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苍喊了黄包车就向玉书前行的大概方向过去了。还不时的切换下视角，生怕出了什么事，坏了他名声。

譬如：言而无信？骗女人？等等！

毕竟是他让人家姑娘出门给他电话，找不到他人那就是言而无信嘛！

通过石像鬼的视角，苏苍还能看到玉书前行的时候，还在不停的向后观望。

也就是说她能感觉到背后有人跟踪她，可就是找不出来，这可能就是姑娘的感觉很敏锐，但没有任何经验。

在她回首之前，那个跟踪的家伙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下一步行动，就提前通过街道的行人，街边的商贩，街角的边墙等等地方躲开了她的视线。

在苏苍又一次切换视角时看到这姑娘还进了一家裁缝店，结果人家跟踪的就在前面等着她！

就这么一路前行，玉书到了四马路一处院子，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姑娘竟然一路小跑冲进了院子。

从高空看下去，院子里站了六七个人，可能屋檐下还有，不过苏苍马上就到了，也就没外继续观察。

下了车付了车费，苏苍抬脚就奔了那院子。

距离还有三百米左右时，他看到那个跟踪者靠在院子外墙上假意休息，应该是在听里面的动静。

苏苍也选了个墙角窜上了屋顶，几个起落就来到了目标院子的屋顶，不过藏在了背面。

斜靠在马头墙上，让石像鬼停在那个跟踪者停靠的墙头，看着院子里的动静，还能防备着跟踪者的行动。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就是说到天上去，那也是要还钱的！”

一个站在门口方向的矮壮汉子，沙哑着嗓子慢条斯理的说道。

“他们合伙设套骗了我们家！还有没有地方讲理！”

站在屋子门口的一个姑娘尖声喊道，她旁边就是玉书姑娘，此时的她正搀扶着说话的姑娘，满脸焦急之色。

“不要说了，阿瑶！是我自己有眼无珠！”

姑娘身边一个中年人阻止了她的叫喊，对着矮壮汉子道，

“我欠傅筱安十五万大洋，这账我认了，可这不是正在筹措吗？怎么你们又上门来要账？”

“呵呵！程老板可能不知道，那傅筱安欠了我们老板十二万大洋，就把你这个账转给了我老板，所以我就上门了，至于你以前和傅老板怎么说的，跟我们没关系！”

矮壮汉子依然很平静，看起来做这种事很有经验了。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这汉子是张骁霖手下搞高利贷的大头目，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要了多少账。

什么样的收账对象没见过？哭天喊地的、求爷爷告奶奶的、撒泼耍横的，武力威胁的，软语相求的……

早就练成了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养气功夫。

那程老板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不妙了，傅筱安竟然开始不讲规矩了！

强压着心中的不安问道：“你们老板是哪位？”

这是打算问问底细，看看还有没有缓和的机会。

“我们老板姓张！”矮壮汉子倒是没隐瞒，“张骁霖就是了！”

“张…张骁霖！”

程老板的心沉到了江底，这张骁霖的高利贷在这沪上都算独树一帜了。

当然这不是说经营情况，而是在他们手上破家灭门的不知凡几！

今天遇到的这个人怕不是张骁霖手下最得力的要账高手了！

“没错！程老板也是做生意的，算得上见多识广吧，那这样的折账怎么个章程，你也是清楚的！”

那汉子依然平静的说出了让人难以平静的话语，

“你要是今天不能还上，就要做好其他准备了！”

说着话意有所指的看向了两个姑娘和他们身后的中年妇女。

这一男三女被这眼神看得一个个心里发寒。

以前老是听人说破家灭门，这如今就轮到自己了？

“不不不！这位大爷！您再给宽限几天！我到时候多还你五万大洋！”

程老板赶紧软语相求，

“您也知道，我这确实是着了他们的道，被他们骗去了四十五万大洋，还欠了十五万，我这房子都卖了，搬到这地方就是为了还账啊！”

矮壮汉子拦住程老板拉他胳膊的手：“你也知道行有行规，我们这一行就讲究第一天要账不能走空门的！”

用手隔开程老板递过来的烟卷，四处打量了一下，

“我看你这已经是没有还钱的能力了，那我可就要带人走了？”

说着话又看向三个女人。

中年妇女这会只知道抹眼泪，那年轻姑娘突然开口大喊：

“那傅筱安做了汉奸商会会长！为了给日本人办事，设套害死了好几家了，你们这也是为虎作伥！就不怕以后不得好死！”

玉书听到后面这话，心中觉得要不好，赶紧拉着这姑娘向后一推，自己跨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果然，矮壮汉子眉头一皱，手一挥身后几个打手就要上前去抓几个女人。

