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村长一边用手擦着眼泪一边哽咽:“要是我们能想到早点来找大人,大,大郎就不会出事了……大郎帮我们砍了那些个畜生,是在帮我们大家啊——大人,求求你救救大郎吧——”
老村长哭着再次跪下。
宁家村的人们也一起哭着下跪。
“大人……救救大郎吧……”
我们赶紧再次扶大家起来。
“大家快起来,我们大人不兴这个。”周胜他们也赶紧扶大家起来。
“哎……大人,这是真被欺负怕了,就不敢报官。”郑广叹气摇头。
祁箴听着郑广的话,眼中浮出了怒意。
宁家村的人也都纷纷点头,他们,是真的怕了。
怕恶霸,怕官。
怕被恶霸们打,怕被官差们打。
所以,一切的苦,就自己咬咬牙给咽了。
“大郎被抓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幸好有个公子,就是衙门对面那个茶馆的老板,他突然来到我们村,给我们写了这封请愿书,说去衙门,就会有人帮我们……”
我们几人相视一眼,也是各自惊讶。
所以,宁家村的人并没想到嘉禾县来寻求帮助,反而是韩世庭,主动找到了他们,帮他们出谋划策。
韩世庭,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一开始还害怕,怕被嘉禾县的衙差又给打出来……”
老村长说到这里时,郑广和周胜表情明显不自然,有点惭愧的脸红。
说明当年这件事,他们也在场。
正因为朱大人只为满足私欲,不管不顾自己百姓,才让嘉禾县老百姓对这个衙门渐渐失去了信心与信任。
官府衙门反而成了他们畏惧的所在,在他们眼中成了山中野兽。
“但这位公子告诉我们不用怕,他还领着我们来了县衙,没想到啊,我们把事情一说,那位苏主簿,还有那位女捕头和丁副捕头,真的帮我们了,真是太谢谢几位大人了……”
大家又感谢地朝苏慕白拜。
我们赶紧再次扶住。
老实巴交的小老百姓,只知道磕头。
苏慕白赶紧摆手:“不,不用客气,应,应该的……”
祁箴的目光落在苏慕白身上,对于苏慕白的始终战战兢兢有些迷惑。
我直接看向林岚:“岚子,你和慕白在这里照顾大家,给大家弄些茶水和吃的,我跟秦昭去捞人。”
“好!”林岚立刻招呼大家。
我再看向郑广和周胜:“去把囚车拉过来,我们去香桐县。”
“是!”郑广和周胜去取囚车。
我和秦昭大步出门,祁箴立刻跟了上来。
门口的百姓忽然欢呼起来:“大人加油——”
“加油——”
这激动的喊声让宁家村人也变得惊讶不已。
他们怯怯懦懦地也举起手,跟着我们县衙门口常驻的那些热心群众一起喊了起来。
“加油……大人加油……”
一时间,我的热心群众们,将气氛烘托地像是去干群架。
郑广和周胜一人架马车,一人架囚车已经到了门口。
我们迅速上了马车,就“杀”向香桐县。
一路过去,沿途的老百姓都喊了起来。
“加油!大人!”
路人,摊贩,甚至店铺里的老板,也都站出来为我们加油。
我和秦昭一时愣住,我们才离开几天,大家变得越来越热情了。
祁箴也看着窗外,又是好玩又是惊奇。
百姓的欢呼声,一直送我们出了嘉禾县。
不清楚原委的路人看见大家喊,也跟着一起喊。
整个嘉禾县,好像全都知道了宁家村的案子。
“我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祁箴终于收回了目光,诧异地看着我们。
秦昭也愣愣地说:“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感觉……很温暖……”秦昭摸上了胸口,嘴角不自主地上扬。
“在上京,百姓看见官车避之不及,而你这里,老百姓还会追着跑,给你加油。”祁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到底对嘉禾县的百姓做了什么?”
我也有被今天的家人们感动到。
“没做什么,思其所思,想其所想,只做了一些自己的本分吧。”我淡淡说。
祁箴看着我却是变得安静,他垂眸,深深思索着什么。
“你打算怎么捞人?”秦昭看向我。
整个案子放到我手里,其实就是正当防卫。
大朝律例中,虽然没有正当防卫这个词语,但是在律法中却有类似的条例。
比如无故入人室宅庐舍,欲犯法者,其时格杀之,无罪。
这,就是一条正当防卫的条例。
简单的解释就是有贼人进你家,实施罪刑的,如果你自卫将其杀害,可判无罪。
吴大人不知道吗?
我猜他还真不知道。
现在困难的地方,是宁大郎已经招供画押。
宁大郎承认了自己杀害许金斗,他不知道自己其实属于正当防卫。
大朝里读书人少,识字的,更少。
像这种村子,识字的都不满一个巴掌。
所以,老百姓好欺负,就欺负在这里。
他们,不懂,不知,轻松被官府和恶霸拿捏在手中。
正当防卫也是一个很微妙的事情。
双方各执一词时,整件事就很难梳理清楚。
宁家村的人,会给宁大郎证明,是许金斗欲强奸宁小姑。
但同样的,许家村的人,也可以给许金斗作证,说许金斗当时只是想吓唬一下宁小姑。
如果只是吓唬,那么宁大郎的正当防卫,就有可能被推翻。
而宁大郎的死刑,就很难改判。
因为在大朝律例里,你砍人家一刀,和乱刀砍死的性质,是不同的。
前者有可能可以酌情轻判。
后者,会视为是凶恶之徒,也就是认为是杀红眼了,是对社会有严重危害的穷凶极恶之徒,是拿不到轻判的。
所以,想要将这个案子翻案,需要的,反而是许家村那边的人,反水。
见我久久不言,祁箴发出一声轻笑:“有我在,你还能捞不到人?”
我也抬眼看他:“怎么,才刚到嘉禾县,你就打算自爆自己是太子了?”
祁箴一愣,看向秦昭:“难道你在嘉禾县那么久,没人知道你是小侯爷?”
秦昭也沉着脸看他:“有时候这些身份在破案中,反而听不到真话。”
祁箴怔住了。
秦昭深沉地注视祁箴:“你身边的人,真的都跟你说真话了吗?”
祁箴垂下了眼睑,开始变得满腹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