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61章 辉煌胜利(1 / 1)陈瑞聪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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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汇合之后,张轨与刘羡率大军全速前进,紧赶慢赶,惟恐错过了合战的时机,导致主帅命丧重围。

可当他们真的赶赴战场后,谁也没有想到,看到的居然是眼前这样一幅画面:

一片开阔平坦的战场上,马蹄踏动的尘土正渐渐腾空消散。元帅孟观率领的三千铁骑,此时浑身浴血,以一个越来越慢的速度向他们奔来。显然,两次无与伦比的冲锋下,背负着甲骑具装重载的战马已经支撑不动了。但远处的叛军却没有人赶来追击,茫茫多的旗帜在烟尘中东倒西歪,同样茫茫多的胡人则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在这些胡人组成的人海中,可以看到一道鲜明的缺口,将庞大的阵势切为两段。似乎是什么不能愈合的伤口一样,将整个叛军彻底地拦腰杀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止是身为受害者的胡人们不敢置信,就连与孟观身处在同一方的晋人将士也同样难以置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

事先没有人见识过如此规模的重甲骑兵冲锋,也没有人揣测到孟观会采用如此蛮横大胆的战术,何况他还挑选了一个如此适合重骑兵冲锋的战场。叛军又没有任何应对的经验,更没有被凿穿的心理准备。而如果后方的援军抵达的更晚一些,叛军准备得更从容一些,事先挖一些拒马沟,叛军的防御也会更加有效,不说全歼上谷营,至少也不会为其彻底凿穿。

但一切没有如果,种种因素综合在一起,成就了这一次惊世骇俗的冲锋,也成就了上谷营的威名。

当孟观率上谷营返回到大军之中时,他随性地脱下头上的兜鍪,露出被汗水浸湿的硬朗面孔,还有一双愉快的眼睛。他领着张林等属下,走到一众晋军旗帜中间,里面既有代表征西军司的白虎旗,也有各种象征着胜利的祥瑞旗帜,诸如貔貅旗、獬豸旗、重明旗,包括刘羡的八字安乐旗等等,各旗帜并行如云。

而随着孟观回到指挥中枢后,黄龙幡堂而皇之地高举在众旗之上,如同帝皇审视四野。孟观问诸将道:“诸位奔波良久,可能大战?”

孟观此时开口,自有一股凛然气势,令诸将不敢抬首。敬畏之中,众人感到更多的却是振奋,主帅如此神勇,那己方又怎能后退呢?

众将纷纷请战道:“元帅舍身在前,我等又岂敢落后?必擒齐贼于帐下!”言语中一扫此前接连战败的阴霾。

孟观闻言大笑,又环顾众人,徐徐道:“可我冲杀一阵,已然累了,能否在此地歇息一阵,等待诸君克敌的好消息啊?”

众人再次齐声道:“怎敢辜负元帅信任!我等自去杀贼!”

孟观当即接过大军指挥权,下令全军整军列阵,以刘羡领张光、索靖、皇甫商、李含四部,共两万骑军,自右翼先行向叛军发起冲击,张轨领解系、胡渊、皇甫重、卢播、贾龛等五部,共三万步军,在左翼挤压叛军,他自领剩下的万名步骑作为后继,见机行事。

这是一个标准的锤砧战术,以右翼的骑军为大锤,左翼的步军为砧板,夹在中间做鱼肉的,便是齐万年的叛军。锤砧战术一旦成功,便会对敌方造成大量的伤亡,但是风险也很大,因为这会让中军成为薄弱点,成为可能被对手突破的中心环节。

而眼下孟观这么安排,显然是吃准了叛军已经被己方打得丧胆,不能进行正常的反击了。

在晋军列阵的同时,齐万年领导的叛军也在重新整阵。在看见对方敌军调动的同时,齐万年非常清楚对方要干什么,他派令兵四处连声呼喊,试图振奋军心:

“集合!列阵!胜负还没有决定!大丈夫岂能临阵畏敌?不要忘了战死的族人,要为他们报仇!不要忘了过去的屈辱,要捍卫尊严!陛下将与诸位同在,一直奋战到胜利到来!”

