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敬问的问题很直接。
不熟悉的人之间,是不合适这样的问的。
他今天找的新职工肖继业、马世宽俩人都和他有打过一些交道,不算很唐突。
不过,他的话含有指责的意味。
眉毛浓郁的肖继业又变得紧张了,馒头都不敢啃了,“李组长,什么方面不积极呀?”
眉清目秀的马世宽没有开口,还比较稚嫩,脸上也是变得紧张兮兮。
李子敬不是故意来吓人的,“不用紧张,不用紧张,我只是好奇的问一问。”
“你们都是团员,在学校的时候还是骨干,我们厂的团的工作没见你们主动参与进来,好像不是很关心的样子。”
稍稍松了一口气,肖继业坦言道:“咱们厂的入谠积极分子和预备谠员选的都是一等奖金获得者。”
“再加上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我就想着安心学技术搞生产就好了。”
马世宽见李子敬看了过来,也说道:“我跟肖继业一样的想法。他吃的亏估计也是我吃的亏。”
李子敬更好奇了,“你们是吃了什么亏了?”
肖继业和马世宽对视了一眼,然后肖继业先开口:“其实事情很简单。”
“参加了团的工作后,经常要改墙报稿子、画报头,让我在学习上分心过多,成绩没有进步,反而退步了一些。”
马世宽从旁补充道:“还有刻钢板、印歌片这些工作。”
肖继业连连点头,“对对对。刻蜡纸的活,我也做了好几次。”
李子敬诧异道:“在学校里,这些工作也要你们来做?”
肖继业见李组长是真的在打听,也就不是很紧张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李子敬定调道:“这不是乱弹琴嘛!”
“你们在学校的时候,主要任务是学习,像是刻蜡纸这样的事情挺耗费时间的,有这时间你们都能多复习一些知识。”
马世宽的语气里带有好些埋怨,“老师就是把这些事情安排给我们做了。”
李子敬呵呵道:“这是把你们当做苦力了,他们自己变得清闲了。”
肖继业实话说道:“当时我自己也乐意去做,感觉做这些事情让我在同学面前很有面子,感觉我自己比那些同学更优越。”
马世宽接话道:“等到升学考试的时候了,后悔着急都来不及了。”
李子敬点评说道:“自己愿意做的事,这还怪不了别人了。”
“所以你们现在觉得,在厂里面参加团的工作也会浪费时间了?”
肖继业回答道:“我怕耽误了我技术能力的提高。”
“不仅拿不到一等奖金,还会被划进落后分子那里,那我又要吃大亏。”
马世宽讲的更委婉一些,“我主要还是怕拖了整个班组的后腿,让班长、副班长难做。”
班长、副班长的考核主要是计算整个班组的产量,有一名职工落后了就容易把班长、副班长的业绩拉下去。
“你们这样的顾虑是合情合理的。”
李子敬接着话锋一转,“那下班了之后呢?年轻人的精神头是比较足的,不是年龄大的那些人可以比的。”
这个事李组长最有发言权,毕竟他有过一次经历。
肖继业直言道:“厂里的大通铺只给晚班的人休息用,没有集体宿舍可以住。”
“我每天来上班,从家里先步行到公交站,坐了公交车又还得步行一段路才能到厂里,总共要花1个小时。”
“上、下班加起来要2个小时了,在路上的时间花了太多。”
马世宽附和道:“我家也是比较远,要是能解决宿舍的问题,我能够有空闲时间多为厂里出力。”
李子敬向来通情达理,“问题的根源还是出在了厂里。”
很多工厂的家属区就建在了工厂旁边,给职工以厂为家提供了客观条件。
五星食品没有集体宿舍是一个很大的缺陷。
以前小组成员都是附近的住户,这个问题并不明显,现在有一半的职工居住在城东的四面八方,缺陷就变得很明显了。
李子敬要考虑职工的集体宿舍的问题了。
他之前打算,等明年开春了,动员年轻的职工自力更生的建楼房。
现在他可以先放出一点风声了,试一试年轻职工们的反应。
“你们去过胡家沟,如果让厂里的职工利用下班时间去那里烧砖,在城里找个地方修建楼房作为集体宿舍。”
“当然了,建好的房子优先分配给参与了烧砖的职工住,你们觉得厂里的职工会支持吗?”
