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生产副组长吴四娣有些疑惑，其他副组长也觉得有她们负责就够了。

李子敬笑问道：“你们是认为仓库里的库存，已经能够完成这笔订单了，对吧？”

支书邓长玉替大家说出心里话，“外贸订单才5吨而已，咱们库存的罐头确实够了。”

“优先保证出口任务，市里糖业果品公司的订单可以稍微往后推一些，咱们的生产应该没问题。”

李子敬提醒道：“这笔外贸订单是大前天签约的。”

“统计上报，发电报回京城，粮油食品进出口公司再通知我们，这中间浪费了好些时间。”

“前天、昨天、今天，广交会那里都可能还在成交新订单。”

兰杏子的士气还是没有被鼓动起来，“李组长，真有这么多么？”

“广交会开了半个月了，咱们现在才接到罐头的订单，我信心都被打击没了。”

吴四娣附和道：“上个星期，我天天盼着来电报，这个星期我想都没去想这个事了。”

李子敬把责任全推给了合作单位，“我不好对进出口公司的人指指点点，要是我亲自去广州参展，早都开始爆订单了。”

他写的那份使用集装箱运输的建议书，京城进出口公司这边的人就不是很热心。

所以他转头拿给涂筠梅，以节省外汇的角度重新修改后，用涂筠梅的名义投稿发表在《外贸商情报》。

这份报纸是外贸部商情研究所主办的，看这份报纸的人都是在外贸、外汇系统工作的人，算是引起了各方面的重视。

小姑娘涂筠梅还被领导表扬了，颇具国际眼光。

他们俩人约好了今天中午一起吃午饭，然后回东厢房锻炼身体。

李子敬都有些嫌弃罐头订单的电报消息来得太不凑巧，影响他赴约。

心情一般的他，也就口出狂言，说他亲自去广交会，早都爆单了。

就这样，五星食品开会的副组长们也是无理由的相信了。

直言直语的许三妹向来敢想，“李组长，要不咱们明年向市里申请参加广交会。”

技术助理莫家芬赞同道：“对啊，咱们的味精、咱们的羽绒服都是很好的出口产品。”

刚刚吹了下牛逼，吐槽了进出口公司的能力，李子敬心情好了些，“味精肯定是很好的出口产品，羽绒服还差点火候。”

研究进展的速度快，莫家芬乐观说道：“有一年的时间，肯定能把鸭毛洗到干干净净没味道。”

一年时间，李子敬也觉得能解决好大部分问题，“我刚还以为你说的是明年春季的广交会。”

莫家芬接话道：“春季广交会结束都是4月中旬，马上要进入夏天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把羽绒服卖出去。”

李子敬心里有数，“当然可以了。”

“生产、交货都要时间，等到这个时间点的秋季广交会再谈采购，采购商可能都来不及铺货上市了。”

“而且南半球跟我们刚好相反，我们是夏天，他们那是冬天，也可以卖给南半球的国家。”

吴四娣不懂就问，“南半球有什么国家？”

兰杏子翻开记事本，没找到这方面的知识记录。

莫家芬等人也纷纷翻看自己的记事本。

李子敬补充道：“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讲，南半球的薪西兰、澳洲、啊根廷、楠非这些国家的冬天都不会很冷。”

“他们的畜牧业发达，保暖的衣物比较充足，人口又少，南半球不是我们的主要市场。”

“我们的主要市场是瓯洲、日笨。”

还有个最主要市场镁国，是禁止同我们做生意的敌人，他没讲出来。

这个事情，应该说这个钱，是港城和薪加坡的商人能赚到的钱。

羽绒服显然属于纺织品，是配额管理的出口商品，有配额的经济体才能赚到这个钱。

涉及到配额，更是超出副组长们的知识范围之外的事情。

“还是李组长你懂的多。”吴四娣最服气的就是这点。

李子敬笑了笑，“羽绒服后面再讨论，我们现在先把罐头的事情搞定。”

邓长玉改口说道：“那就把上嗨的商祖和先叫回来。”

