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撞撞她胳膊肘:“岚子,咱们女人在爱情上,也不一定要被动,也可以主动出击,你不要总自己在那儿顾虑,干脆就把你担心的那点事儿,全给松鹤颜罗列出来,说不定你担忧的那些事儿,其实松鹤颜能做到呢?”
林岚一怔,垂着目光在安静片刻后,变得坚定。
她抿了抿唇,认真点头:“你说得对,这样他也就死心了,我……也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了……”
林岚的神情却是暗淡下去。
显然,她对这段朦胧的感情,依然没有信心。
林岚勇敢地成为第一个女仵作,但是,她的身上,依然还被一些传统禁锢着。
她最大的顾虑,应该还是身份上的悬殊。
“岚姐,你怎么就认为一定不行呢,我看我们的小国舅哥挺真诚的,他要是在意你的出身,在意你验尸,他早跑了,哪会这样还总是跟着你啊,我们衙门里所有人都知道他胆儿最小了,上次跟芸姐他们上山,还吓病了好几天,但他对你还是没放弃啊。”
依依是个江湖女侠,而且,还是个干脆又爽气的女侠,所以,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林岚轻轻点着头,似乎她也已经相信了松鹤颜的真心。
我又用胳膊撞撞依依:“林岚是担心国丈那边。”
林岚更加用力地点头了。
依依鼓起脸:“可是小国舅哥不也表示过,他爹娘不干涉吗。”
“说不干涉,那只是在一定范围内,比如对方是一个大家闺秀,比如对方是一个店铺老板的女儿……”我在这儿说,林岚就在那边失神点头,“国丈他们肯定是有一个选择范围的,他们也不求松鹤颜高攀,但往低了走,也不会是洗马桶,收垃圾,还有洗尸人的女儿。”
虽然林工在嘉禾县家喻户晓,大家丧事都离不开他。
但如果说,要给他女儿相亲,大家就又纷纷避之不及了。
谁都觉得晦气,也都觉得害怕。
跟尸体接触,就等于跟鬼接触。
林工他们住的义庄,在寻常人眼中,那也是孤魂野鬼的集散地了。
林岚不再点头,而是失神地看着从马车下而过的泥路。
依依也变得气闷,双手还胸,一脸打抱不平:“能娶到我们岚姐,才是他们松家的福气呢!哼!岚姐,要是小国舅哥真的过不了他爹娘那关,那我们也不稀罕!跟着芸姐,好男人以后肯定多得是!像黄龙岛的霍彧,那个御前侍卫李治,还有太子殿下,都挺好的。”
“好什么。”林岚却忽然嫌弃起来,“一个水匪,听着就不像好人,御前侍卫三天两头见不到人,还最后那个,更花心了……”
林岚一说一个不满意。
依依瞪大眼睛愣住:“霍彧他……”
依依还想解释解释,我拦住,给依依一个眼神。
依依愣住了。
我偷偷看林岚,她在看着别处,然后我悄悄对依依说:“你没看出在岚子心里,其他男人都比不上鹤颜?”
【哦——】依依瞪大眼睛,喊出了一个无形的“哦”,努力憋住了笑。
忽然,林岚狠狠拧了我一下,她知道了。
“喔,喔——”狗大人忽然也发出了一声“喔”。
我们三个,一下子都笑了出来。
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像普通闺蜜一样好好聊聊天。
我们一路说到了许村,宁家村的人看见我们,已经先迎了上来。
“是狄大人!狄大人她们来了——”
“快,快去叫村长——”
大家簇拥着我们下马车,开心地看着我们。
我立刻问:“大家都拿到赔偿了吗?”
善后的事是由香桐县衙差,和我们嘉禾县衙差一起完成的。
“拿到了拿到了!”大家都喜气洋洋。
“终于可以把房子修一修了。”
“是啊,原来都不敢修了,修了被他们拆,白修。”
“对了,大郎他们家房子已经盖上了。”
现在宁家村的乡亲们,完全不像我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垂头丧气,而是一个个都充满了干劲。
他们指向一间正在造的房子,那里乡亲们正忙着一起盖房子。
团结的力量就是大,昨天我看那里还是破破烂烂的,现在已经基本有形了。
“狄大人——”村长和宁大郎他们也都跑来了。
整个村子的人都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起围了上来。
宁村长又激动到泪流:“狄大人……你,你真好……真好……真好……”
他激动地一直只说这几个字。
忽然,宁大郎拉着宁小姑就要给我跪:“大人!谢谢啊!”
依依和林岚赶紧扶住:“大郎叔,我们小芸不兴这个,大家都别跪,别跪啊。”
乡亲们一个个黑黝黝的脸上,都是笑容。
“大人,您今天来干什么呀?”已经有人好奇问。
我指向对面:“我来看看你们,还有许村的女人。”
“好好好,大家快让让,让大人去许村看看。”
许村和宁家村,其实就一条沟渠相隔,沟渠就是田地间的储水渠,所以,抢地很方便。
许发根就利用这点,强占宁家村人的地。
看见人家桃树长得好,直接占地,不给就砍人家桃树。
就是你不给我,我让你也没有。
许村那边,就不像宁家村现在那么热闹了。
田地里站着稀稀落落的女人在耕作。
什么男耕女织,在这种男女权力极度不对等的村子里,就是女耕女织。
这个,即便是我那个快要2025年的世界,在一些落后的村子里,依然如此。
这里的女人天不亮就要起来,倒马桶,洗马桶,做早饭,烧热水,喂牲口,然后去田里施肥,回来还要洗衣服晒衣服,继续做午饭,一直忙到给婆婆,给公公,给丈夫,给孩子,倒完洗脚水,才能睡。
我跨过沟渠,站到了许村的地界,那些三三两两的女人就朝我看来。
村屋的院子里还留着一些稀稀拉拉年纪大的许村老人,他们见我来,吓得赶紧躲回门里,像是怕我又来捉男人。
有女人畏畏缩缩上来了,她的眼里,对我却是感激:“谢,谢谢大人……”她声音细如蚊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