肖继业搭话道:“建楼房!当然支持啊!我敢肯定大伙都会支持!我现在就可以做第一个报名的人。”
这么积极,自然是有缘故的。
越是经济困难的家庭,人口越多,住房也就更为困难,能住进集体宿舍,可以给家里腾出空间。
马世宽想的更多一点,“可能男职工比较支持,女职工那边支持的人可能比较少。”
肖继业找补道:“女职工比较讲究吃、穿、用和打扮,想要她们去烧砖,确实是不太行。不过有我们男职工应该也够了。”
李子敬准备改变原来的计划,“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还是要先做个普遍的调查,先了解大伙的想法。”
他向来是想到了就行动。
下午刚上班,他把支书邓长玉、工会主席许三妹叫到组长办公室开小会。
李子敬直接说道:“一些想为厂里多出力的职工,他们受限于家里离厂比较远,平常的表现比较不积极。”
“这不是职工个人的问题,这是我们管理层没有做好后勤服务的问题。”
“我觉得集体宿舍的事情要提前做些准备。”
许三妹之前和李组长谈过这个问题,“是有新的计划了么?”
“还是按原来的办法,动员职工自己去烧砖,再加上厂里的福利费挤出一部分钱?”
邓长玉蹙眉道:“老职工年龄普遍比较大,离家近,用不着住集体宿舍,有家有小也比较喜欢回家住。”
“挤占福利支出用来建集体宿舍,可能老职工这边不太乐意。”
李子敬之前就有这个想法,没立马提出来的原因就是怕老职工这里的情绪比较大。
“罐头的生产计划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我打算用的是这笔额外利润。”
“不会占用原来的福利支出,也就不会降低原先的待遇,我们只是没有把多出来的钱拿去扩大产能。”
“工会先搞一个调研,让职工充分讨论,免得职工闹情绪。”
话说多了,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润嗓子。
邓长玉赞同道:“建房子花的钱不是一星半点,是一件花大钱的事情,要留足时间让职工把想法说出来。”
许三妹是具体的执行人,“好的。”
“我们的味精项目这个月可以回本,后面都是纯赚了,这是计划外的收入,我们也可以拿这笔钱用来建房。”
李子敬放下茶杯,“味精的钱不要算到建房子那,留着用来扩大味精的生产。”
许三妹诧异道:“味精还要扩产呀?鉴定会都要开了,以后应该会进入计划内了吧?”
“没有现在这么高的利润,再投钱扩产的话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本了呢。”
李子敬这么决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过两天,又有100个人来报到。”
“罐头生产现在是旺季,可以安置这些人,甚至还不够,等淡季不要这么多人的时候,多余的人安排去哪?”
许三妹恍然说道:“让他们去味精车间,等下次罐头生产旺季的时候,味精车间停工检修,这些人又转到罐头生产线?”
李子敬含笑道:“没错。”
邓长玉提醒说道:“五星羽绒也可以安置人员,这个设备投资要的钱比较少。”
李子敬早想过这个问题,“羽绒服跟我们的主业食品离得太远了,以后应该会分拆出去成为一家独立的工厂。”
“到时候人都归了五星羽绒,罐头生产旺季的时候我们就会缺人了。”
邓长玉想起来,现在的企业单位讲究专业化,家属工厂的小打小闹没有问题,发展壮大了之后就会有分拆的要求。
她改口道:“看来还是扩大味精车间比较适合。”
李子敬怕她误会了,先点明了说道:“五星羽绒也要继续扩张,就是人员配置尽量不要占用五星食品的人。”
“扩张用的资金也是用五星羽绒自己赚的钱扩张,五星食品不再投钱进去了。”
许三妹关心问道:“五星羽绒的代加工业务马上就要对外营业了,那些化学原料的采购安排好了吧?”
