“可能是吧。”

“反正是他也没有追着小孩讨要损失费。”

“我们这里有煤油，人手也多，不用那个小孩负责了，我们自己擦干净了就行了。”

没有热闹可看，路人没有多停留，随口说道：“煤油的用处是挺多的。”

等路人稍微走远了一些。

许三妹小声说道：“刚才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话了呢！”

邓长玉深有同感道：“我也不知道呢。还是李组长有急智。”

高二红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提着一大瓶煤油，卞淑娟一手抹布一手提着一小桶的水，俩人快步走了出来。

没空闲聊了，邓长玉和许三妹等人连忙上前接应，想早点把墙壁清理干净。

先试了一块小的油漆，擦是能擦掉，就是越擦越干净。

太干净了也不好！

用煤油擦干净了油漆的砖墙和没擦过也没有油漆的旧砖墙有明显区别。

面对这种情况，一群人都很头大。

要是只擦油漆其他砖墙不擦，墙壁上就会多出一大片干净的斑斑点点，还不如就现在这样油漆留在那好了。

要是整面砖墙都擦，那就要把一整排的砖墙全都擦了，整个工程量相当大。

李子敬脑筋一转，“我们仓库里面也有这种红色油漆吧？”

高二红回话道：“有的，咱们装修新厂房的时候买了一些。”

李子敬马上修改方案，“暂时先不要擦了。”

“用红油漆的五角星盖上去！有谁会剪五角星的？”

邓长玉拧干抹布的水，“你是说弄一些红油漆的五角星盖住？”

李子敬确定道：“没错。另外一边的墙壁也弄一些上去。”

许三妹进一步提议道：“上面加些标语怎么样？”

李子敬再次修改处置方案，“去个人，去车间找吴四娣，让她安排两个出黑板报很厉害的人过来。”

“整体布局要搞得有艺术一些，电影演员肯定喜欢艺术一些的东西。”

邓长玉补充道：“没有的话，我们去请附近学校的美术老师过来帮忙。”

许三妹边走边说道：“我先去车间找吴四娣。”

一众人等这下是真的放下了担忧，叽叽喳喳的商量要在墙壁上弄些什么标语。

有其他经过的路人问起，也不用李组长亲自说了，小组干部照着他瞎编的小故事把人糊弄走。

赵虎带着交道口治安所的莫副所长赶来了。

刚停好自行车，莫副所长就问道：“李组长！有新发现没有？”

李子敬手指角落的油漆罐子，“那个装油漆的罐子我们没有动过，应该是现场唯一的线索了。”

莫副所长认真的四处扫视了两遍，也知道在街道胡同里找线索几乎不可能。

“小杜，先把那个油漆罐子收拾好。”

跟着来的民警小杜戴起了白手套，“是。”

破案没有头绪，莫副所长想从破案小能手李子敬这里找些灵感，“李组长，你有怀疑的对象没有？”

李子敬坦言道：“这次真没有。”

“而且，我也不打算大张旗鼓搞调查。”

他又把顾虑和已经编好的小故事告知了莫副所长。

对于他的处置方案，莫副所长很是赞成，“就按你说的这样来办。”

“那些搞破坏的人想涨声势，想搞出一些影响，我们偏偏不如他们的意。”

李子敬接着说道：“要是有流言蜚语说我们五星食品被人泼了油漆，而不是小孩子的原因，正好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人。”

莫副所长眼神一亮，“破案的线索这就来了！”

“我这里会特别强调保密，你们治安所、城东分局也要保密，不然这招就不灵了。”李子敬特意提醒道。

已经有很多积案了，莫副所长更不想手里又多一起重要的积案，“嗯，我会跟领导反映一下。”

“我也根据这个油桶先做个初步调查。”

线索少、案情简单，三言两语就敲定了调查的方向。

这么一个小插曲，五星食品很快就掩藏好了。

第二天。

早上。

守夜熬了一宿的邱昌吉见李组长来上班了，“组长，一切正常。”

李子敬随口道：“要是那个人半夜还敢再来，我会写一个大大的‘服’字送给那人。”

邱昌吉苦着脸说道：“组长你都认为没事了，昨晚还安排我们守夜。”

