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不是让主持人念两句新闻稿，放出短则三四秒、长则十几秒的官方转播，它至少需要一整段的视频素材。

——对导演的短采（短时间采访）、对导演的长采（长时间采访）、颁奖前情况、颁奖后情况，演员们的整体心情，获奖后的庆贺状态等等一系列视频物料。

这些物料的原始未剪辑素材可能有几个小时，如果节目要求从多个切入点进行讲述，多类目的未剪辑素材可能长达十几个小时。

哪怕最后的剪辑成品限定在30—60分钟之中，该有的素材却一分钟也不能少。

央视电影频道的工作人员们不光缺乏这样的基础物料，他们整合节目素材的速度甚至赶不上林无攸在好莱坞搞事的速度。

这边才拿到《致命ID》在北美院线铺开的消息，那边又来了个林无攸和迪士尼签约，负责旗下系列电影的拍摄。

“……”

不详细介绍这条新闻，显得央视不够专业，他们可是全国人民关注的焦点，所放出的新闻应该是所有报道中最准确、最详细。

放上这条新闻，特别定制的《专题片：第55届戛纳电影节》已经挤掉原本的《世界纪录片长廊：东瀛见闻》，在本日下午的18:59准时播放。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他们要怎么加班加点才能赶在截止时间之前搞定？

人生第一次认为，人不必如此争气！

气都被你给争了，别人可怎么活？

小组成员们慌乱地看向组长：“要加么？加在哪里？时长已经被挤爆了！！要不然改期吧？我们再调整一下，放在明天或后天播？”

组长在短暂思索后，立刻拍案定板。

“我们已经拖了太长时间，外界的风言风语传得很厉害，决不能继续拖延。”他边来回旋转钢笔，边迅速吩咐，“删掉其他导演的采访，只留下他们对林无攸导演的评价，然后让主持人紧急改词，用林无攸在好莱坞的原因解释他为什么在40分钟的专题报道完全没有出场，避开他专访的问题。”

“记住，不要说林无攸的坏话，他是本期节目的主要看点，黑他无用，我们要捧他！一定要显得像好莱坞需要林导，他们舍不得放林导离开，这里的关键词是‘大陆第一位’，别提理安或吴卿风，让编剧们在这方面渲染一下。”

“最后再留一句，本台记者已经赶去采访，请期待为您发回前线的报道，作为下期节目的钩子。如果上面同意的话，我们甚至可以再搞个专题片，名字叫‘林无攸在好莱坞’。”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一位编剧竖起大拇指：“组长，不愧是您！这是什么《燕京人在纽约》的高仿版，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看，怪不得这次是您升职，这决定做得太正确了！！”

组长非常谦虚地笑了笑，但手上却示意编剧多说点。

等听马屁听得浑身毛孔都打开，他朝组员们示意：“都忙去吧，审核的问题交给我来处理。”

组员们立刻如鸟雀般散去。

然后，组长将目光投向从进门便降低存在感的李子安。

“实习生，你也可以滚蛋了！”

“组长，那个报销……”李子安支支吾吾，“这次好莱坞的消息和上次《致命ID》的消息都是花钱买来的，您、您打个条子吧，我去财务——”

他的话被鲁莽打断，组长竖起眉头：“你还有脸说报销？自己犯了多大事不知道么？真以为靠着在戛纳被人揍了一顿便能蒙混过关？！央视藏着消息是觉得丢人，不是为了给你收拾烂摊子！！”

他猛然加重语气，指着办公室门口喊道，“能干就干，不干就给我滚蛋！实习生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的。”他继而又低声骂道：“为了解决这废物弄出来的闹剧，全组都在持续加班，始作俑者倒是挺有脸乱来，啧……大少爷。”

李子安被骂得说不出话来，再也不敢什么报销。

他自戛纳回来后便被撤掉正式职称，又在被自家老爷子爆锤一顿后、降为最底层的实习生，每月工资甚至付不起袁同学的消息费用，鼓足勇气才跑来询问报销，却又遭到臭骂一顿。

人生啊，凄惨无比。

回到办公室，坐在最边缘、最阴森的角落中，李子安才舒口气，邮箱中又蹦出个新邮件。

【袁同学：林无攸的项目在试镜，有不少好莱坞影星跑去，我可以去蹲守下，搞几张照片给你，这回要5000块钱！】

李子安：“……”

杀了十几天之前的他，他究竟为什么要忽略那么大个的林无攸！！

……

在央视为了赶上播放时期加班加点时，倒是有那么一群人不着急工作，聚在一起吃饭。

燕京饭店，由大小王做东宴请冯晓刚，谈得事情也很正经——《大腕》下映，冯晓刚下部电影拍什么。

华艺兄弟需要开始下个电影项目了，作为公司最拿得出手的导演，冯晓刚又一次被拽出来。

一开始大家只在谈正事，说下部电影该怎么拍、该拍什么、多大规模、什么类型、请谁来做投资商，但酒桌上谈事，说着说着便会跑偏。

一旦跑偏，便必然躲不过近期的焦点人物。

冯晓刚端起手边的酒杯，猛然灌了一大口。

“你们还记得我跟林无攸炫耀去柏林的事情吧？仔细算算时间那正是他拍《爱》的时候，那小子当时便奔着戛纳去的，在我面前硬是一句口风都没有露。我看到提名都傻了。妈的！他也太会瞒了，真他妈的是个犊子。”

一骂起这件事情，他停都停不下来，“当初姜闻去好歹还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林无攸居然跟燕影沆瀣一气，硬是将这事瞒到最后一刻。我真怀疑但凡有可能，他甚至能瞒到颁奖典礼。”

王忠磊灌口闷酒，咂摸咂摸嘴也开始发泄。

“你这算什么？戛纳颁奖那晚，我一夜没睡。我生怕他得了什么奖，然后他拿了金棕榈！那些外国人脑袋肯定有坑，放着贾科长不给、放着其他资历更深的外国导演不给，给他干什么？！给他做什么！！”

王忠磊嘲讽一笑，“人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林无攸就是那种很会咬人的狗。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但凡不吱声、但凡市面上没有他的消息，你且等着吧，他肯定给你搞个大的。”

然后，两人一致地想起林无攸自从回国内都很安静，安静得好似不存在，可这明明该是他最有存在感、最出风头的时间点！

被这猜测吓得浑身一激灵，冯晓刚开始磕巴。

“他、他不会又在鼓捣些不得了的玩意吧？”

“……我希望他没有。”王忠磊心如死灰，他的小心脏承受不起林无攸一而再再而三的炸弹。

为了转移这种恐怖的不祥预感，他觑眼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哥哥。

“哥，你不想说点什么？”

王忠军若有所思：“央视一直没有放出他的新闻，这是否意味着上面有意针对他？”