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滢正色地道:“骗?敢问这不是公子自己签下的吗?况且母债子尝天经地义。大夫人挪用公中的帐目十年,如今让你签下借据不是理所当然?大公子若是觉得不公,咱们可以到门口喊左邻右舍们来辩上一辩!”
李大夫人管公中的帐,一本假帐一本真帐,管了十年的家,捞进自己腰包近两百万银子,她要喊来左邻右舍?
这不等于宣扬得人尽皆知吗?
“就那点银子,我们不多久就还了,都是一家人,还打什么借条?也太见外了吧?”
孙滢简直被气笑了,听听这话。还钱的时候知道是一家人了,花钱的时候只怕连他爹娘都忘记了吧。
“大公子没事就请出去吧,我那边还有一堆管事等着回话呢。”孙滢目的达到也就不做过多纠缠,直接吩咐道:“送大公子出去。”
话音刚落四个粗使婆子一边站了两个。
陆彬唯有悻悻地离开了藕香院。
待陆彬走后,芍药悄声道:“大公子真的将孙……二娘子送往梅花庵去了。”
芍药话音未落,却见陆彬又轻手轻脚走了进来,他大步流星地来到孙滢面前,喜孜孜地道:“我已经将孙珍送往梅花庵去清修了,她再也不能成为你我之间的阻碍。”
还真是个无情无义的猪狗不如的东西!
难道他不知道他们之前的阻碍从来不是孙珍,走了孙珍还会更多的孙珍。就算没有孙珍,她也不可能和陆彬重修于好。
在陆虞面前陆彬根本不值一提。
也不知道陆彬哪来的自信,自己在这个时候还会选择他。
“陆大公子不会魔怔了吧?见到四叔母还不行礼?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孙滢稍稍抬脚,陆彬转眼已经在地上滚了几滚,“没大没小,多大的人了,还学孩童在地上撒泼叫呢!”孙滢现在根本不拿正眼去看陆彬。
不过是长辈们订下的婚约,她那时候才几岁?根本不懂。况且她一直在长春观中修行,根本没机会见到陆彬,回来就发现他跟自己继妹有首尾,怎么可能会有感情?
几个婆子又将陆彬叉了出去,这次倒好,他也没再发疯再闯进来。
孙滢喝了一口茶,转身去见玉婵,她将去调查孙树这件事交给了玉婵。
难道一段时间未见她那自私市侩的三叔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成?想也知道不太可能。
“到底是怎么回事?”孙滢问道。
“孙三老爷一家自从和二房分了家,就在城东买了个宅子,住了下来,日子过得很拮据,仆人们也都偷偷的另谋出路,孙三夫人和孙敏小娘子每天在院内骂夫人……”
这些都是想得到的,也就会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了。
“孙诚公子悄悄地拿了家里的银子被人引诱去赌博,将房契也赌进去了……”
还真是报应啊,真是风水轮流转。
素心悄悄地瞄了下孙滢,夫人怎么看着还挺高兴?她难道就不担心三老爷一家子会变成乞丐吗?
其实也不用着她去担心,真巴不得孙三老爷也去流放,少给四夫人找些麻烦最好不过了。
三太太正在打孙诚的时候,悟真师父去了,说有一个地方适合孙诚,三太太忙问是哪里,悟真师父说军营,悟真师父说只要孙公子报上是您的弟弟,军营不会收。
孙滢摇摇头,等下陆虞回来应该和他说一声,不能孙诚犯事了网开一面,一定要从严处置。
“三太太有些犹豫,悟真师父又说了,说这是您的意思,说着还给了三太太两千两银票,嘱咐三太太一定要告诉三老爷,皇上就是赏识三老爷,才命他守城门,一定要将差事办到极致,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信任!这些银子除了补贴家用,就是用来给三老爷打点用的,还让三老爷不要往外说。”
孙滢摇了摇头,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师父了。还说是她的意思,她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听之任之,恶人自有天收,她实在是看不上三叔,也不想管他一家子的死活。
改天一定要去劝劝师父,别再掺和三叔一家子的事了,想要救人可以,但她三叔那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俗话说得好,救急不救贫。
一句话,拿她的银子给三叔一家子花,她不乐意!