用了些小手段就搞定了,李子敬得意道:“给城东化工原料公司的职工打8折,化工原料公司有的货就全都谈好了。”
“现在的问题是鸭毛清洗之后的污水没有条件处理,只能先这样凑合着了。”
许三妹不以为然道:“污水没什么的,排进下水道里就是了。”
这是此时普通人的普遍观念,觉得那么一点污染没什么。
环境保护单位,还有一些科研人员是比较关注污染的问题,一直在推动污水、废气的治理。
李子敬当然知道污水不经处理直接排掉的后果。
不过现在确实没有很好的治理技术,客观条件所限,他也只能降低环保的要求。
京城重污染的单位还有很多,好些还是特大型的企业,不差五星羽绒这么一家小单位了。
就是几十年后,其实也没有很有效的办法能够彻底的处理好。
发达国家看似很环保,蓝天白云、绿水青山,实际上到处都是重金属超标。
而且他们的解决方案是把重污染的产业转移到发展中国家,把垃圾运去发展中国家,然后再以环保的名义勒索发展中国家。
这一套方案本来可以使发达国家的资本坐享其成,暗搓搓的剥削发展中国家,再发一些残羹冷炙收买本国的民众不要闹事。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世界有一个国家是例外。
在环保这一块看起来也要搞不赢我们、拿捏不了我们了,反而在好些领域被我们按在地板上摩擦。
人算不如天算。
有时候失算了就变成一个特大新闻了。
11月23日,小雪节气。
京城的凌晨2点30分,镁国中部时间比我们慢14小时,11月22日中午12点30分。
肯尼迪乘坐了一辆没有防弹玻璃的敞篷汽车在德州的达拉斯游街,车行至一个拐弯处,埋伏好的枪手开枪了。
第一枪打空了,打中了人行道,造成碎石击伤了路人。
第二枪打中了肯尼迪后颈下方,接着第三枪直接从后脑击穿了肯尼迪的头部。
...
现在通信发达,这么重大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全球各国。
我们自然也不例外的知道了这个事。
没有使用离世、去世等词语,更没有用逝世。
描述的词语很直接‘步枪击中头部死去的’、‘在医院里死去’。
贬义的意味很明显。
敌国,不可能用好词。
李子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感到丝毫的惊讶,他琢磨以后找个机会去看那份调查报告,瞧瞧到底是谁干的。
邻居包大爷在院子里讲述刚从广播里听到的消息,大多数人都啧啧称奇。
包大爷也就问道:“子敬,你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李子敬笑道:“为什么要觉得意外啊?”
邻居黄金球帮着说道:“这可是镁国的总统,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人做掉了。”
包大爷连连点头,“就是这么个理。”
李子敬心道你们还是见的少,“镁国总统被人干掉的不是一个两个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以前没有听说过,黄金球惊讶道:“不是一个两个了啊!?”
李子敬随口道:“往前数100年,被杀死了的好像有三四个,被刺杀了没死的好像也有三四个,你们说多不多?”
阎埠贵觉得太出乎意料了,“当镁国的总统还挺危险的!”
李子敬笑呵呵道:“看运气了。罗斯福这个人你们有听说过吧?”
“没听过。”“我听过这个名字。”“有那么一点点印象。”
邻居们的反应参差不齐。
李子敬只是随口那么一问,“知不知道都没关系。”
“30年前吧,罗斯福刚当总统没几天,有个枪手对着罗斯福连开五枪,一枪没中,罗斯福毫发无损。”
黄金球的语气有些不屑,“这枪手的枪法也太差劲了!”
李子敬嘿嘿笑道:“枪法一点也不差,在旁边听罗斯福演讲的听众1死4伤。”
黄金球无语道:“感情那个枪手都朝边上的人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