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确实不知道，一个是他这段时间一直不怎么精神，最近一段时间更是昏昏沉沉的，连清醒都无法保持。

因此，天启第一时间看向客巴巴问道：“奉圣夫人，魏忠贤来宫里说过此事吗？”

客巴巴顿时撇清关系道：“我不知道啊！魏忠贤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宫里了！”

这和王路想的差不多，只要人还活着，这关系就一直存在，一旦死了，不管之前是什么关系，都会因此产生变化。

像魏忠贤这样通过权势和利益构建起来的关系，更会因为他一人的身死而变得支离破碎。

客巴巴已经在想后路了。

而天启再次看向王路，第一次正眼观察起了王路。

长相英气，浑身浴血，身姿挺直，与以往所见的那些，一见到他就恨不得把腰垂进土里的人不同。

天启此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尽管人看起来精神了一些，那眼神却非常的落寞。

他问道：“你怎么知道魏忠贤派人去了信王府？他跟你说的？”

王路并未直视天启皇帝，低着头说道：“不是，自从镇抚使死后，北镇抚司群人无首，虽然魏厂公安排了田指挥管理北镇抚司，但是田指挥毕竟是锦衣卫指挥使，根本管不上这边。”

“所以臣便只能事急从权，安排北镇抚司的人手加紧巡逻，戒严京城，追捕逆贼，却在意外的情况下，知道了魏厂公的动向。”

“因为郭真供词的关系，臣在信王府周围加强了警戒，毕竟京城之中的各种事情都指向了信王府。”

“之前在郭真府上，南镇抚司的裴伦就发现了郭真之前和一个叫做北斋的人通信，而北斋被臣抓到之后，更加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北斋？”天启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下，道：“我好像看过他的画。”

“是，之前北斋一直在画上写讽刺魏厂公的诗词，所以早就被锦衣卫盯上了，甚至之前锦衣卫还在厂公的命令下去追杀她。”

“现在北斋已经被臣的手下抓获，审问之后得知，北斋之前是信王的好友，专门帮助信王和信王的党人朋友对付魏忠贤，并且郭真在信王安排下在宝船上动手脚的时候，北斋也是被信王作为中人联络。”

“鉴于这些事，臣得知今日魏厂公会去信王府，所以就提前安排了人手，想要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天启扯了扯嘴角，此时已然没有了刚才的威严。

虽然刚才看起来更加虚弱，可到底是有一些帝王威势在的。

但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将死之人。

事实上也差不多。

天启问道：“魏忠贤算是你上级的上级了，你一个小小的千户竟然敢监视他？”

王路正色说道：“臣的父亲就是锦衣卫百户，从小他就告诉我要忠君爱国，因此臣虽然没有面见过陛下，但臣心中陛下永远是第一位的。”

“继续说吧，信王府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信王到底是怎么死的？要是敢骗朕，朕会让你知道后果的。”

这样表忠心的话，天启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直接当场免疫。

然而这一番话，却让在场众人都身体一颤。

尤其是霍维华，此时心中充满了恐惧，面色大变。

信王死了？

不对，这是皇帝说的，不是王路说的！

或许只是猜测？

王路心中却知道，天启看到他这么犹豫，已经猜到了信王的结果。

这也不意外，面对皇帝的询问，不直接说，肯定是有原因的。

哪怕被天启提前知道也无妨，反正剧本已经写好了，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天启能慢慢接受，不至于被愤怒瞬间冲昏头脑。

尤其是信王安排人在宝船上动手脚的事情，必须先让天启皇帝知道。

这样一来，得知自己的弟弟竟然要杀自己，之后就算猜到了弟弟已经死了，天启也不会那么愤怒了。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说，信王也算是他的仇人了。

王路接着说道：“为了一探究竟，臣安排了人手在信王府周边布防，得知魏厂公到了信王府，便立刻进入查看。”

“进去之后，臣发现信王殿下与魏厂公谈话的院子里已经被东厂的人管控了，因此不能靠近，之后屋子里传来了喊声，臣知道情况不对，立刻赶了进去，才发现魏厂公已经被信王杀了。”

“而魏厂公的义女魏廷暴怒之下，竟然一剑插进了信王殿下的胸膛，也正是这个时候，臣所带来的这三个人忽然出现，上前护卫信王殿下，但是为时已晚。”

王路停下来，低着头，等着天启皇帝的反应。

而天启皇帝的脸庞扭曲起来。

尽管刚才他就已然知道，弟弟恐怕活不下来了，但是真切的听到确认之后，难以言喻的悲伤还是将他全身掩埋。

哪怕，自己的意外是弟弟造成的，甚至弟弟还要杀了自己。

可是……

那终究是自己的弟弟。

“当啷~”

在天启皇帝悲痛欲绝的时候，霍维华却身体一颤，手中的盒子瞬间掉落。

霍维华翻身抓住了王路的脖子，状若厉鬼，道：“你胡说！殿下怎么可能死？！魏忠贤不过是一个太监，他都死了，魏廷还敢杀了信王吗？！一定是你这魏忠贤的走狗妖言惑众！一定是你！”

王路平静的盯着霍维华，面对霍维华的歇斯底里，王路再次开口道：“对了陛下，臣在信王府中还找到了一个人，据他所说，所谓臭名昭著的阉党成员，兵部尚书霍维华，原来竟然是信王殿下的人。”

“并且他还说，之前交给了霍尚书一个药丸，让霍尚书献给陛下，以此谋杀陛下！”

“这也是臣不得不快马加鞭，冒用厂公令牌闯进宫里的原因！”

此话一出，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再次呼吸粗重了起来。

霍维华面色慌乱，完全没有刚才面对王路气势汹汹的样子。

他咽了咽口水说道：“陛下！臣绝对没有不臣之心，都是这魏忠贤的走狗诬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