师父以前不是最憎恶像三叔这样的人吗?
玉蝉看她不说话,又补充道:“三老爷拿了师祖的银子,每天都在宴请同僚上司。”
孙滢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了,三叔花掉的银子可都是她的银子啊!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很快到了中午。
“午饭就摆在花月居,记得告诉紫蔷院的芷姐,让她以后和各处的小娘子在一起,就在花月居用午膳。”
天气渐渐地明暖起来,菜式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午餐做了干煸泥鳅、清蒸翘嘴鱼、清炒茭白、蒜蓉紫菜苔、酸辣藕丁、红烧牛肉、烧鸡块、粉条炖五花肉,鸡子菌菇汤。
茭白、紫菜苔、菌菇都是从外面弄回来的,因老太太决定带着陆萱修行,孙滢担心她人家吃不惯现有菜式,特意让管事从外地买回来。
谁知道到了晚间,厨房里的管事李贵家的和大房里的人已经打起来了,闹到松鹤堂,吵嚷着非要见老太太不可。
大夫人的乳母道:“老奴进去,看到李贵家的正在吃紫菜苔,老奴以前也是跟着大夫人进过宫的,紫菜苔是贡菜,李贵家的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老奴就说了句她也配吃,她就上来扯老奴的头发。老奴伺候了大夫人几十年,没功劳有苦劳,还请老太太做主。”
杜嬷嬷皱眉道:“老太太已经在清修了,不管俗事,你若是想辩明白,找四夫人去。”
“老奴求老太太开恩,李贵家的本就是四夫人掌家以后提起来的,肯定是向着她。老奴不服,就斗胆请老太太做主了。”说着“砰砰砰”在地上磕起了头。
杜嬷嬷有点拿不定主意。
老太太房里出了一个小丫头,飞也似地往藕香院而去,将大夫人的乳母在松鹤院闹事的事情告知了孙滢。
孙滢沉思了一下,道:“将两人都罚半年的月例,关进柴房。”她本想说杖三十,考虑到杖三十就出了两条人命,就改成了半年的月例。
“带两个厨房里老成一点的人来见我。”孙滢揉揉眉心,眼看着帐目还剩下最后一点收尾了,偏生出了这事。
她索性将手里的算盘放置了起来,倒了一杯茶捧在手里慢慢地吃着。
主人家挑乳母,无不是寻那些人品好有眼力够忠心的,不然李大夫人也不会让这位乳母一呆就是这么多年,从小养到大的情份在里面呢。
可这位乳母偏挑这个时候闹起来,一定关联着其他的事。
孙滢坐不住了,她信步走了出去,来到了厨房,刚好人都还在。下人刚刚吃过晚饭,正在清理厨房,见到孙滢来了,纷纷行礼。
“你们先忙,我就随便看看,我问问题,你们知道的就如实回答,不知道就不要开口。”孙滢交待道。
下人们纷纷应了。
孙滢在厨房里转了一圈,问道:“最近大夫人的乳母老来厨房吗?”
是的,四夫人,她最近天天都来,那姚奶奶跟李贵家的不对付,她本来想让她儿媳顶李贵家的缺。”
“她今天来的时候带人了吗?她是一个人来的是还有人跟着她一起来?”孙滢又问道,说着,已经在厨房里转了一圈。
“她儿媳巧翠跟着她一起来的。”有个正在洗碗的下人说道。
“巧翠是空着手还是拿着东西?”
那个洗碗的下人见孙滢的神情有些郑重,便将碗放在那里,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巧翠拿了个包裹,不清楚里面包的是什么,那个姚奶奶每次来了都在厨房里盘桓很久,以前大夫人掌家时姚奶奶常代她来厨房视察,咱们都比较怕她。”
“她摸了哪些东西?”
“她们今天一进门就和李贵家的厮打在了一起。”
“巧翠没帮忙,也没拉偏架?”