“发电报，接电报，买车票，坐火车，他回来也要花好几天时间。”

莫家芬接下这个任务，“等会儿我去拟一份电报。”

邓长玉提议道：“虽然这批订单的数量比较少，我觉得还是可以公布给大伙知道。”

想鼓舞士气，李子敬对此没有意见，他心里正在琢磨应该找哪个部门申请参加广交会。

“不用正式的通知，这事不保密，职工要是问了，我们给予确认。”

吴四娣还是觉得数量太少了，“希望能多接到一些订单。”

许三妹无奈道：“咱们使不上力气，只能希望进出口公司的人能多努力一些。”

李子敬转着手里的铅笔，“今年这次，我们算是一次尝试，走一遍流程发现一些我们平常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明年的春季广交会，我找领导问一问，争取到广交会现场直接和那些外商面谈。”

莫家芬郁闷道：“我们的英语学得太慢了，想出力都帮不上忙。”

人事助理金守英更郁闷，“我琢磨着英语难学，我就想试试法语，结果法语更难。”

“法语不行了，我换德语，德语还更难。我现在是彻底放弃了。”

这些副组长的文化水平都是偏低的，按部就班的搞生产还能凑合，其他的就不太行了。

邓长玉看向李子敬，“从新职工里面挑两个外语比较好的重点培养下，到时候应该能给你打下手。”

李子敬点点头，“这事不用急，等这两个月的五好职工评选结果出来了再挑人。”

“会不会来不及？他们的外语底子也很一般，学习时间可能不太够。”刚说要彻底放弃了的金守英提醒道。

李子敬微笑道：“来得及的。不用学很多，只要胆子大、敢讲话就够了。”

“主要的采购商是华人，虽然各有各的口音，交流还是没有问题。”

“至于其他外商，听得懂那几个关键的单词就行了，再说了，还有外贸和外事部门的翻译在旁边配合。”

“我们自己会一些外语主要不是为了和外商聊天用的，主要是防着那些翻译的人替我们自作主张。”

有些话不合适讲得太直接，讲了会影响团结，李大组长办事情向来是防一手。

开完会，李子敬准备骑自行车去前门找涂筠梅。

他在大门口遇到了送鹅毛过来的光头陈小二。

光头见到他就开始诉苦，“鸭毛到处都是，鹅毛是真的不好找，很少生产队养鹅的，我都要跑断腿了。”

好吃懒做而已，也就是光头的活动范围很广，李子敬才把这个活交给此人。

“鸭毛，我们自己有稳定的供应单位，对外采购只需要鹅毛。”鹅毛比较不那么臭。

光头见李组长压根不信鹅毛收集的辛苦，也就没有再废话啰嗦了，小声商量道：“开个后门吧？我也想整一件羽绒做的坎肩。”

李子敬刚才就知道光头的抱怨诉苦是有目的的，这就来了，他也没有直接拒绝。

“现在是实验出来的羽绒，成本很高的，你还不如花钱去买皮大衣。”

光头震惊道：“这么贵！能比皮大衣都还贵！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卖出去？”

李子敬解释说道：“实验室出来的成本和工厂生产的成本，这两个的差别就是这么大。”

“等我们开始规模化的生产，羽绒的成本就会降下来了，零售价格自然会降到顾客能接受的程度。”

光头只是做一些倒买倒卖的生意，对生产方面的东西不懂。

他也就不太相信能降很多，“那还是会很贵的吧？”

李子敬坦言道：“暂时推算出来是棉衣价格的2倍到3倍，质量要求更高的话，可能要80块钱，100多块钱。”

“真不便宜！”光头是有点小钱的人，还是认为价格偏贵了。

五星食品的人，包括李子敬和娄晓娥也同样认为价格有点太高了，“刚开始生产，能做到这样的价格已经算很好了。”

“你还有事没有，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光头压低声音问道：“有没有1000个咸鸭蛋？”

李子敬直言道：“1000个，你是想屁吃。我只有100个。”