这些话语唤醒了一些人的勇气,他们按照齐万年的要求恢复了阵型,调转方向来面对即将发起进攻的晋军。但还有一些人,他们亲眼目睹了同袍如何惨死在晋人铁骑的脚下,无论如何也难以忘却这些人的惨相。他们无法不怀疑,下一个这样成为肉泥的就是自己。这使得他们心生畏惧,可实际上,上谷骑士已经劳累过度,没有再出阵的打算了。

先列阵完毕的自然是晋军。

这是孟平第一次参与作战,他望着对面延展数里直到渭水的军阵,既有些兴奋,又有些畏惧,他对着一旁检查甲胄的刘羡问道:

“刘府君,对面叛军的军势如此之多,我们能够获胜吗?”

刘羡将绑腿的绳子紧了紧,确认一切准备完毕后,转而对孟平笑道:“子衡,军势的多寡不过是表象,别看对面有那么多人,但你看元帅冲杀了这一通,他们根本阻拦不住,这说明啊,他们的军心已经消散哩!”

习习秋风自渭水南面吹来,两军的军旗都迎风招展。刘羡也不禁将目光投向对面,只见列好阵的齐万年部岿然不动,而红鸦军已经赫然陈列在北部,看来他还想做拼死一搏?

刘羡对一旁的李盛笑道:“宾硕,看到那些红色乌鸦的旗帜没有?老对手啊!”

李盛也拨马拉缰笑道:“红鸦军啊,泥阳之战后,红鸦军还剩几分水准,倒真叫人好奇!”

刘羡哈哈两声后,随即肃然道:“不可小心大意,这一战是洗刷我军这两年来耻辱的好机会,绝不能再成为耻辱!”

又道:“将我的旗帜高举,让全军都看见!”

说罢,中军的鼓声响起了。

顷刻之间,右翼的骑军如同海洋的涌浪般向西面发起进攻,一波又一波。仅仅是片刻后,在安乐八字旗的领头下,全军的白虎旗都开始随风飘扬,仿佛云海降临大地。

在朝阳和彩霞的映照下,狂云渡上了一层金边,马蹄声呼啸如风雷。而随着两万骑军在平原上奔腾而起起落落的将士们,则在扑面而来的狂风中感受到飞升般的愉悦。铁蹄踏地的声音,铠甲兵器撞击的声音,周围人呐喊的声音,坐下战马奋力嘶鸣的声音,这一切声音交汇在一起,反而给了当事人无比的宁静。但在直面晋军的胡人们看来,这是一道令山河战栗、天地动容的巨浪。铺天盖地的尘烟笼罩过来,似乎是一只将要吞噬天地的怪物!

仅仅是稍一接触,前线的大部分胡人就崩溃了,他们丧失了向前迎击逆战的勇气,下意识的推攘着身边的战友,试图躲避晋军的锋芒。而恐惧是会扩散的瘟疫,后方的军队见前锋阵型松散溃裂,紧接着就诞生了临阵脱逃的想法,然后付出行动,三三两两的逃兵出现在阵线后方,使得晋军的穿插更加顺利。

刘羡作为右翼的主将,冷静地观察着前方的局势。叛军的阵势是被上谷骑士深凿过的,经受过折磨的士卒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振作斗志,他们的退败是理所当然的,但这里面还是有不可小觑的敌人。

在如此劣势下,其余敌人都已经形同溃败,但红鸦军竟然还在竭力抵抗,不愧是齐万年一手培养的嫡系。但可惜的是,他们注定是孤军奋战,并不能得到其余各部的支援。刘羡见张光部已经与其交战上后,陷入了缠斗,他立刻摇旗下令,令皇甫商部从另一个侧面包抄过去,从左右同时夹击红鸦军。而后自己亲领本部,从正面进行督阵。

如此一来,晋军竟然在叛军大阵之中生生包围了红鸦军,并且在局部形成了数倍的优势。

此时率领红鸦军的正是老铁弗人多兰刹,面对重重敌军,以及对面不远处的八字安乐旗,他吐了口唾沫,不由自嘲道:“嘿嘿,刘羡还真瞧得起我。”

他紧接着对身边的亲随道:“都准备好,看到对面那杆大旗了,跟着我冲过去!我去摘了刘羡的头颅,回来献给陛下!”