“没当时奴婢正好在盛饭,抬眼刚好看到她,她手好像伸手摸了那边的粉条,但奴婢过去,特意将灯提过去照了,没看到什么异常。”
孙滢看了她一眼,正色地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你觉得巧翠进来是干什么的?答对了,这厨房的管事以后就是你的了。答错了要挨板子的”
“奴婢名叫腊梅,十五,奴婢以前被巧翠打过几个耳光,耳朵就听不到了,所以一直想报仇,所以她进来就会更加注意一些。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还请四夫人明察。奴婢觉得姚奶奶是给巧翠打掩护。
“奴婢老家是福建的,听人说,从南洋传过来一种植物叫木薯,切片水漂三五日,方不毒人,杵成粉,可食。”腊梅眼睛亮晶晶地道。
孙滢点头,“你知道的挺不少,继续说下去。”
“夫人可趁明天光线好的时候拿去对比,木薯粉条颜色淡一些,红薯粉条偏黄,木薯粉劲道不如红薯粉。”
孙滢点头道:“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去做,明天中午之前我要得到结果。”
腊梅抿了抿嘴唇,应了声是。
她最怕的,就是李夫人送去庄子上,她手下的人狗急跳墙,惹出什么乱子。
“明天所有的吃食必须拿新鲜的进来,厨房里剩余的你来处理,做得好有赏银,做得不好,要受罚!”孙滢交待了腊梅,转身离开了。
她快步来到了松鹤堂,松鹤堂唯有内室有盏灯,其他地方全都静悄悄的。
孙滢快步上前,直接推开了内室的门,急切地高声问道:“母亲,你还好吗?”
只听一人虚弱地道:“是老四家的吗?快过来,扶我一把,我刚刚跌倒了。”
孙滢忙来到了屏风后面。
有一个大浴桶,水洒得到处都是。老太太趴在地上。
孙滢瞬间觉得血液凝结了。
她一个箭步上前抱起了老太太,道:“母亲,你还好吗?”说着将食指搭在了老太太的手腕上,汗就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给老太太放水,我带她老人家沐浴,你过去把四老爷叫过来。”孙滢吩咐道。
茯苓和芍药一起给老太太重新又换上了热气腾腾的热水,孙滢给老太太洗了澡,擦干净,将她抱到了罗汉床上。
身上没有伤,也没有过敏。孙滢记得以前她到南边看到有人吃了木薯过敏、拉肚子、头晕、呕吐……
“您感觉怎么样?”她仍不敢掉以轻心。
“我没有大碍,你快去看看萱姐怎么样了。”老太太着急催促道。
孙滢正色地道:“萱姐还年轻,就是中毒了,也恢复的快,您的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身边伺候的下人一定得有。不然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放心不下。我将您身上都检查过了,就剩下头部还未检查。”
“茯苓,将灯凑近些。”
“您这里疼吗?是磕到什么了吗?”
老太太道:“我本来想着既是清修,就不能要下人,今天才将下人全遣散了去,你不要怪他们,是我下了命令,谁告诉你就将他发卖了。”
“老太太谁都不让在身边,老奴在身边也不肯,说是要沐浴,将老奴赶了出去,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出事了呢。”杜嬷嬷听到动静也拿帕子抹着眼睛过来了。
孙滢柔声道:“母亲,您还没告诉我头是在哪里磕着了呢。”
老太太指了下屏风后面道:“我进了沐桶,觉得头有些晕,就想站起来扶着罗汉床休息一下,没想到摔了一跤,大约是碰到箱子的角了。”
杜嬷嬷惊叫起来,“我的个乖乖,摔这一下不要紧,头上摔了一条两三寸的口子!”
孙滢皱起眉,“在头部,不好用麻沸散,只能用酒冲一下,母亲,等下会很疼,你忍着点。”
一个高大的身影进来了,开口道:“不要慌,慢慢来,你要什么我拿给你。”
是陆虞,他终于来了。
孙涝觉得自己的手终于不那么抖了,强笑道:“母亲头上撞伤了,大概有两寸长,需要缝起来。晚上需要人值夜,先告诉大老爷和二老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