被骂了也无所谓，光头笑嘻嘻道：“人家厂子里的人多，想多要一些。”

李子敬叮嘱道：“你低调一点，别被抓了。”

光头非常自得的说道：“我平常也就是吃吃喝喝多花了些钱，其他都小心的很，连自行车我都没有买，我都是找人借车。”

“别人一看我就是没有油水的人，没人会举报我的，我肯定不会被抓。”

也是因为这点，李子敬才让光头帮忙分销东西，“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被抓了别把我供出来。”

光头没有再嬉皮笑脸，郑重道：“我就是倒霉被抓了，我肯定不会把你供出去。”

严肃没有一句话的功夫，光头又一脸坏笑说道：“把你供出去了，我以后出来了想东山再起都没本钱了。”

由于李子敬不是很缺钱，所以他的货款都是等光头卖完了才收，这样的朋友在这年月确实是东山再起的贵人。

李子敬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我给你一个建议，你去搞一个咸鸭蛋生产合作小组，生产咸鸭蛋、皮蛋这些。”

“那不是要天天上班了？我才不想上班。”光头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李子敬询问道：“联营包活你懂不懂？”

光头的脸上充满着无知这两个大字，“怎么个说法？”

李子敬简单说道：“统一采购鸡蛋鸭蛋，统一采购食盐、草木灰那些，统一对外销售，中间的生产环节让小组成员自己回家忙活。”

“小组成员挣多挣少都是他们自己努力出来的。”

“你可以优先找一些家庭比较困难的邻居参加这个小组。”

光头恍然道：“原来是这种的。”

“我建个合作小组，然后我自己收来的东西掺进去卖？”

李子敬把责任推出去，“这我就不懂了，我觉得你可以去问你小舅袁主任。”

光头连连摆手，“不行，我去问他，他肯定又会骂我怎么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一门心思的偷奸耍滑。”

李子敬笑道：“袁主任他总结得还挺到位的。”

“咱们不开玩笑了，这个事真的不违规吗？”光头认真问道。

李子敬没有直接回话，又问道：“市里搞的私商替代，你听说了吧？”

私商替代就是国营商店和供销社把私商的市场份额挤压掉，特别是熟食、肉食这些食品类的产品。

这个私商不是倒买倒卖的那种搞投机的商人，是李子敬去年单干的时候，自产仙草冻、自销仙草冻，类似他这种的小商人。

现在国营商店提供了更多低价的产品，私商的产品零售价格也就要跟着降低才会有人买。

而私商的原料是从市场上高于牌价的价格收购来的，成本本来就比较高，生产出来的产品零售价下降了，利润就没了。

国营商店赔钱卖东西，有财政补贴兜底，私商没有这样的好事。

不挣钱、甚至赔本的生意是没人做的，很多私商也就收摊子不干了。

有一部分人没法下乡参加农业生产，生活又变得无着落，也就会收编进供销社、合作商店，或者参与国营商业代销代购商品的工作。

假如李子敬没有搞出五星食品，一直是单干的话，在这次的私商替代里，他很可能也会被收编进合作商店这些单位。

要不进正规军里，要不就是洗手不干，还想继续单干的人在本地市场只会白忙或者赔钱，跑长途就会变成投几倒把了。

光头陈小二这样的人连私商都不算，只是投几倒把。

“私商替代那么大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跟我关系不大，我就没去打听具体是怎么个搞法。”

光头一直有在注意风向变化，李子敬满意道：“你知道这事就好。”

“我建议你搞的咸鸭蛋合作小组，其实就是私商的合作化，是政策所允许的。”

“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袁主任，他是你亲舅舅，他肯定不会害你。”

光头连忙表态道：“我还能不信你么？我下午就去我那的街道办找人问一问。”

李子敬阻止道：“你别太急了，先想清楚了再干。”

“马上要到饭点了，你去你舅舅家蹭一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

光头答应道：“那我再寻思寻思。”

李子敬帮忙出这么个主意，也是有缘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