苏苍这会已经搞清楚了情况，不知道玉书姑娘怎么认识的这家人。

这程老板经商被傅筱安几人合伙设套给骗了，然后还欠了十五万大洋，他是和傅筱安商议好了缓缓再还钱的。

可这傅筱安竟然和张骁霖勾结在了一起，张骁霖就派出了手下的讨账人来要账。

这就是这场争执的来龙去脉。

最让苏苍关注的有两个，一个是玉书怎么认识的这家人，会不会也是被人给骗了。

二一个是这张骁霖勾结上了傅筱安，一个用手段骗钱，一个让混黑的配合要账，这一合起来可真是1+1＞2了。

既能给傅筱安保驾护航又可以加快敛财速度，这可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了。

就是不明白他们怎么搞到一起的，傅筱安可是儿玉士夫的人，张骁霖以前可是和特高课合作的多一些，难道这两个部门开始合作了？

外务省联合海军省？

怎么都觉得不可能。

那就还有一种可能，张骁霖改换门庭了！

这时候【锦军】的情报还没到苏苍手里，所以他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只能感叹一句这傅筱安为了日本主子做的超出了苏苍想象。

原本以为这些家伙要等“华日商会”成立后才会开始搞事，没想到这么点时间已经搞出了不菲的财富。

就这房子下面的程家前后就是六十万大洋，这还不是最有钱的那一批。

那几个和他傅筱安同一层次的商人每家还不得上百万，甚至四五百万的体量？

这还不算被他们抢去的矿山、商路、市场这些无形资产。

苏苍觉得自己大意了，只想着放长线钓大鱼，没想到这一伙竟然是个饕餮！

他是不知道还有个贺盛林在和傅筱安搞竞争，两人各带了一批拥护者把这沪上商场搞得乌烟瘴气。

院子里几个打手正要动手抓那年轻姑娘，却被玉书挡住了去路。

其中一个打手抬手就要推开玉书，却被另一个打手一把推开了。

然后这个打手退后两步在矮壮汉子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那汉子眉头皱的更厉害了，看着玉书打量了好一会：

“可是玉书姑娘当面？”

也是巧了，那几日好多人跑去围观玉书，想看看“隐刺”的女人长什么样，这个打手刚好也去看过。

今天这就给认了出来，所以怎么都不敢动手了。

玉书身后既有可以为了她大开杀戒的“隐刺”，还有那个“一枪爆头苏杀神，睚眦必报苏督察”！

玉书没想到有人认识自己，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嘶……”

这下事情真的不好办了，动手他是不敢的，可要让他放弃要账就这么回去也下不来台啊！

玉书看到这情况心中一动，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分量，赶紧开口道：

“诸位给我们苏督察长个面子！今天先缓一缓可好，我这就帮他们筹措一下，明天咱们再来谈怎么样！”

玉书也是没办法，先把今天缓过去，只要不让他们现在把人带走就行了，自己的人情也就还完了

那汉子沉着脸想了片刻：“那就依姑娘的，我就给他们一天时间！”

也不拖泥带水，挥挥手带着几个弟兄就出了院门。

走到院子外还是留下了两个弟兄守在门外，以防被他们逃跑了。

苏苍此时正在为自己的大意懊恼，看到他们退走，心思一动，就给那个还在偷听的跟踪者套上了“战争枷锁”。

又安排石像鬼跟上了矮壮汉子，他如今只想赶紧去把这些被他放了长线的大鱼给收了。

免得他们继续在沪上兴风作浪，要是运气好，说不得还能捞到张骁霖或者儿玉士夫呢！

此时的天色已经开始逐渐变得昏暗了起来。

苏苍远远跟着这几个汉子步行了二十多分钟，来到了一间名叫“鸿盛楼”的酒楼。

那个领头的汉子直接进了大厅，其余手下也被迎去了大厅外侧。

苏苍这次直接动用了方尖碑，遮掩住了自己的行藏，踩着着楼梯上方的顶部上到了二楼。

看到包厢内只有四五个人，没有一个是苏苍认识的。

楼内却并非是苏苍预所想的那样，有什么傅筱安、张骁霖、儿玉士夫等等。

只有几个傅筱安的心腹坐在一起打屁聊天。

看到矮壮汉子上楼进了包间，其中一个立刻问道：

“怎么样？程家榨出什么东西了？”

另一个胖子却流着口水问道：“他女儿抓来了？今晚会不会……”

“去去去！你个死胖子，就操心裤裆里的事情，早晚都得死在女人身上！”

还有一个嘲讽胖子。

“抱歉！今天失手了！”矮壮汉子直言道。

“怎么会失手！你还是不是丁雷！丁雷还有要不来钱的时候！”

第一个开口的家伙尖着嗓子吼道。

“额呵呵～～没钱就是人了！快带上来让我稀罕下，我早就看老程家女儿长的不错了，没想到还有这机会？”

死胖子都有些兴奋了。

“死胖子！你听明白了吗？失手了！失手！啥也没要回来！”

旁边的人继续打击他，这死胖子太可恶了，前面几家的女人大多都被他上了手，如今还不满足，又看上人家女儿了。

在座的几人可都有些看不上这胖子，谁会喜欢一个整天惦记自家妻女的家伙？

还都有个心思，即便是哪天要倒霉了，也得先把这胖子带走，要不然有多膈应就有多恶心！

胖子很失望，怒道：“张老板不是把你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咋就能失手！”