亲随们本来都感到处境极为艰难了,不料主将竟然还有冲阵决心,都非常佩服,附和道:“敢不从命!”声音响亮又透着勉强。

可实际上,多兰刹心里知道,这大概就是自己的最后一战了。他也不愿意再去考虑什么战术,而是想要如同自己所向往的那样,用壮烈的死亡来洗刷战败的屈辱。

于是他发起了冲锋,所有的红鸦军将士都紧紧跟随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多兰刹向前飞驰的身影。看着多兰刹高举马槊,左右横扫,将周围靠近过来的敌人一一挑飞。

这些动作刚开始时还有些吃力,因为身边的空间太狭窄了,敌人有些太多了。可他没有停下,继续沉浸在舍生忘死的战斗中,不知哪里飞溅而来的鲜血,瞬间染红了眼睛,令他目不能视。

可他仍然在挥槊,不知不觉间,他觉得自己的动作越来越快,手上的马槊越来越轻,身边的敌人也越来越少,连周围的声音也由远及近、由近而远,幽幽荡荡、缥缈天外,似乎一切都已经随他远去了。

忽然,一股剧痛从下腹处传来,多兰刹赫然惊醒,他猛地用手擦拭眼睛后,再睁眼四顾,发现自己手中的长槊已经断了,只剩下半根长柄,而有一根羽箭插在自己的小腹处,鲜血正从中涌出,连带着他身上的气力也如同水库开闸般泄了个干净。

噔的一声,断裂的马槊掉落在地上,他身子一软,也摔下马来,吃了一嘴的泥。

而在多兰刹的身后,跟随他冲锋的上千名骑士,此时也已十不存一,看来他们的冲锋并非通向胜利,而是通向死亡。红鸦军最终化作了狂云之中一朵红色的浪,在绽放之后,最终悄然沉没。

至此,齐万年最后一支还在抵抗的军队也消失了,败局已定。

齐万年纵观整个战场,眼睁睁看见晋人骑兵将自己的大军左翼再次凿穿,并且毫不停留地向右翼挤压过去,将许多胡人士卒挤压到渭水边。晋人只想着跑马冲杀,丝毫不留情面。尤其是那些参与过美阳之战、扶风之战的将士,他们一想起过去输掉的败仗,就怒火中烧,为了把过去被击败的颜面找回来,更是极为卖力,沿着河水不断将叛军士卒驱赶下水。

左翼的步军们见胡人落在水边,也极为兴奋,不断地向河畔的胡人拉弓放箭,或持刀上前斫杀。无数的人拥挤在悠悠秋水里,要么因推攘被卷入深流而挣扎着,要么因中箭而沉没漂浮。总之,渭水也因此被染红,只是这种红色在河流涤荡下,渐渐变成一种淡薄的粉色,就好像秋天的薄雾一样微不可察,诉说着人命的轻贱。

齐万年望着这一切,可谓是心如死灰。虽然他早就料想过,泥阳之战的失败会导致晋军复起,但他也没有料想到,竟然一战就会溃败到这等地步。这样一来,不仅大业成灰,就连族人也不能保全,这如何不让他感到沮丧呢?

后方的许多部落已经开始溃逃了,身边的沮渠莫康也对齐万年焦急地劝谏道:

“陛下,赶紧走吧!只有活下去,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齐万年还是在原地发呆,默然不动。而沮渠莫康发了狠,干脆拉着齐万年的马缰,又踹了其马腹一脚,强行带着齐万年向西面离开。周围数百人将其紧紧保护起来,驱赶着周围纷乱的人群,为其开出一条道路。

最后一面红色乌鸦旗帜倒下了,晋军见状高呼万岁,欢呼声震天动地。同时他们毫不放松对敌人的追击,沿路所见,全不放过,哪怕是丢盔卸甲、跪地求饶的敌人,他们也绝不留情地将其砍杀。砍杀最后变成了屠杀,等到当天傍晚,阳光中的暖意渐渐消散,地面的血腥潮气弥漫起来,使得尸骨遍野的陈马原上仍有一股热气。

这一次陈马原合战,晋军以仅仅不到四千人的伤亡代价,俘杀叛军近三万人,淹死在渭水中的更是不计其数。这是前所未有的辉煌胜利,即使是再乐观的人,也不会预想到,肆虐关中两年有余的叛军,仅一战就被孟观打断了脊梁。

而此时距离孟观入关,仅仅才过去了一个月。(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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