李子敬解释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碰上这种捣乱的神经病，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有人守夜，也可以稳住邓大姐她们，让她们睡个安稳觉。”

“没有人多问这些事情吧？”

同样是熬了一宿的罗少纯回话道：“晚班下班的人，早班上班的人，走的都是西一门。”

“有几个年轻人看见了西二门的变化，拐过来看了几眼，没有问为什么做了改动。”

由于五星食品新旧两个大院的大门是并排着朝西的，原来的那座大院的大门叫西一门，新大院的大门叫西二门。

京城的四合院朝向并不全都是坐北朝南，而是和胡同、街道、河流的走向有关联。

东西走向的胡同中，坐落在路北边的院子就是坐北朝南，路南边的院子则是坐南朝北。

南北走向的街道中，路两旁的房子是坐东朝西和坐西朝东。

还有很多胡同巷子因为特殊原因，它是斜的、弯的，房子的朝向就更是五花八门了。

城里真正坐北朝南的四合院只有少部分。

五星食品的大门朝西开也就很平常了。

西二门两旁的墙壁，一写艰苦奋斗，一写自力更生，还有一些图案点缀，算是两幅宣传画，已经看不出被人泼过了油漆。

李子敬看着两幅宣传画，心里没有了昨晚的恼火愤怒，他还挺得意的，“没人多嘴打听就好。”

邱昌吉随意道：“大伙都知道今天有外宾来参观，大门围墙有些变化不用问也能猜到原因。”

“多嘴问的人不是脑袋太笨了就是有心里鬼的。”

罗少纯点了根烟提神，“这样布置了也好，以后那些想找咱们的人一眼能看出应该找哪个门了。”

“老是有来拜访的人在西一门喊开门，也挺麻烦的。”

保卫室同样跟着改设在了西二门，除了上下班和进出货，西一门一般不开。

李子敬点点头，“熬了一宿，你们两个先回家休息吧。”

邱昌吉的眼睛尖，“组长你看，刘干事来了。”

街道的刘干事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李组长，你们这里都准备好了吧！”

李子敬回应道：“都准备好了。”

刘干事身上带着最新消息，“上级来了确定的通知，外宾9点钟的时候过来。”

昨天就知道了预计9点，李子敬无所谓道：“现在才7点钟，还有2个小时，时间还早着呢。”

治安所的张所长也带了两个人赶来了。

他们是属地的工作人员，更早赶到，后续还有区里负责外事工作的人对接。

济济一堂。

接待工作按部就班，介绍、参观、合影留念，没有再出现其他意外了。

整个流程走得很顺利。

等外宾乘坐的小汽车消失在三岔路口。

像请客的主人一样，五星食品的一大群人彻底松了一口气。

天气凉爽，刚才在夜校教室当讲解员的莫家芬更是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总算完成任务了。”

吴四娣负责车间里的讲解介绍，“我刚才讲解的时候，我手心里也直冒汗。”

李子敬笑眯眯道：“算我的责任，我没想到外宾不但认识汉字，还会讲、会听。”

莫家芬高兴道：“更没想到的事，咱们还歪打正着了，大门两侧的宣传画让外宾赞不绝口。”

被人夸，许三妹也挺开心的，“夸咱们的宣传画很有创意，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留念，应该不是随口应付的客套话。”

李子敬笑了笑，“搞艺术的人都这样。”

“对了胃口，就夸得不得了；不对胃口了，就批得狗屁不是。”

兰杏子比较年轻，“那么优雅有礼貌的两个人，不至于吧？”

莫家芬接话道：“我每介绍完了一段内容，她们夫妻俩都会点头赞许呢。”

李子敬侃侃而谈说道：“在别人家做客，一般人都会显得更礼貌一些，现在能来咱们国家访问的基本都是友好的客人。”

“而且日笨人更是出了名的讲究仪式礼节，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的有礼貌。”

“要是哪天我们因为售卖产品出国谈判，像是去日笨这样的国家，绝对不能被这种仪式礼节所蒙蔽了双眼。”

邓长玉的年龄是见识过当年的日笨人，“李组长没有骗你们。”

“前一脚还给你鞠躬，后一脚能直接拿刀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