矮壮汉子丁雷看着胖子：“刘老板！你怕是不知道我们遇到谁的人了？这人你要是敢惹！我这辈子都敬你是条汉子！”

“呦呵！这沪上我老刘不敢碰的人可没有几个！说说看是谁！说不得我老刘还会去问候他家女眷！”

刘胖子催促着丁雷别卖关子！

“呵呵～～我现在就敬你是条汉子了！我遇到睚眦必报苏督察的人了！”

“哄”的一声，包间内立刻爆发了巨大的声响，所有人都在对着刘胖子献上了自己的膝盖！

“刘胖子！我这次真的佩服你了！”

“好个死胖子！这次你可牛逼了！”

……

被众人围在中心的刘胖子瞬间清醒，立刻转圈施礼，求着大家不要把刚才的言论传扬出去，这一下不知道许诺出去多少条件。

苏苍看死人一样看着那胖子，正想着等会怎么炮制这家伙，就听到楼梯声响起，然后一个仆从走了进来：

“我们傅老板让我传个话：今晚儿玉先生相招，就不陪大家高乐了，你们慢慢玩都记我的账！”

说完之后这仆从找到了丁雷，刚要问问今天的情况好回去黑傅筱安汇报，就听见“噗通！”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走到楼梯口准备下楼的刘胖子摔了一跤，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然而，紧接着响起一声高亢的惨呼声，瞬间压住了所有人的笑声。

那声音不但高亢，还转着弯，一会撕心裂肺一会大呼小叫。

这时候有几个楼下的随从跑上来把刘胖子搀扶了起来，然后大家突然就鸦雀无声了。

丁雷眼睛一眯，感觉很不对劲，伸手就从腰间取下手枪握在手里。

众人里有机灵的也把武器拿了出来，还招呼楼下的随从赶紧上来帮忙。

这时候有些人才看清刘胖子出了什么事。

胖子…被人…阉了！

那一坨就扔在他身子底下，已经被人踩了几脚，看着就惨不忍睹。

刘胖子停止了惨嚎，气喘吁吁的让人去找医生，又拿手指着那一坨，让随从去捡起来，据说西医还能接起来，就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用。

一个随从刚要伸手去捡，就发觉一阵恶风吹来，急忙闪身躲开，一道影子已经窜到了身前，一口叼起那坨东西一个转身就下了楼梯。

众人这才看清楚，不知道哪里跑来一只狗，叼走了刘胖子的兄弟。

还不等刘胖子催促随从去抢兄弟，一阵浓烟就从楼下升了起来。

“走水了！”

“快来救火！”

楼下有人大声呼喊。

霎时间众人都不再关注刘胖子的兄弟了。

“快走！晚了可就没命了！这怕就是睚眦必报了！该死的刘胖子！”

“下楼！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几个人赶忙收起东西相跟着出了包间，走向楼梯口。

然后就看到一张血红的脸从浓烟中冒了出来。

那人半隐在浓烟中看不太清楚，就听见“砰！”“噗！”两声不同的枪响。

然后还在二楼楼梯口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

那人踩着楼梯旁的柱子，身体和地面平行，一步一步就这么从楼梯上显露出了身形。

“砰！”“噗！”

“砰！”“噗！”

枪声不绝于耳，丁雷举枪就射，可是手指刚刚扣动扳机，他还能看到枪口喷出了枪口焰，就觉得整个脑袋一震，眉心有什么东西流淌出来。

而在这一瞬间，他竟然还能看到一颗子弹从枪口焰中窜出，向着前方射了出去。

丁雷坚持着用最后的精神支撑视线追随着那颗子弹，直到他钻进了刘胖子的屁股，才不甘心的合上了眼睛。

“砰！”“噗！”

勃朗宁M1935随着苏苍的身体前行不停的喷吐着子弹。

直到楼上再没有一个站立的身形，枪口才缓缓下垂，苏苍呼了一口气，收起手枪，抬脚走向窗口。

刚推开窗扇，又想起什么，摸出纸笔，写下了一行文字，扔在了丁雷身上，这才跨出窗户，离开了这家酒楼。

楼上的枪声早就震慑住了楼下所有人，在枪声停止之前就已经跑出了酒楼。

好似都在默认楼上的人和他们不一样，那些人才是被杀的目标。

片刻后，巡逻们的哨音响起，这些人才开始议论纷纷：

“刚才有没有看到一只狗？它嘴里也不知道从楼上叼了什么下来！”

“待会差爷过来告诉他，然后让他去看看！”

“这火咋没了？那么大的烟！”

“你还想让人放火烧楼？明显人家不想伤及无辜！”

等到巡捕过来，几人告诉了那条狗的事。

结果没一会就有消息传下来，刘胖子被人先阉后杀，兄弟还让狗吃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张纸条的内容：

背叛华夏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